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我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望向纪英傲。纪英傲便向女医师叫道:“有水吗?”女医师倒了一小杯水递来,见我张嘴就喝,叫道:“慢点喝,有点烫。”我已顾不及烫不烫了,咕咚咕咚喝个一滴不剩,虽然烫得舌头发麻,喝完水我不舍得把水杯放下,看了看女医师,又看了看纪英傲。纪英傲读懂了我的眼神,问道:“还要?” 我微微点点头。就这样,我一连喝了四五杯水,惊得女医师纪英傲直愣愣地看着我。
在我再一次看向纪英傲时,纪英傲不可置信地说:“你不会还想要吧?”
我几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细声说:“我好饿。”不待纪英傲开口,女医师道:“我这里正好有些吃的。”说着跑到内室取来一些饼干和水果放在我面前,见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女医师忙劝道:“小心吃,别咽着。”然后难以置信地拍了拍额头,叹 道:“老天,她难道真的是你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女医师用剪刀剪开我的袜子,见到我满脚血泡浮肿不堪,不停的低呼着:“这是怎么弄的?伤得这么厉害……”我痛得直缩脚,直皱眉,纪英傲表现得温和极了,轻拍着我的肩不住的安慰我:“忍一忍就好,乖……”
女医师处理完我的脚,点滴也没多久打完了。她开了一些药,拿出一张毯要纪英傲裹着我走,说是不能再让我受风受冷了。
“谢了,钱我下次送来。”纪英傲抱着我走到门口对女医师说。女医师笑道:“钱到无所谓,只要你下次不再用枪对着我。”纪英傲侧了侧头,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们回到那栋破旧的三层小楼,纪英傲把我安置在床就要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张口不依地叫道:“不要。”他回过身问我要什么,我摇着头道:“我不要你走。”“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他似乎有什么事急着要离开,我能感觉到他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我的确困了,但不愿这时候睡,可能一个人生病软弱的时候就会需要人陪在身边,害怕孤独吧!
“我去去就来,闭上眼睛,睡觉。”
我反而把眼睁的更大了,固执地说:“你不要走。”我想他呆在我身边,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这种奇异的情绪是我从没有过的,至今我也解释不了它。它是我当时在特定环境下才产生的,还是我独独面对纪英傲才有的?
纪英傲在床边打了一个转,坐在床上道:“我不走,你快睡觉吧。”我盯着他,摇摇头:“你会走的,我知道。”
“真麻烦,那你要我……”他见我一副虚弱可怜的样子,不由住了口,低低诅咒一声“见鬼”,躺下身子与我并头而卧,“这样可以了吧,我和你一起睡觉。”他闭了一会儿眼转眼瞧我,见我仍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便问:“你不困吗?”
“困。”
“那为什么不睡?”他奇怪地问。
“我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了?”
“我痛。”
“ 睡着了脚就不痛了。”
“不是脚痛。”
“那哪里痛?”
“头、手,这、这,”我指了指腰和腿,“都痛。”
他大吃一惊,忙起身翻开我衣服视看,见没有伤口长嘘了口气,问:“怎么回事?你的脚是怎么弄的,你怎么去废车厂的?”
“我走去的。”
“你是说,你的脚上的血泡是走出来的?你从哪走去的?”
“泉水镇。”
“泉水镇是哪?南甫市没有叫泉水镇的。”
“桑中。”
“桑中?”纪英傲坐起了身,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是说你从桑中一直走到役阳来的?”
我点了点头。
“那你走了多久?”
我没答话。
纪英傲便问:“你是不是走了一天?”
我微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有谁和你在一起的?你爸爸妈妈?”
听他这一问,我想到了自己是离家出走,便再也不应答一声了。纪英傲见问不出话,只能作罢,不再问,劝我睡觉。他的手伸入被中在我身上轻缓地揉捏起来,以缓解我肌肉的酸痛。经他那么一揉捏,我顿觉舒爽了好多,习习困意侵袭着我,我仍强睁着眼看着纪英傲,似乎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中。纪英傲见我仍不睡,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殷雲。殷勤的殷,云朵的云。你呢?”
