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三十四回 与敌同处（1 / 1）
“爷爷，你怎么还不睡么？”不悔问道。
陈伯抬起头，慈祥笑道：“我还不累，你们先睡吧。”
“哦，对了，爷爷，那陆樊川说要把那座别馆送给宋叔叔，你是不是觉得也有些奇怪呢？”不悔问道。
陈伯一听，叹了口气，道：“难道真是他么？”
“他？他是谁？”不悔问。殷梨亭亦十分好奇。
“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是二十年前，曾有个人来找过老夫人，我曾听到二人对话，虽然不曾看到他人，但如今想来，那个人或许就是陆樊川了。”
“他们说了些什么？”殷梨亭问。
“他问老夫人，少主人到底是谁的儿子。”陈伯道。
“这„„”殷梨亭吃惊，再看一眼不悔，却并不意外。—— 她早就怀疑宋彦不是宋灏亲生。
“不过，老夫人不愿说。”陈伯叹道，自问道：“莫非，少主人真是陆樊川的儿子？可又不可能。”
“为什么？”不悔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不悔啊，陆樊川的玄功显然已臻化境，若非专心武道，维持童身，不近女色，恐怕在他这样的岁数还达不到那样的成就。”陈伯悠然道。
童身？不悔不由吐了下舌头，道：“怪不得，不近女色，就只能喜欢男色了。”
“不悔„„”殷梨亭好气好笑。
“人家只是感慨一下嘛！”不悔道。暗思这陆樊川不是宋彦的爹爹，那又是宋彦的谁？倘若毫无关联，怎么又来找宋彦的母亲呢？又怎么把别馆拱手相送？„„又是一堆疑问。
“老人家，那晚，陆樊川还说过些什么不曾？”殷梨亭且又问道。
“我只能揣摩出，他对老夫人有愧疚之情在，至于原因究竟为何，却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事如今是也要说清楚了。”
“什么事？”殷梨亭问。
“少主人的确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这？爷爷能不能说清楚呢？”不悔虽不意外，但自然不明曲直。
老人点点头，感慨道：“说来话长了，简单地说，老夫人当年投江自尽时，已经有了身孕，被老爷经过的船救了，老爷对老夫人一见钟情，不计前嫌，他自己身子孱弱，不能生育，因此有了少主人后，一向视如己出。”陈伯说罢，还有感叹之意。
殷杨听这话，亦为宋灏的胸怀气度，情深如此而感慨。
“爷爷，你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宋叔叔？”不悔问道。
“老爷临终之时，嘱咐我不要说出。有些事，的确知道不如不知。可如今，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也是不得不说了。等少主人回来，你们转告他吧。”
“转告？”不悔不明白。
陈伯点点头，道：“他比较爱听你们两个说的话，不是么？”
殷梨亭点点头，道：“只不知道宋兄听了会怎么想。”
“等他回来再说吧。你不想说，让我来说好了。”不悔见殷梨亭思虑，不由笑道：“爷爷吩咐的事，我一定好好完成。爷爷，你放心吧，现在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才是。陆樊川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不是宋叔叔的亲爹就可以了。”说着，又想到那副刺绣，道：“不过，我倒真的很想看到那位亲爹，不知道和那副绣像有无八分相似呢？”
“不悔„„”殷梨亭见她又面露“神往”之色，叹口气，摇头笑了。
“呵呵。”陈伯也笑起来，道：“好吧，你们早些安歇。”
房中。殷梨亭暂问不悔，之前找楚黛宁究竟是问什么。不悔且简叙一番。她之前大悲大痛，如今总算宽心，已是累极，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气，道：“不说了，我累死了。”
殷梨亭见状，将她抱上床去，心疼道：“之前，又让你担惊受怕了。”
不悔点点头，急忙道：“可是，我没哭啊，六哥。„„ 你的不悔已经知道，怎么才是真正的爱一个人了。”说着抬眼定定看着他 —— 一路走来，更加明白了，爱一个人，便不只是分享幸福，也要学会独自承担痛苦。
“不悔„„”殷梨亭听这话，何其动容，不由感慨道：“上天何幸，让我有你。”
“上天对我们真的很好了。可能那天我在药师佛前念的经，起了作用了吧。”不悔笑了。
“那你要去还愿了。”殷梨亭亲了下她的俏脸，道。
“嗯。假如凌姐姐在，就好了。我一个人，不想去。”不悔道：“算了，以后等我们有空，出海去找她吧。”
殷梨亭一笑，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还会再回来的。”
“哦？”不悔惊讶，道：“这怎么说呢？”
“我总觉得，她不会真的不管你的。”殷梨亭叹口气道。
“是不管我，还是不管你，还是不管宋彦呢？”不悔问道。
“管我？”殷梨亭不由摇头。这从何说起？
不悔嘻嘻一笑，道：“其实，我想她过去多多少少对你也有好感。当然，自从有了宋叔叔以后，她对你‘冷淡’了许多倒是真的，哈哈。”不悔悟着嘴，一脸调皮。
