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十七回 两面告急(1 / 1)
清晨,天已放晴,不悔起了个大早,到厨房去学做点心了,陈伯自然十分高兴。殷梨亭仍然几十年如一日到后山晨练,一个时辰后,回到前院吃早饭。
“六哥,今天这个三鲜包子是我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不悔连忙给他碗里放了个包子,殷梨亭尝了尝,不觉笑了,道:“很好吃,看来你还真是进步神速了。”
“真的吗?没骗我?”说着自己也夹起个包子,咬一口,嚼了两下,笑道:“真的不错。哈哈,爷爷,你这个师父太高明了。徒弟现在也孝敬您老人家一个包子。”说着,给陈伯也夹了一个。
陈伯笑呵呵道:“殷六侠,我就说过,不悔她很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
三人正说笑,不想有人急急敲门,不悔跑去开了门一看,居然是凤十娘,门一开,一脸香汗扑鼻而来,不由皱了眉头,自己还没说话,只听她道:“啊,原来是殷夫人,宋大人在吗?”
不悔摇摇头,道:“他不在,怎么了?”
“啊呀,我一下子没了两棵摇钱树!这还叫我怎么活啊!”凤十娘说着,不由捶胸顿足道。
“凤老板,怎么了?”殷梨亭走过来,道。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儿宋大人把逸玉送回来,她人还好端端的,过了中午,突然传来谢公子的死讯,说是将财产都划到她名下,得了这消息她就闭门不出了,原来我还以为这小妮子得了谢公子的财产,恐怕也留不久了,还要去和她说和说和,下午敲她门,她只将门关得更紧,我知道她脾气古怪,晚上也都不敢去叫她,谁知今早开门一看,她竟然是被人给劫持了去!”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来,道:“你们看看。这天杀的,难道就为了玉儿现在名下有了钱,就不顾王法了!”
听了这话,殷杨二人都大吃一惊。殷梨亭接过信来一看,上面写道是:“宋彦:若要救人,明日子时,凤凰泉边,单独前来。”
这„„?不想此人竟又出了这个损招来阻止宋彦继续查案。行事果然愈发卑鄙无耻。殷梨亭忍无可忍,心中终于燃起一丝怒意,道:“宋大人不在,你先别急。逸玉姑娘也是我们的朋友,出了这事,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进来说话。”
凤十娘待要进门,却只听身后一阵马鸣嘶叫,三人不约而同抬头一看,却见凌紫娇一身血污驰马而来,她背后靠着一人,已是奄奄一息,马一立稳,便一头栽了下来,殷梨亭连忙上前抱住一看,正是宋彦,却见他胸口大片血渍,原来凌紫娇身上的血污都是他的血。不悔见状,不由心上一酸,忍不住又红了眼。凤十娘显然又惊又怕,只退缩一边。殷梨亭不敢迟疑,将宋彦抱入卧房置于塌上,推了些真气给他,原指望他能回转些神智,竟是毫无反应,不由大感不祥。
凌紫娇似也受了内伤,面色苍白,见此情状,叹了口气,愧疚道:“适才在六合塔上,都是我大意害了他。你们要怪我,我都没意见,只是现在再不替他止住血,恐怕真要回天乏术了。止血药粉我已用了半瓶,可毕竟治标不治本。”
殷梨亭会意,解开宋彦衣襟,只见一片血肉模糊,心下较之当日中毒,更是不忍,只是这倒钩入肌肤一寸来深的一排十字镖,倘若鲁莽□□,若伤了心脉,恐怕真是要失血过多,无法救了,可不□□,伤口无法凝结,还是要一死,该如何是好呢 —— 一时两难。
“让我来试试罢。”陈伯拿了套干净衣服,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望了眼凌紫娇,不禁暗叹口气,且上前仔细看了看宋彦的伤势,回身对不悔和声道:“不悔,你来帮我,这镖一□□,你可就要马上把止血的药粉给抹上去,动作要恰到时机,须得不早不晚,明白么?”不悔心领神会,郑重道:“爷爷放心,不悔明白。”
老人听此笑了笑,对凌紫娇道:“这位姑娘,能否把你的药给不悔?”
