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六章 康熙四十五年夏 古北口(1 / 1)
五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康熙带着诸皇子皇女皇妃还有一班大臣浩浩荡荡前往承德避暑,留太子在京监国。因为热河行宫尚未完全修建结束,这一趟康熙仍下榻古北口。
小七第一趟正儿八经同康熙出远门,兴奋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大呼小叫,什么都觉得新鲜。康熙竟不嫌她烦,只山雀长山雀短的不断找机会取笑她。一路上欢声笑语,倒也其乐融融。
可惜山雀叫了几天就没了声响,因为小七病了。人说乐极生悲,真是一点不假,许是兴奋过度,又连着陪康熙巡视热河行宫的修建进程,染了风寒,小七一到古北口就病了。
“不喝!”小七缩着身子,整个躲在被子里,死活不出来。月兰端着药碗,哭笑不得。
“给我吧!”十四不知何时进了屋,接过药碗。因为科考的事情,十四跟小七狠闹了一阵子别扭,得知小七病了,心中一软,又巴巴地过来。
小七听出了十四的声音,蒙在被子里嚷道:“不是不理我了吗?还来做什么!我一个小小的宫女,请不起你堂堂阿哥、皇亲贵胄。”
月兰轻笑,退出屋去。十四坐在小七床边,陪笑道:“都是我的不是,我认错、我赔礼,还不成!”小七不理他。
十四转念一想,又道:“我算是见识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七姑娘原来怕吃药,倒是得好好宣扬宣扬!”
小七猛得掀开被子,涨红着脸,叫道:“谁怕吃药了!给我!”一口气把药喝了,苦得直吐舌头。
十四看她把药喝了,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糖果,嘻嘻笑道:“赏给勇敢吃药的小七姑娘!”
小七使劲踹他一脚,急候候的把糖果塞进嘴里。
有了十四的糖果,小七吃药乖多了。这一日,小七喝了药早早睡了。月兰刚要出去,就见康熙一摇一摆的进来,慌忙行礼。康熙摆手让她出去,自个儿踱到小七身边。
床上,小七的睡颜如孩童般天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混着隐隐莲花香气。康熙心念一动,一道尘封已久的心门被轻轻敲开,恍惚之间,时光倒流到三十年前。
二十五岁的康熙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这一年,一等侍卫纳兰性德的堂妹纳兰秋水入宫,温婉可人、娴静如水,太皇太后甚为欢喜,因皇帝新近丧后,意志消沉,调秋水入乾清宫伺候。康熙与纳兰性德自小交厚、亲如兄弟,对秋水也格外照顾,长此以往,渐生情愫,每每避暑承德、巡幸塞外,均带在身边。纳兰秋水不仅外貌清丽,身上还有一股异香,能安人心神,额间还有一朵若有似无的紫色莲花。自她入宫,康熙统一台湾、抵御外侵,国力日盛。康熙称秋水是紫气东来,大清福星。
二十年,康熙进承德避暑,仍带秋水同行。古北口行宫,二人凭栏而立,遥望盛世繁华,康熙头枕在秋水肩头,轻轻问道:“秋水,你用的什么脂粉?如此淡雅,经久不散?”秋水笑道:“奴婢从不用胭脂水粉,这莲花香气生来就有。”康熙不信,“你莫唬朕,定用了什么好的香料藏着不肯给朕!”秋水嗔怪,“一个大男人,要香料做什么?”康熙耍赖的揽住她:“朕晚上浅眠!”秋水浅笑,“我陪着你,还不成?”康熙像捞着糖吃的孩子,开心道:“那你说话算数,要一辈子陪朕,不许反悔!”又道:“我们的女儿是否也会有这般香气?”秋水横了康熙一眼,撅嘴道:“谁同你生女儿。”康熙嘴咧得大大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秋水望着无垠天幕,自言自语道:“我的女儿应该像蝴蝶一般自由自在,万不要困在这深宫里!”
睡梦中,小七翻了个身,无意识喊了声“妈妈”。
康熙惊觉,若有所思。
小七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半月又生龙活虎起来。康熙念她初愈,不叫她当值,小七闲来无事便在行宫中瞎逛。
正逛着,迎面过来几位女眷。领头的是八福晋,远远就叫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七姑娘。真是个金贵的主,一生病弄得皇上、阿哥个个担心,人人不安生,药品补品一堆堆往屋里送!我看也就是个来历不明的□□胚子。”小七紧握拳头,指节发白,气得要动手,却听十四福晋道:“七姑娘,你别介意!八嫂性情直率,并无恶意。”八福晋又骂道:“你吃错药了!自家男人都快被这个狐媚子勾走了,还替她说话!”十四福晋按住她道:“八嫂!别惊动了皇上!”小七大概听出了点门道,心想:“我忍!不能叫皇上和十四为难。”八福晋还要开口,瑞瑶从另一边过来,拉着小七就跑,“皇阿玛找你呢!八嫂,不奉陪了!”
走了一程,小七问:“你不是在京里吗?怎么来行宫了?”
“听说你病了,我能不来!”瑞瑶看看后面,擦了擦汗,道,“还好赶得及时!八嫂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八哥都奈何不了她!走,我们几日不见,陪我好好聊聊。”
“皇上找我呢?”
“那是我唬她们的,走吧!”
行宫清水桥,小七和瑞瑶坐在岸边,晃着脚丫子。夕阳的余晖落在亭台楼阁,镶上一道亮闪闪的金边。
“小七,我十三哥和十四哥,你到底喜欢哪个?”
“都喜欢啊!”
“我是说,像我和平儒之间的那种喜欢!”
“有什么区别?”小七装傻。
“笨!”瑞瑶敲她一下道,“我是问,你比较希望和谁过一辈子?就是你想嫁哪一个?”
小七歪头想了想,道:“他们都有福晋了啊!”
瑞瑶做昏倒状,道:“废话!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两情相悦,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小七不语,心中百转千回:“我来这儿也一年了,母亲一点消息没有,反被困在这深宫里。我舍不得六个哥哥,迟早都要回去,又有资格喜欢谁?十三福晋虽然没有见过,却是听说善良贤惠,和十三感情颇深;十四福晋,刚才也见了,是知书达理之人,怎能破坏她们的幸福生活。八福晋虽然有些蛮横,但能为捍卫女子幸福挺身而出,其实让人佩服。这宫里的女人命都苦,何必为难她们。”
回到屋里,早已饿了,月兰留了饭,小七唏哩胡噜吃了,坐在窗边发起呆来。
“七姑娘,玉容(八福晋)今日多有得罪,胤禩深感歉意。这株千年人参,还请姑娘笑纳。”八阿哥温言软语,目光诚挚。
“八阿哥言重了!”小七慌忙行礼。
两人坐下,小七沏了茶,半天无语。
“八阿哥如此丰姿,额娘也是风华绝代吧!”小七忽然开口道。
八阿哥脸上显出奇异的光彩,道:“我额娘虽是辛者库出生,却生性温婉,艳冠群芳,是我一生最尊敬的女子。”顿了片刻,又凄凉道:“皇阿玛恩泽丕世,雨露均占,从不会为哪个女子停留太久。额娘心中酸楚,却无处发泄,终日郁郁寡欢。我这做儿子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发誓如若娶妻,必定始终如一。玉容虽然刁蛮,对我却是一心一意、照顾有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自是与别家不同,我断不会负她!”
“倘若你在皇上这个位置,你也会专宠福晋一人吗?”
“君当作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八阿哥目光如炬,坚定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