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曾爱过(1 / 1)
忙碌了一阵子,老福晋的丧事终于接近尾声,醇亲王府里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
话说三爷的赌场,最近可谓是生意兴隆,不停的有人想进去,进去的大多是一两天才见出来。就是不明白的路人,也忍不住猜测,这赌场是兴了什么好玩意儿,让人如此流连忘返。可惜,赌场的门口的打手是寻常日子和店家的几倍,就是想张望一下,都能被那些虎背熊腰的黑汉吓回去。再仔细一瞧,这每个出来的人还都是红光满面,真有点闹不清楚这赌场是赚钱呢还是发钱呢?怎没见一个闹事的?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却很清楚。能进得三爷的场子,没点家底是不行的。这外头挂的是赌场的牌子,里面可不见得就是推牌九之类的玩意儿。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输了钱的人几杯水酒一招待,再有一两个漂亮姑娘软弄细语的撒娇一番,那气早不知跑哪里去了。赢了钱的更开心,一掷千金的绝不在少数。
“爷,您瞧着如今的光景,一天这个数都是少的。”许先生跟着三爷巡了一圈,一边说话一边比划了五个手指头。
三爷倒不在意,只说“那可是劳烦先生了。”
进项多了,账房当然就忙,许先生也就难得休息。可从许先生脸上一点瞧不出辛苦样子,反倒是掩不住的兴奋。
“爷,您客气了。我这老指头多少年没摸算盘了,这几天可算是活络些。您放心,我都办的好好儿,保准儿出不了问题。您今儿要看看?”
三爷顿了脚,回身拍拍许先生的肩膀,信任的说:“你办事我还不晓得吗?不用看了,你放手去做就是。对了,狗娃走了有些日子吧?回消息了吗?”
“如今这路上不太平,狗娃走的时候我跟他定好,要是出事了才送消息回来,平安的话便不说了,省得中间生岔子。”
“这也成,有先生帮我真是轻松多了啊!”
“三爷客气了不是?我这条老命都是您的,做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是,爷,咱们把账面上盘亏,这客人倒不见少,回头加藤那崽子肯定起疑。您可歹小心应付。”
三爷可没打算让加藤吉英赚走一分钱,不仅如此还要让他亏了全部的货。摆摆手说:“我琢磨着呢,放心。他以为他有军队撑腰就能为所欲为,狗东西,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上。你说起来,我倒想到一条,咱这里可不就那一项,只管把他那份往低了做,其他的加高,记得做聪明点。回头他问,我自由解释。”
“行,有三爷之句话,我知道怎么办了。这帮畜生就是要狠狠的教训一下,不然还真想上天了。”
提起来日本人,许先生自然也没好气儿。被人蹲在头上拉屎,还要说是香的,那滋味可不好受!最重要的,许先生唯一的儿子就是被日本人给捅死的,末了还要许先生家赔日本人损失,当初就是三爷出面摆平的。当然,许先生是恨不得将日本人生吞活剥的同时,对三爷就感恩戴德了。
三爷一声冷哼,说:“上天?他要真想上天我就送他一程,可惜就算他见了如来佛祖也是被踹回十八次地狱的命。得了,先不说这些,你赶快抓紧时间将仓库的东西再清一遍,过会儿我让昆仑也去帮你,要赶在明儿见光之前呢!”
说到这些,许先生的眼睛更亮了,忙不迭的点头,脚下步子迈的快上许多。
加藤吉英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三爷的如意也捧得稳稳当当。就看这明天的一场戏,是智取还是武斗了。
话又说回雁南那边,几天见不到醇亲王的面儿,还真有些心里没底。要放到以前,她肯定觉得轻松,可如今明明听了个头音,却没了尾话,躲不过是越等心越焦。更何况玉蕊的事情她还没捞到问呢。
兰苑里头,雁南刚想着是不是派人去问问,外面就听到寿元的声音。
“王爷,您当心脚下啊!”
雁南皱眉,腾的从椅子上窜起来奔了出去,险些撞上扶着醇亲王的寿元。
“这,这是怎么了?”看着醇亲王大半身子都搭在寿元身上,昏迷不醒的样子,雁南倒抽口冷气。
寿元长得瘦小,扶着醇亲王一路过来,早快累趴下了,如今看到雁南才松了口气。咧着嘴说“庶福晋,王爷今儿跟几位贝勒在一起,有点高了。”
雁南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他出事了呢。忙让人将醇亲王扶到床上,白了寿元一眼,忍不住责备两句“你这差怎么当的?他什么时候能喝了?也不拦着点。”
寿元嘻嘻笑了两声,说:“庶福晋,奴才是下人,哪里拦得住主子啊!也没什么,今儿是涛贝勒起哄,说王爷把您藏得太紧,其他人就合起伙来灌王爷了。”
“呸,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还不是……”寿元是硬生生的咽回去,提溜着小眼儿瞄雁南。
雁南听出点话音儿来,使了使眼色要寿元到外屋,脚下才跨出去,人就问道“还不是什么?露了头还不说完,摆明了因为主动问的,那还不快点?”