凌紫娇点点头,将剩下的半瓶药粉递给了不悔。
众人都凝神摒气,只看陈伯如何将这倒刺的深镖取出,却见他手势极为古怪灵活,不知如何生的一双妙手,竟将那镖一一取出,毫无勉强之处,那镖一离,不悔便配合默契,将药粉不多不少抹在了伤口上,如此一来,半瓶药粉却正好用完,那血也总算止住。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凤十娘第一个说话,还要出声,却听凌紫娇严肃了神情道:“多谢老伯替宋彦止了血,只是这事是因我而起,因此我必须要带他去姑苏医好他。”
“为什么?”不悔问道。
“镖上有毒。”凌紫娇道。
“可„„”殷梨亭不解,因是宋彦暂时看来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凌紫娇见殷梨亭不解,望着他不觉黯然一笑。还要说话,却听陈伯道:“多谢姑娘将自己的血换了许多给少主人。不然他早已毒发身亡了。”
殷梨亭此刻才明白,她为何面色如此苍白,只是莫非当天在虎丘,她也换了自己的血么?所以才能支撑到葛正宽那里。——不觉有些动容,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
凌紫娇却并没有理会他变化神情,只道:“不错,可换血终究解不了这样险的毒。更何况他本来余毒未去,照这情形,至多撑不过两天了,因此事不宜迟,我必须马上带他去姑苏。”遂起身看了一眼凤十娘,似乎料到发生了什么,只对殷梨亭恳切道:“殷六侠,这里如果还有什么事,只有恳请你暂时担待一下了。”
殷梨亭本还想提逸玉一事,却咽了下去,宋彦这情形,知道了不是更加雪上加霜?心里打定主意,只道:“姑娘放心去,这里有我,宋兄就交给你了。”
“凌姐姐,你怎么去?”不悔忙问道:“马上颠簸,宋叔叔的伤口不能再裂了。”
“你以为我的金疮药是面粉么?”凌紫娇朝她一笑,郑重道:“你放心,除非我死,不然不会让他掉下马来。”说着翻身上马,扶住宋彦,用一根绳子将他绑住己身。
不悔见她此刻凛凛然样,不觉头一次心生敬服,道:“那姐姐一路保重。”
“好。不悔妹妹,你也保重。”凌紫娇见她动容,不觉心底一暖,朝她深深一笑,策马而去。
待人马不见,殷梨亭立时回过头来对凤十娘道:“你也见了,宋大人暂时不能料理此事,有事就告诉我。”
凤十娘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听这话,回过些神来,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把玉儿劫持到哪里去了。我可是翻遍乐苑上下都没找出个痕迹来。”
“哦?”殷梨亭不由皱了眉头,再一想,此人昨夜劫持走逸玉,今天为什么又多此一举把宋彦伤成这样,是因为这两个人并不是一个人?还是他昨夜劫持走逸玉的时候,还不曾料到今日宋彦会受伤„„如今事情急迫到此,许多话又都无法问清楚,唉,也罢,不想了,先想怎么解救逸玉。既然踪迹全无,只能去南山,会会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送走凤十娘,殷梨亭正了衣冠,将三尺长剑抽出,细细擦拭一阵,宝剑伴随自己二十余年,寒光烁烁,曾在江湖风雨中斩杀了多少奸佞匪人,今夜,又该是出鞘之时。无论如何,□□清白女子,暗算查案官员,劫持无辜弱女,都非君子所为,此人心底的黑暗阴险,实在令人瞠目发指!
“六哥。”不悔走进屋来,唤了声他名字。
“不悔。”殷梨亭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见她眼底担忧,分分明明。
“你真打算今晚一个人去?”不悔望着他,坚定道:“让我也一起去。”
殷梨亭明白她意思,握住她手,笑了笑,道:“怕我出事?那我不去了。”
“不,你要去。宋叔叔如今生死未卜,逸玉妹妹,我也很喜欢,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但是,你要让我一起去。”不悔说着,神情愈发坚定。
“可那上面写着单独前来。”殷梨亭道,定定看着她,不能拒绝,知她这次坚决,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去。只是,你可别再像上回在六合塔上那样,要听话,唔?”
