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认亲记(1 / 1)
且说大牢里的三爷,:具体什么情形还要说回之前。官府说此案重大,牵连甚多,三爷身边许多个要紧人都一并关了,可却漏了昆仑,说不过是个护卫,便大方的放过。不懂门道的人看这情形,都说醇亲王估计是要用重典了,准备将三爷的势力一并铲除。懂行的人却细细琢磨出不同味道来。这昆仑向来是三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就算是这次烟土案不在其内,放了他在外面不也是给三爷留了忒大的余地嘛。
果不其然。别看昆仑往日只是跟在三爷身后,别人问三句能答一句就不错了的主儿,可如今三爷下了大狱,摇身一变倒成了这里里外外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而且事情办得即利索又稳当。先是使派银子从朝中到牢里上下打点好了,又托人送了好些一应物用进去,整把一牢房整成了书房。那些狱卒成了仆人,没事儿帮着三爷端茶送水,打打下手。许先生也在“要紧人”之列,虽没跟三爷关到一个牢里,却是邻居,闲了还能跟三爷吟吟诗作作对。其他人自然也受了宽待,竟有人在大牢里开赌,整日的吆五喝六,比外面那人蛇混杂的赌场还自在呢。
于是这便有了前面的话,三爷依旧过的风生水起。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几天,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各式说法都有,却始终不见官家出面有个准话,连提审三爷诸人都没见着。而在这种气氛不明之中,加藤吉英却并不好过,日本军方对遭受如此损失大为不满,要他尽快解决,可醇亲王却始终避而不见。甚至于,浩二想见三爷一面都未实现,到手的相关消息也大多都是无关要紧的。
这一日,加藤吉英总算是在醇亲王府的大门口将人堵到,那模样哪里还有往日里的趾高气昂。一脸愤懑的对醇亲王抱一虚礼,说道:“王爷,这几日朝事繁忙啊?”连声音都有些微哑了。
醇亲王先看了一眼管家,毫无意外的是责备他怎让此人在门口。复又转头应付加藤吉英,“嗯,确实有些要务急办。”
加藤吉英上前一步,站到台阶上,达到与醇亲王平视的位置。说:“鄙人听说王爷近日办了个大案啊!有些内情想向王爷禀明。”
这个小人,何时见过如此谦恭的?又是鄙人,又是禀明!醇亲王却故意晾着加藤吉英,只一句不疼不痒的“此案不由本王主审。”这说话着脚下也没停的就往府里进。
加藤吉英又快上一步,拦住了醇亲王的前路,阴着脸说:“王爷,只需些许时间便好,却有要事相商。”
醇亲王心里明白他为何而来,要谈何事,却故意一脸疑惑的说“阁下与本王有何要事吗?今日本王很累了。”
“关乎两国邦交。”加藤吉英一仰头,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醇亲王撇嘴一笑,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既然是如此重要之事,管家,迎加藤阁下到书房。阁下,容许本王换件常服?”
加藤吉英听着醇亲王故意突出“重要”二字之音,感觉就像是迎面一巴掌锅到脸上,火辣辣的。却又不得不忍下怨气道谢,不情不愿的先随着管家往书房方向去了。
醇亲王落在后面,看着加藤吉英的背影,静默了很久。
醇亲王的确去换了常服,却先到了雁南那边。
这几日府里气氛还是很凝固,雁南是说了让二阿哥回去,也当真的照做了,可反倒是二阿哥自己不愿回去了。也不知他小脑袋里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跟瓜尔佳氏拧着干,跟雁南倒是一副亲近的样子。气的瓜尔佳氏旧病未除又添新愁,竟是下不得床了。
“姨娘,这个绣来做什么?”
“做副护手啊!天要凉了,整日在外的人用得着。”
“给阿玛的吗?那干嘛要绣上东西?多难看,女人才带绣东西的。”
醇亲王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一大一小的对话,他倒是真希望那护手是给他的,可惜不用问也知不太可能。幸好雁南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让醇亲王的心还可以再自欺一下。
“王爷,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啊?”
阿靛挑帘子出来拿东西,看到醇亲王愣愣的杵在门口,惊呼一声,屋里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先是二阿哥奔了出来,高兴的喊道“阿玛!你回来了。”
要说这几日最开心的还是二阿哥,以前跟着瓜尔佳氏也没这么常见到他阿玛,这些天却日日都能同桌吃饭,就是被问了功课都觉得开心。也不知这是不是他不肯回瓜尔佳氏那边的原因。
醇亲王摸摸二阿哥的头,说实话,对这个孩子他投入的注意太少了。看着他一见着自己就亮晶晶的眼睛,就有种愧疚感。
“嗯,你今日有没有听话?可去看你额娘了?”刚问完,醇亲王就下意识的望了雁南一眼,只见雁南装作没听到,转身去放东西了。那副没做完的护手被她小心的用锦布包着,放进柜子里。
“去了,可是额娘不见我。”二阿哥说的很小声。
“不是说了嘛,你额娘是怕过了病气给你,心疼你呢!”放好东西的雁南刚好接上二阿哥的话,转头又对醇亲王说“他今儿一天都在为这个伤心呢,好不容易好了点,你又来平白的招惹?”
