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十六回 一夜,同醉(1 / 1)
宋凌二人一路谈话倒十分投机。寻了个崖壁中的石洞落脚。柴火燃起。凌紫娇抬眼见那壁上隐约刻着些佛像,道:“此地恐怕过去曾有高僧打坐。说不定藏着些古籍经典也未可知。”
宋彦坐在一边,念起卿云,又是一阵迷惘神伤。—— 竟什么都没听见。
凌紫娇见他忽起神思游离之意,不免暗起担心,蓦然间想到当日殷梨亭一时分神遭到张士信毒剑暗算,几乎丧命„„若不是自己„„ —— 不由蹙起柳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宋大人,你可知现在你处境十分危险,不能再莫名为情分神了!”
宋彦听她如此一说,蓦然惊醒。
“我知道你喜欢她,可那日你遭暗算,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今可真是要万分小心才是。我们在明,那人在暗,若不能先取得先机,终会身遭不测。更何况„„”凌紫娇念起那迷香之事,暂时缄口,只道:“总之,你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保全她。”说罢轻轻拨了下火堆。宋彦见她娇容在火苗跳动中柔媚更甚,流转凤目中分明折射出关切之意,不知为何,竟心中一暖。
—— 十年来,他似乎总在怜惜,疼爱别人,总以为自己可以再多承担起些责任„„可他内心的孤独寂寞,又有谁曾体谅过?—— 不禁长叹口气,道:“凌姑娘,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
“唉„„”凌紫娇摇摇头,道:“我以为你会比殷梨亭好一些。不想你原来也这么放不下。”
“呵呵„„”宋彦听了,笑道:“人之在世,为情忧愁,终是难免。”
凌紫娇听他直言,笑道:“此话虽然不错。不过你是堂堂须眉,男儿潇洒,该放下时还是要放下。不然,我奉劝你明天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好了。”
宋彦顿觉凛然,自己这些天来神思不定,如此实在误事,郑重道:“这话我记着了。”
“今日愁,今日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你想不想喝酒?”凌紫娇笑问。
“喝酒?”宋彦笑说:“我一向有酒不拒„„可这里哪有酒呢?”
“我带了。”说着,凌紫娇不知何处拿出一坛子酒来。
宋彦一见,笑起来,道:“我自那天被人暗算,就被明令禁酒了。不想今日这山野古洞中倒有酒喝。实在太好不过。”
凌紫娇听了,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内伤未愈,不能喝酒。”说罢要拿走。
宋彦脸色不免有些失望。
“你放心,我早知道了。”凌紫娇哈哈一笑,道:“看来要骗你,也不是太难。实话实说了罢,这是自酿药酒,喝了没有关系。„„来,我先敬你,我今天也很高兴,之前总怕你是个迂腐愚忠之人,倒让我两头为难。”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口,将坛子递给他。
宋彦见她还如此豪爽,更是喜欢,接过酒来,道:“凌姑娘,今天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如此喝酒。实在有趣!”
“哦?是么?”凌紫娇不以为然,道:“有酒还不足兴,正所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听说大人笛子吹得好,可否吹一曲,更助酒兴?”
宋彦听了,朗然笑道:“怎么不可以?我自当特别做一首笛曲,以记今日之兴。你等等。容我先想想。”
“不急。再喝几口酒。”凌紫娇笑道:“如今不过你我,且等风起雨落,不是万象为宾?”话说完片时,果然风起云涌,春雷震天,霎那间飘洒下倾盆大雨!
宋彦见此,意趣更高,喝了几口酒,更觉几日来不曾有过的释怀畅意,思索片刻,笛横音扬,风雨声急,笛声辉映,听的人心明意朗,情怀激荡„„凌紫娇听罢,由衷赞叹,一时兴起,取下簪子,在石壁上挥写道是:
月隐青山边,穿云笛一曲,更喜夜阑起风雷,鸟惊花不语。
雅音向谁言,把酒来相叙,肝胆冰雪孤光照,袖手自归去。
宋彦一看,见她虽是女子,然而字迹潇洒虬劲,已是赞服,更难得她如此诚挚情怀,直言璀然,叹道:“不想凌姑娘你非但聪明机敏,更有出尘胸襟。字也写得极好„„可惜你师父已经作古,不然我真想见见他。”
“你们二人若是能够相见,一定会很投缘的。”凌紫娇叹道,见宋彦此刻一扫郁郁神情,眉目间分明潇洒明朗,看着自己由衷赞赏目光,竟有似曾相识之意——却是怔了一下。
“凌姑娘你酒量不好么?怎么脸这么快就红了?”宋彦道。
“我?”凌紫娇头一回失语。自己的脸真的红了么?„„蓦然泛上一丝苦涩,淡淡一笑道:“我也许真是很久不喝酒了,自师父过世后,我就不曾喝过酒了。”
宋彦以为她是起了怀想之意,怕她愁绪更甚,故意玩笑道:“你明天要是这样莫名分神,岂不是要我舍身相救了?”
“呵呵„„”凌紫娇虽则笑了,心底却不知为何,隐约不安起来。
……
天色微亮,凌紫娇醒来,只觉药气弥漫,不由呛了口气,起身略作梳理,走出洞外一看,却见宋彦坐在一堆残火边正在喝药。
“哦,你还挺惜命。”她靠在一边,揶揄道。
宋彦点点头,喝了药,笑道:“暂时能不死,我还是要好好活着。”
“嗯。那是自然。不然不是要让人家做望门寡了„„”凌紫娇也不待他回答,先自扑哧笑了,仔细闻了闻,道:“这药味倒很熟悉。”
“你也懂得医道?”宋彦起身将药渣埋了,笑问。
“我只懂一点。”凌紫娇淡淡道。
“哦,我听殷贤弟说过,说你的师妹精通医理,你师兄也懂个七八分。不想你却对此毫无兴趣。”宋彦不经心道。
凌紫娇听了这话,忽然沉默了声音,面无表情,道:“别提他们了。”
“怎么了?”宋彦见她头一回十分不快,有些疑惑。
“没怎么。”她说罢叹了口气,宋彦明白过来,显然那二人对门派事务并无关心之意,剩了她一个独当一面,因此多少有些怨意,笑了笑,宽慰道:“别生气了。‘我们’走吧。”
我们?„„她会意,点了点头,笑道:“跟你说话,真是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