寿元咧嘴笑下,大鞠一躬,说:“怪不得王爷离不开庶福晋,您就是……”
“得嘞,别这么多废话,不吃你这一套。快说吧!”雁南假意瞪了寿元一眼。
寿元正了正神色,带着格外的严肃说到,“庶福晋,那奴才就不说外话了?这些年奴才守在王爷身边,什么事都看在眼里,一句话,王爷真的是不容易。王爷答应您的一样没忘,就连这宅子,除了福晋那院儿是后改的,其他分毫未变。去年又遇上您,您当王爷黑了心那样对您?可只有奴才看的明白,王爷的苦不比您少。您不知道,您中毒后,王爷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奴才估摸着要是您真去了王爷怕也跟着没喽。后来您救回来了,忘了以前的事儿,王爷是既担心又高兴。每天过的小心翼翼,就怕伤了您。可这层纸还是被捅破了,您闹着要走,王爷狠心要留,就这么硬生生的跟仇人似的。这会儿子,您是高兴了,可您想过王爷吗?允了您离开,跟拔了王爷的心没差!今儿个瞧起来是几位贝勒起哄,其实是王爷自己想醉。不然能这样?”
雁南从不知,闷葫芦样的寿元也有说这长篇大论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雁南不傻,有些事就是真明白了,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苦涩的笑笑,问到“那你说,王爷究竟为什么同意我离开?”
寿元摇头,实话实说“具体的原因奴才不知道。只是有日三爷来找过王爷,他们二人关着门谈了好久,回头王爷就有了您送您走的话。”
雁南一愣,倒没想到他们已经正面遇上过,能说些什么呢?遂又问到,“那……王爷跟三爷打的什么赌你总知道吧?”
“对不住,庶福晋,这个奴才知道,可王爷让奴才发过誓,如果说了奴才就要被撵出去了。”
问了半天,最想知道还是没结果,雁南有种挫败感。摆摆手让寿元也下去收整一番,自个儿回到里屋,望着昏睡的醇亲王开始发呆。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得到的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失去的又总是惦念。怪不得总说修行难,要忘了这些痴嗔贪,当真不易。
红尘滚滚,于人不过数十年,孤单单的一人降生,又孤单单的一人离去。却偏要在这几十年中翻出些是非功过出来。好的名留青史,不好的也恬登名册。可无论是青史还是名册,本人又能看到?这一辈子与常人何异?
就拿雁南和醇亲王来说,也都是尖尖儿上的富贵人,可又能有何?爱的苦,恨的也苦,可说到放手,亦发的苦。富贵浮云,真抛开了那些,反倒是平静于心,顺畅了。
“哎,即便当初你我成了,或许今日也不见得如意。这样也好,也好……”
冷不丁的床上人一个翻身,将正为他擦汗间喃喃自语的雁南揽到怀里。惊得雁南一愣,也不知他是癔梦还是假装。就这么别扭的窝在醇亲王怀里。挣了几下,竟是抱得死死。
仰头,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似乎是上辈子做的事情了。雁南有些迷糊了,呆呆的抚上醇亲王的眼鼻。曾经,这每一处都让她着迷,让她留恋,可爱的越深痛得就越深。甚至之后的那些年,她都不敢去回忆他的样子,怕心上的那块疤渗出鲜红的血。再见面,她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怕了啊,怕再踏进去还是尸骨无存。逼着自己向前,猛然发现前路上也有人等着她,或许再不会爱的那么深刻,可至少等她的人不会让她再孤单彷徨下去。
终于明白烟花虽然灿烂,却异常短暂,流水虽然细弱,却可以穿石。原来,她不是那种适合轰轰烈烈的人,只要一个人静静的陪伴,足矣。
“载沣,你我的情分或许还有,可再也不是当年的了。你有你适合的人,我有我追求的生活。载沣,我们在不同的世界行走太远,已经找不到曾经的路,走不到并肩的道上了。”
也不管他听见与否,雁南依偎在醇亲王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像多年前一样,这么轻言细语。
她看不见,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不曾落到枕边已然被蒸发。
她只觉得,揽着她的手臂更收紧了几分,微微的笑了笑,就这般安静的相伴而眠。
当爱情错过了过程,错失了时间,爱情便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或许有时候会想起那个曾占据心灵的人,能会心一笑,说一声:那时我们都年轻。或许有时候会想起那个曾牵过双手的人,能会心一笑,说一句:那时我们曾爱过。爱情,便不是白白的一场徒劳。
可回望正在身边守候你的人,你会发现,你可以忍受缺少曾经的那份爱情,却不能忍受身边的位子上没有陪伴的他。
雁南醒来的时候,枕边人已经没了踪影,她是和衣而睡,被角被人掖的很实。有好长一段时间,雁南都是安静的,静到可以听到她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每一个重音都只听得清最后的一声“通、痛……”
她知道,经过昨夜,他一定会放她离开的。她指责别人的利用时,自己也在利用着别人。那些话她知道他听到了,而她就是为了他听到。
阿靛进来时,正看到雁南垂落的一滴泪,掉进了锦被里,转眼没了痕迹。
“庶福晋,您醒了?王爷吩咐让把这个给您。”
阿靛手中是一个小巧的锦盒,对此雁南十分眼熟,至于里面的东西就更熟了,正是当年他送她的定情物,那块裂痕的贡觉玛之歌①。当初明明是在他面前将其粹了,沿着那条裂痕成了两半。却不想他竟找师傅重新补好,虽然还看得出补过的痕迹,却已是难得的手艺。
雁南紧紧地握着贡觉玛之歌,如果可以重来,倒宁愿当初不曾遇上。
注:①贡觉玛之歌就是所谓的血玉。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当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色。红色是歌唱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还有一种血玉,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降温,俺又感冒了,去窝被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