纪英傲笑了笑,转身拿了纸笔写下名字交给我。
“纪——英——傲——”我一字一句地读出来。这个名字若是他随口说出的,说不定我已经忘了,但它是写在纸上的,我对文字的记忆相当的牢固,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之后,我的记忆就模糊了,高烧烧得我非常难受,睡了也极不安稳,但我知道,纪英傲一直在我身边没有离开,他一直照顾着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和我这么的亲近,同床而睡,同枕而眠,我不仅没有一点排斥,反而觉得很幸福,虽受着各种痛苦的折磨,可我却觉得这是我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刻。
从那一刻起,纪英傲的形象一直深藏在我脑际,一刻也没消逝,即便他欺骗了我——他答应不送我回家,却在第三天就把我送了回家;他说很快会来看我,却一直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踪影。
忆乱深秋(一)
时间真是件奇妙的东西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这就要看我们怎样看待——它可以飞光流转,也可以度日如年;它可以是副药到病除的绝妙天方,也可以是剂日侵月蚀的慢性毒药。
八年时光,世间不知有多少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殷霄不负父亲所望,在学校中各方面出类拔萃,凭着优异的成绩与素质进入了青州最有名望的执竞工商学校。据说这所学校的教育达到国际尖端水平,每年招收的人数极其有限,只有几十人;它的要求非常的高,不是学习成绩好就可以的,它要求的是智、体、能全面的优秀。它的教育也是极其严格的,甚至是残酷,但没人清楚它的具体教育方法,因为它实行的是全年全封闭制,学员只有春节有三天的假可以回一下家。它的学费十分的昂贵,基本家庭是负担不起的,不过只要被录取就会有著名企业找上门来与之签定下和约,企业会为之出资,毕业之后去该企业就业。也就是说,只要进入执竞工商学校,就是踏入了工商界的精英之行列。殷霄所学的是建筑工程,这是受了父亲的影响的,父亲以前学的就是这一专业。与殷霄签约的是森林集团——青州资历最久名气最大资本最强根底最雄厚的企业。顺理成章地,三年后,殷霄进入森林集团分部,短短两年时间就调入了总部。
森林集团总部位于南甫市最华丽的甫山路。甫山路依甫山傍蔚河呈半环形,环境宁静幽雅,四周散布的都是高级办公楼、星级宾馆、豪华酒楼、一流医疗院、上流休闲娱乐场所,完全是贵族的社会空间。森林集团总部是一幢不起眼的九层大楼,方方正正毫无特色可言,若非它建立在甫山山腰上,保证会被其他的高楼大厦遮蔽。但它却是众多工商人士的理想殿堂,跨进森林总部就等于登上了事业的颠峰。其实我对什么执竞学校、什么森林集团一点观念也没有,只因父亲对此津津乐道,从小就要求殷霄向这两个目标看齐。这大概是他曾有的梦想吧?
相较殷霄的优秀,我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差生,学习永远别想叫我喜欢,校园生活令我厌恶,我时常会因为受不了教室的窒息和喧闹逃出去整日不归,后来才渐渐地学会忍受与漠视,老师与同学也习惯了我的缄言与冷漠。我的生活越来越机械,我的性情越来越冷异,我就像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有时自己也不勉要怀疑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呼吸,感觉不到血流,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存意识。自然,八年的时光在我身上拨起了不容忽视的变化——一个固执桀骜的女孩转成了一个冷凝孤傲的少女。
原以为读完初中我就可以逃离那几乎令人作呕的教室,谁料父亲怀着极大的决心要我继续上高中,甚至上大学,他认定我那难以启齿的成绩是我故意为之。从小到大,我从未斗得过父亲,比固执他比我更固执,比耐性他比我更有耐性,渐渐地我不再与他作正面的冲突,虽然我憎恨他不把他当作父亲看待,却形成了听命于他的习惯,好像是一种认命。
泉水镇没有高中,上高中需要到离家三十里的桑中去上,然而我那可怜的分数没有资格进任何一所高中,即便能进父亲也不打算让我去读,他是绝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呆在桑中读书生活的。
经过一个假期的打理,父亲把我送进了南甫市一所私立学校——冠义私高。这是所很具有名气的贵族学校,父亲把我送进这所学校的首要因素是它离殷霄住处近,我可以与殷霄住在一起,由他看管着我。父亲从不放心我,他说我的性子若无人管教的话就会无法无天,会闯祸。我不知道父亲从哪看出我是一个祸苗的,我向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根本不跟他人来往。其次是听说这所学校教管非常的严格,备有强大的警卫队,所有教官警卫都是从军队里聘请来的。然而事实远非传闻的那样……
冠义私高位于甫山西侧的静女北路,东接甫山路,靠甫山公园;南滨蔚阳河,彼岸不远便是南甫市最繁华的蔚阳路;西南方向是充满文化氛围的大学城,地理便利而清静,环境优美怡人。由于这些优利条件,进读冠义的大部分是有钱有势人家子弟,极少部分是因成绩优异而录取的减免学费生,像我这样出自普通家庭成绩糟糕的学生可能只有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