这样说话,让醇亲王突然有种他们是温馨的一家人的错觉。闪神了片刻,才又自嘲的说道“那是我不对了。”
雁南抿嘴一笑,吩咐阿靛去传膳,这边领着二阿哥和囡囡去净手了。若不是雁南招呼,醇亲王还没瞧见囡囡,这丫头自从钱阿姐故去后,安静的几乎像个哑巴。醇亲王盯着囡囡落寞的背影,这么小的孩子就有了“落寞”,又是他欠的孽债啊!
说到囡囡,自然要提到钱阿姐的事情。正如雁南所料,为了儿子,瓜尔佳氏很快便主动供认了一切。雁南还记得当时她跪在自己面前哭诉的话。
“嫣然格格,对不起,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是我,是我怕你抢走王爷,抢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才一次次的害你。我没想到那东西会被钱家奶奶吃了,我不是有意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把儿子还给我。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啊!嫣然格格,求您了……”
雁南当时只是冷冷的看着,听着,她的大儿子进了宫成了皇上,也算是失去,小儿子始终是宝贝疙瘩的疼着,如今被人抢了走,几乎是要了她的命。可她真的知道错了吗?一个人死了,却只是一句不是故意的。她是没经历过苦难的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别人的艰辛。那一刻,雁南忽然连惩罚和报复的心思都没了。冷冰冰的回答:
“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想要你的位子。你的儿子要不要跟你回去,你自己去问。我没有害别人孩子的念头,不像你。”
事情的最后,苏嬷嬷做了替死鬼。她说是她怨恨雁南,想要毒死她,却误被钱阿姐食了参毒的点心。说完,苏嬷嬷便咬舌自尽了,哀伤却义无反顾的眼睛始终看着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哭得肝肠寸断。囡囡也哭得肝肠寸断。
“王爷,我想正式将囡囡认到名下,已经让人看好了,过两天就是黄道吉日,也不用多大场面,摆个香案之类的就行。囡囡也说只要告慰她父母在天之灵就好。”
用饭的时候,雁南、醇亲王、囡囡和二阿哥凑了一小桌,看起来很像是一家四口。当然,如果谁都不开口的话。
醇亲王之前已知雁南有此意,还想着选个时间好好准备下,却不料人家那边早已有了主意。这一番话说下来,显然只是知会他一声。听话音儿,这场认女也只是雁南单方面的,不与他相关。也就是说,是雁南多了个女儿,而不是他醇亲王认了个女儿。这里边说法大着呢。
“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宗人府那边也要准备呢!”
雁南本是礼貌上通知一下,此时却奇怪的望向醇亲王。他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吗?她认女儿关宗人府什么事?她可不希望囡囡名义上成了格格。
“不用了,我跟囡囡商量过,日后她还是姓钱的,认了母女只是方便起见。至于宗人府那边,我没打算。”既然他装作不懂,那就讲话挑明了说。
哪知醇亲王像是为了堵气,竟去问二阿哥到“溥杰,日后多了个姐姐你高兴吗?”
溥杰虽小,也是个小精怪,听得懂他阿玛的意思。再加上这几日处下来,他也挺喜欢囡囡的,多个照顾他的姐姐何乐而不为?爽快的去抱他阿玛的大腿,说“高兴!”
囡囡看了二阿哥一眼,又低头继续用自己的,也不插话,好像说的不是她的事情。要说囡囡也是个好脾气懂事的孩子,虽然知道自己娘亲的死跟瓜尔佳氏脱不了干系,这几日相处,对二阿哥说不上顶亲近,但也没故意怎么着。认雁南的事情,她同意,因为雁南跟她说了,总有一天她们是要离开的。可若是改成也认醇亲王为父,她便有点不情愿了。别看她人不大,可也晓得轻重,更是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看似繁华的王府。可囡囡很相信雁南,或者说自从她娘亲死后,她便很依赖雁南,直觉的这些麻烦不需要她开口。
“二阿哥,我认了囡囡,她也是你姐姐。”
“那不一样,阿玛认了才算数。”
也不知都是谁教的,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分得出来亲疏了!雁南有些惊讶,又看看极力忍着笑的醇亲王,淡淡的说:“王爷就算认了,你打算以后留囡囡在府里吗?她与这里可不算亲近。”
忽然的醇亲王脸色又沉了下来,他听得懂雁南的意思,自己许了她日后离开,难道到时候让一个母亲被害死的孩子跟着瑶环吗?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你们不想大办那就简单吧,宗人府那里我也会报过去。多个身份不是坏事。”或许是一心一意要找出什么让自己与雁南牵连着,所以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雁南沉默了片刻,又看看囡囡,叹了口气,轻声说“身份又哪里是好东西了!”这话倒不知是说的囡囡,还是她自己了。
这下子,屋子里是彻底的静寂了。连二阿哥也只是眼睛骨碌碌的转,却不敢吭声。
门外忽然响起管家的声音。
“王爷,书房那边有事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外面好冷啊,真的冬天到了啊……俺要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