殷梨亭听这话，不置可否，捏着她的鼻子道：“你不是说累了吗？现在说起这些个没头没脑的事，就精神十足了。”
“人家不是故意的„„”不悔笑着，拉开他手，又打了个哈气，道：“只是说实话嘛。反正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说着又狠狠亲了他一口。
两日后，云淡风轻。
江南，已是仲春时节。
不悔借殷梨亭往商卿云处教剑，自己且往后山闲逛。暗想宋彦也快回来了，关于这个身世的问题，的确还要斟酌下词句才是。春日暖意如此，渐渐将有初夏之意。后山遍开鲜花，姹紫嫣红，见这如画风景，不由心旷神怡，一路越走越远，蓦然间，见树丛中开着一丛粉色芍药，看着只觉娇柔可爱，待要过去，忽觉身后一道黑影，心中一警，连忙要避开，可脚下一软，不由跌坐在地，身上几个大穴被瞬间点住，四肢不能动弹。
“你——！”不悔不由惊叫起来。还要回头看清是谁，却脖子上一麻，被敲晕过去。在昏沉中只觉被抱着飞奔了许久，待睁开眼时，见自己竟然身处在一方密室中，密室中灯火通明，亮得刺眼，自己好容易才看清眼前，竟然站着是黑衣人。只是今日，黑衣人并未着黑衣，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色锦服，背对着自己，愈发显得玉山巍峨。
不悔要动，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绳索捆住了。—— 不过，他并没有堵住自己的嘴。
“喂 ，你不是说好八月再见的么？怎么出尔反尔？”不悔怒责道。
“呵呵。”黑衣人笑了，今日倒语气颇为和善，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见我么？”
“见你？”不悔心中一警。
“不是么？你不是一直很想见见宋彦的亲爹么？哈哈！”黑衣人爽然一笑。
亲爹„„他是宋彦的亲爹，不悔一呆，其实早该想到，他始终没有下手杀了宋彦，不是因为这又是因为什么？而自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那幅刺绣„„可商卿云不是？！„„ 不悔不觉一阵冷然。乱常二字，盘旋脑海„„
“怎么了？那你今天就好好看看，宋彦长得可像我。”说罢，黑衣人回过身来。
—— 不悔瞪大眼睛，今日才是头一次见到黑衣人的真面目。果然，眉目间分明是宋彦的影子，却比宋彦还要好看三分，只是，他不是那个刺绣上的人。不是„„他神态太过倨傲邪异，并没有刺绣男子那分淡雅从容的感觉—— “ 你——”不悔摇了摇头。
黑衣人——如今是白衣人，黑眸流光，见不悔摇头，冷哼道：“我令你失望了么？”
不悔悠然一笑，道：“若论平时，我大概也会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男子，而且一把年纪保养得如此之好，可是，你比起有个刺绣人物，还是逊色了三分。”
“刺绣人物？”黑衣人俊脸一沉，明白过来，道：“青君果然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不悔听这话，不禁疑问，难道还真有个“他”？这个他 —— 到底是谁？疑惑问道：“谁是那个他？”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他早已死了。”
“死了？”不悔不禁叫出声来。死了，那陆樊川收着个死人的刺绣像做什么？
“好了。我说他死了，他就死了。我亲手杀的人，我不知道么。你就不要多问了。多问，让我改变了主意，可要你好看！”黑衣人又阴沉了脸，道：“ 今天把你找来，说到底，就是要你回去告诉宋彦，只要他住手，我念在他毕竟是我骨肉份上，不会再追究他之前的行为。他新近又杀了我五个手下。但，只要他不再插手商卿云的事，我都可以前嫌不计。你也可以告诉他，假如继续插手，我不会一直纵容下去。到时候别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不悔不由笑道：“他还不知道有你这个爹呢！更何况，你对卿云妹妹这样，他怎么还会认你这个爹？”
“商卿云算什么！”黑衣人冷笑道：“我留着她一条命，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他别的事不做，竟是来招惹我的女人。”
不悔听这话，更不由笑出声来：“你的女人？我不知道卿云妹妹是不是这么看。”
黑衣人听这话，长叹一口气，道：“你以为我一直没下手杀商卿云，还有别的理由么？”
这„„不悔抬起头，见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深刻伤感，难道他真的喜欢商卿云？
“要说杀她，我有千百个理由，可不杀她，只有一个理由，你明白么？”黑衣人再问一句，定定看着不悔，如海深眸里竟是深深哀愁。
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哀愁的看着自己，四周的火光，将他无匹俊脸映照得分外轮廓分明，他真是个好看的男子，如此好看，比自己平生所见过的男子都要好看得多„„ 一瞬间，不悔不禁有些失神，猛一惊醒，道：“你若真喜欢她，就该告诉她，就该放下恩怨，更不该这么轻薄她！”
