14 第十三章 康熙四十六年冬 北京城（1 / 1）
因为小黑的死，小七一直闷闷不乐，愈发消瘦。回京后，康熙体恤小七身体，叫李德全尽量少安排她当值，又让御膳房每日送很多补品过来。连太后都亲自来看小七，左一个心疼又一个心疼，还赏赐了很多物品，把小七弄得万分不好意思。除了瑞瑶、十三更是一天不落，每天变着花样带好吃的好玩的给她。
北京城的冬天特别的寒冷，月兰把炭火烧得旺旺的，小七坐在桌边发呆。瑞瑶一头闯了进来，兴奋的嚷嚷：“下雪了！下雪了！我们玩雪去！”揪着小七的袖子把她往外拖。
十三提着个食盒正准备进门，和拖着小七的瑞瑶撞了个满怀。
“哎哟！十三哥，你见小七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瑞瑶皱着脸，大声抗议。忽然竖起小鼻子闻了闻，一把抢过食盒，眉开眼笑道：“张记的蟹黄包子！我还真是有口福！”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十三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七，看你把瑞瑶带成什么样子了！”
小七看瑞瑶一边啃包子，一边跟她挤眉弄眼的滑稽模样，也抿嘴笑了起来。又瞪十三一眼，道：“什么样子？就这个样子呗！”说着也抓了个包子大咧咧塞进嘴里。
十三唉声叹气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瑞瑶吃完了包子吵着要出去玩雪，三人又一起到了院子里。
一股久违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细细的雪花漫天飞舞，到处银妆素裹。雪花落在头上、钻进衣领里，溜进手掌里，顽皮得像是在捉迷藏。瑞瑶在雪地里蹦啊跳啊，忽然抓起一把雪朝小七扔去，不偏不倚砸在小七脑门上。小七抹去满脸的雪花，大喊一声“哪里跑”，迅速组织反击。两人在雪地里追逐着，玩得不亦乐乎。高兴之余，小七见十三站在边上不动，朝瑞瑶做了个手势，瑞瑶会意，出其不意向十三发起攻击，十三还没来得及招架，已被打得浑身是雪。于是一对一的战争，变成了二对一，十三左躲右闪，挡不住小七和瑞瑶的勇猛攻势，只好举手投降。小七和瑞瑶开心的抱作一团，清脆的笑声直冲云端。十四站在院子口，静静地看着，双脚沉重得迈不开一步。
在温暖的关心下，小七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一日晚上下值，小七哼着小曲回到院子，一眼看见瑞瑶低着头，蜷缩着身子坐在门口。小七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瑞瑶？”小七坐到瑞瑶身边，喊她。
瑞瑶抬起头，腮边挂满泪水，眼睛哭得肿肿的。小七吓坏了，搂住她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样？”
瑞瑶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边哭边道：“皇阿玛要把我嫁到蒙古去！小七，我不想嫁！我不想离你们那么远！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小七替她擦去眼泪，安慰道：“别慌！别慌！”心底里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事儿定了吗？”
“圣旨已经拟好了！我现在被人看着，出不了宫！”瑞瑶眼泪婆娑的看着小七。
小七想了想，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来想办法！”
小七先去了杜平儒那儿，劈头就问：“皇上要把十五格格嫁到蒙古去，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杜平儒放下手中的书，神色平静：“七姑娘急匆匆的到我这儿来就为了这事！”
小七见他不咸不淡的，有些生气：“瑞瑶对你真心一片，你就没有一点知觉吗？”
杜平儒望向窗外，仍用没有一丝情绪的嗓音道：“十五格格是金枝玉叶，我只是商贾之子，自知配不让格格。更何况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
“你说什么！”小七当下愣住。
“我已收到家父的书信，知道七姑娘是龙姨的女儿，以后如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知会我一声。”杜平儒又道，看向小七的目光中神情复杂。
小七却根本没有听到，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十三爷府，小七低着头直接往里冲，王府总管急忙拦她：“七姑娘，十三爷在福晋屋里，正忙着！您这！”