不悔原来就怕他不答应,见他同意,暗吐一口气,靠在他怀里,道:“那就好了。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你明白的,不是么?”
殷梨亭见她眼中深藏柔情,情不自禁,吻她脸颊,道:“我明白。”
下午,风和日丽。殷杨二人一路逶迤,来到南山下,故宋遗迹仍然依稀可辨,只是荒草遍地,看了只觉凄凉。天色尚早,且躺在草坡之上,略作歇息,望云淡风轻,不悔叹道:“真是个好天气。记得过去,我也喜欢一个人在个好天气,就这么躺着,看看云天,看着苍鹰飞过,过去总以为,以后的日子也会这么过下去,有爹宠我,没什么不知足的。可自从遇见了你,那样的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你后悔么?”殷梨亭听她感叹,不觉有些动容,道:“跟着我,这一路来,可没让你少流泪吃苦。”
“怎么说这话?”不悔呵呵一笑,翻个身,道:“自从有了你,虽然有些快乐没有了,可却有了自己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快乐。一路来,我是也好几次几乎要哭断了肠子,好几次都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不知道怎么办,我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可只要最后见到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觉心满意足了。”
“不悔„„”殷梨亭看着她,娇俏面容在阳光下更是秀美,回想往事,眼中湿润,道:“你放心,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
“六哥。”不悔微微垂下双眸,道:“有这话,就够了。”说罢又道:“过去你一人在江湖上,可曾也做过明知无法做不该做,却还是做了的事?”
殷梨亭听了,明白她的意思,知道是说宋彦,道:“也许有无法做,却并没有不该做的事。”
不悔听了,叹口气,道:“唔。可这样做对爱他的人而言难道不有些残酷么?”
“是。可如果不做呢?”殷梨亭望着她,淡淡笑道:“也许会后悔一辈子。你一定也不会喜欢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是不是?”
不悔默认,只想说自己不是贪生怕死,可实在担心今晚又有不测,因此黯淡了神情。殷梨亭见状,轻声道:“你别担心,我一定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冒险。”说罢又道:“你也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冒险。”
不悔点点头,道:“我知道。要冒险,也要一起。”
殷梨亭听此,心头一暖,将她搂紧,叹道:“我此生何幸。”
“大概是上辈子欠你的吧。”不悔故意道。
上辈子?„„殷梨亭摇摇头,道:“我不想知道有没有上辈子,也不去想有没有下辈子,这辈子就够了。”
不悔欣然会意道,默默暗念,今夜,你我要在一起„„是祸是劫,都要在一起。
春天的气候总是如此,太阳一落山,便觉春寒,加之子夜山上高地,更是冷风扑面,不悔披起一件粉色夹衣,握紧手中的一把长剑——却是临走时,陈伯给自己的。站在凤凰泉边,目视那泉边牌匾——潇洒飘逸的三个字“凤凰泉”,道:“六哥,这字倒十分好。是谁写的?”
殷梨亭细细一看,道:“看着风格,应该是师承颜鲁,只是写书人显然颇具清逸之气,这字写得实在很有风骨,不输历代名家。”话未完,却听风吹猎猎,穿透泉水声逼近而来,不由端正了身子,手握剑柄。
“原来武当六侠也识书。哈哈„„!”一人清朗声音传来,笑声直穿云霄,二人抬眼一望,却见眼前十尺远,负手傲立着个高大男子,身子脸面都隐在一袭黑衣之中。他非但黑衣黑裳,甚至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手套,只一双明亮俊美的眼睛,从一片黑色中闪现出迷人的流光。
殷梨亭见他形容,脑海里便立时浮现出那个谢驰口中所形容的“端的十分高大”的无耻之徒,不觉怒意丛生,正色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