黑衣人听这话，苦苦一笑，道：“我若能说，还要这么做么？要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丢了我的机关钥匙，更不会事情如此轻易败露。”
“可这么做总是不对的。”不悔亦冷冷道 —— 奇怪，今天，和黑衣人单独相处，全不似之前咄咄相逼，这是怎么了？自己竟如此心软，只道：“你这样卑鄙行事，谁都不会喜欢你。”
这话似乎刺到他痛楚，长叹口气，道：“要做大事，没有一些阴谋诡计怎么成事？不过，你说的不错。我喜欢的人，要么不喜欢我，要么我不能喜欢，要么背叛了我。尤其是背叛„„你可知道，被背叛的感觉是多么痛苦？”
“你是说乌云雅？”不悔问。
黑衣人点点头，自嘲道：“当初我是多么宠爱她，她也算不得最美，可我欣赏她的才华，事事依着她的意思，可她却背着我，爱上了别人，而且，更讽刺的是，竟然爱上的是我亲生儿子。”
“她不过和他偶遇游了一天香山而已。”不悔道：“怎么就叫爱上了他？”
“小丫头，你才见了殷梨亭多少时间，就爱上了他？爱上，需要多久？”黑衣人反问道。
“我„„”不悔低下头，道：“好吧。我不知道。但宋叔叔为了她的死，也难过了很久。”
黑衣人摇头一笑，道：“有时候，我也不得不说，宋彦的运气可比我好太多。不断有人会喜欢他。女人都是喜欢相貌好的男人的，是不是？倘若殷梨亭长得欠奉，你还会喜欢他么?”黑衣人无奈一笑，认真问道：“假如云雅知道我真正的相貌，又会否还喜欢宋彦呢？我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平凡普通，其实只为了看出人的真心，可如今想来，我也许错了。”
不悔听这话，冷笑道：“喜欢长得好看的，是错么？只是，我想，假如我是乌云雅，即使知道你长什么样，如果选择，一定喜欢的还是宋彦，而不是你。”
“为什么？”黑衣人问。
“因为宋彦比你为人好得太多。你到现在做了些什么好事了么？！更何况，你既然忍心杀她，自然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不悔回敬道。
“我只是不能容忍她背叛我。”黑衣人凄然一笑，道：“你终归是不能理解背叛的痛苦。”
“好了，我是不能理解„„但是，我清楚知道，即使六哥背叛我，我也不会忍心杀他的。这一切只能证明你的自私无情罢了。”不悔沉声道。
“自私无情„„”黑衣人重复一下。默然无语。
不悔见他不答，道：“你不用真心对人，人又怎么真诚待你？好了，不用多说了，你到底打算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六哥都不会不管卿云妹妹的事。今天反正又落到你手里，你要杀就杀了我。不然到了八月，我不会手软的。”
“我找你来的目的已经说了。今天要杀你，我还费那么多周折做什么。”黑衣人淡淡一笑，道：“至于八月决战，言而有信，到时候仁者见仁。我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教她剑招都没问题，只是你们若把宋彦看作朋友，就该劝他别再插手此事才是。我和商卿云之间的事，还该我们两个之间解决。”
不悔点点道：“我和六哥怎么做，你就不必管了。宋叔叔那里我会说的，至于他怎么做，这是他的事。只是，要他一下子要接受你是他爹，恐怕还有些困难就是了。你自己也知道，他一定会很恨你，也不会认你就是了。”
“我并无打算让他认我，只是不愿意最后父子相残罢了。至于恨我？他真的喜欢商卿云么？”黑衣人冷笑道：“他以为可怜她就是爱么？”
这话„„不悔心头一触。
黑衣人看了不悔一眼，道：“不是么？宋彦真正喜欢的人，还是乌云雅这样的女子，有头脑，懂他的意思，需要让他欣赏，相貌倒是其次的。不然他会这么多年对一个见了一天的女子念念不忘？商卿云不过是牵动了他怜惜之情罢了。”黑衣人淡淡道。
这话，似乎并没有说错。不悔叹了口气，道：“不想你还挺了解他。„„不过，他说了要娶卿云的。”
“哈哈！”黑衣人仰天长笑，脸色再度阴沉不屑，道：“他真要娶一个和他父亲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么？”
“你——！”不悔见他神情又如此不堪，心头再次冒起火来，道：“你自己卑鄙不说，竟还说出这样猪狗不如的话来！我之前还真对你太客气了！”
“对我客气？”黑衣人转过脸来，细细看了她一眼，不恭笑道：“你自己也说，女人都喜欢长相好的男人。看来这话真是不错。也罢，今天既然有幸请你来，不如让我见识下，你到底有些什么好处。”
“你！”不悔失色，不想他说变就变，竟要轻薄自己！
“你怎么了？”黑衣人笑得如此邪异而蛊惑，可又分明让人厌恶恐慌！“这样，不是正好可以看看殷梨亭是不是真的爱你么？”
“你„„”不悔此刻四肢不能动弹，浑身疲软，眼见着他就要将自己压在身下，却彻底没有了反抗之力，不禁一阵绝望！
正在此时，密室猛然灯暗，刹那间漆黑一片。黑衣人心中一警，连忙站起身来，道：“是谁？”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