“我有急事！”小七头也不回，走到十三福晋屋门口，抬起手准备推门，却听得屋内传出男子的喘息和女子的□□声。小七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总管追过来，喘着气，尴尬道：“七姑娘，您看！”
屋里传来十三的喝声：“谁！”
小七愣了会儿，缩回手，低低说了声：“不要说我来过！”匆匆离开十三府。
出了府门，小七靠在墙上，痛苦、疲惫、屈辱一下涌上心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淌下来。几个月的关怀疼爱让她忘记了，十三有家、有妻子、有孩子。刚才的那一幕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进了她的心里，撕成一片一片，就像那一片一片的雪花，痛得没有挽回的力气。
暗沉沉的夜里，雪飘得更大了，刺骨的寒风吹在小七的脸上，飘在她孤孤单单的身影。小七仰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要坚强，不能放弃，振作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向十四府迈进。
十四见小七浑身湿嗒嗒的出现在眼前，脸冻得苍白，赶紧把她拉进屋，拿了件大氅给她披上。小七把情况讲了一遍，十四皱皱眉道：“这事儿可不好办！圣旨已经拟好了，和蒙古联姻是件大事。我听说是九月份在塞外的时候，博尔济吉持氏台吉多尔济不知在哪里看到瑞瑶骑马，心生爱慕，亲自向皇上提亲的。”
小七心乱如麻，很有些激动：“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小七！”十四顿了顿，断然道：“这件事你也不要管！”
小七腾的站起来，冲十四喊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瑞瑶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也错了吗？”
十四也动了气，道：“我没心没肺？你有心吗？你若有心又给了谁？给了皇上，还是给了老十三？或者根本只给了你自己！”
“你！你莫名奇妙！”小七的脸唰的就红了，嗓门也大了起来。
“你无理取闹！”十四狠狠拍了桌子，也吼道。
小七甩掉大氅，又转身冲进了风雪里，只剩十四瞪着眼站着，两扇雕花的木门被风吹得支支作响。
畅春圆，小七扑通一声跪在康熙跟前，刚要开口，康熙制止了她。“朕知道你要说什么，瑞瑶是大清的格格，她的婚事不由她自己作主，爱新觉罗的子孙就要承担爱新觉罗的责任，你不要跟着她瞎胡闹！”
“皇上！十五格格是您的亲身女儿啊，她从小没了娘，您最疼她了！难道您忍心把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不幸福、看着她伤心吗？皇上！”
“够了！”康熙仿佛被戳到了痛处，脸色气得铁青，叫道：“朕就是太由着你了！你才敢这么放肆！朕的家务事还论不到你来管！”
小七流着眼泪，依然倔强的挺身跪着，康熙拂袖离去。
夜，越来越深；一阵阵风钻进来，小七的身子越来越冷。不知跪了多久——
空旷的紫禁城传来瑞瑶凄厉的哭喊：“皇阿玛，我嫁，我嫁！你不要难为小七了！”声声叫人心酸。
一个温暖的身子将小七裹住，小心翼翼把她抱回了屋里。案头放着一首小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十四将小七紧紧护在怀中，低低耳语：“你还有我！还有我！”
小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从月兰那儿得知十四整整守护她一夜。
瑞瑶的婚礼十分隆重。康熙专门在朝阳门附近挑了一处宅院作为额驸府，又在保和殿大宴额驸父、额驸及奉命入宴的群臣。宴后，小七远远的看着盛装的瑞瑶被内务府的官员扶上轿，抬出宫去，心中无限酸楚。
瑞瑶成婚后，在京住了一段时间，期间只和小七见过一次面。乌黑的长发梳成髻，身着镶粉色边饰的浅黄色外袍,袖边镶白缎阔欄干,足着红色绣花鞋，已是一副妇人打扮。两人并肩坐着，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回蒙古的那天，小七一直送到北京城郊，两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放，小七哽咽着祝福：“瑞瑶，你一定要幸福！”
瑞瑶的脸上露出凄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