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一回 湖边异事(1 / 1)
开始贴第三个故事了。
先做个声明:
这个故事应该是要做修改的,因为明显是喧宾夺主了,但是,我还是偷懒了……原来插了很多个“番外”,然而缺少这些“番外”,故事却会失去情节连贯性。所以,我就不所谓番外了,当正文了。船过嘉兴,直至杭州,竟是一路风平浪静。
谁知江湖坊间却隐隐起了传闻,说是武当六侠携妻游江南,却不知如何在姑苏惹恼了张士诚,竟在虎丘一场血战后双双身亡。然而过了数日,又有人言,并非如此,却是瞒天过海之计,二人其时早已离开姑苏多日。再过几日,又有人补充说甚至见过殷六侠本人,如何剑术了得,出神入化,又有好事者形容殷夫人美色如何……乃至二人听闻这些都哭笑不得,只不理会,正是清者自清,表过不提。
时值西湖四月,正是繁忙时节,杭州一地,自南宋始便兴盛如斯,民风到了浙地,又增添几分明快爽朗。且不说此地上位无主——张士诚名义上在此地派兵驻守,然而方国珍部近在咫尺,因此这层守兵也不过虚张声势,就是那条不可自断其道的古训,也使得各方都不敢阻了杭州一路的贸易,如此一来,这杭城倒是如今天下难得的畅通之地了,一时间文人雅集,商贾频繁,连散落各地的一些江南大族也多半有来此避难的。
沙孟海卸货后,也说要在杭州先歇息半月,等会齐了凌赵二人再走。殷梨亭明白凌紫娇必定是嘱咐过他--也许正是为了出海回岛也未可知。一来他自觉这一路风波重重,如今既然找到楚黛宁去向,自己和不悔也可以暂时脱身,得些清闲,再者不悔也有意多盘桓几日。于是和沙孟海就此别过,且往城中寻了一处客店落脚。
较之当日早春烟雨的姑苏城,凝涩宛如一方水墨尺幅,如今的西子湖畔却是春光明媚,恰似一轴丹青长卷,看得人赏心悦目,放眼望去,几只精致画舫游弋湖中,香风四荡,丝竹悦耳,艳曲频传,更是惹得一班轻薄少年郎镇日只叹日短。人说当今天下,论青楼风盛,一在大都,二是杭州,如今亲见,二人都道是人言不虚。
几日中,殷梨亭特意未曾携剑,只平凡儒士打扮,方巾布袍,不悔也特意只穿了藕荷色素净长襦,不施粉黛,只是她天生明眸皓齿,一路上仍有不少男子投以关注目光,好在此地民风只兴远观,并无言语轻薄之事,因此倒也无甚不快。二人闲时携手倘佯湖边,穿林走道,这暖风熏人天气,走累了停下步子,品上一壶雨前龙井,点上几道精致小菜,倒把一路来的波折风雨忘诸脑后,竟是十分欢乐。
这一日二人从孤山而下,不知不觉,竟至黄昏。此刻,夜市将临,最热闹的无过苏堤上,叫卖声不绝,一望,却是卖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摊贩居多,殷梨亭暗忖这花前月下,也难怪这等生意最是好做,今日也不知为何,人竟是特别的多。正思间,却听身边有人笑道:“这位先生好福气,这般美貌的夫人,百里难挑其一!”
不悔扭头朝那人看去,却见他不如别他商人,竟是一身秀才打扮,他面前虽也摆着一辆小车,上头也挂着“出售珠宝”字样木牌,那车上却空空如也,这人生得倒也斯文秀气,却不知怎么这般油嘴滑舌?白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
殷梨亭也一笑,正要走过,却听那人长叹一声,道:“二位,你们不愿看看我这里的东西么?我这里摆了数日的摊子,却一件也没卖出去,还不知何时能筹得回乡的盘缠……”话说得好生凄凉,殷梨亭不由折回身子,再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不悔亦回过头来,不无讥讽道:“你这般的好口才,怎么会卖不出一件东西去?”
那秀才并无恼意,只是笑了笑,道:“我手上的几样珠宝,都是货真价实之物,和这里以次充好货色自不可同日而语,价格因此也高出他人十倍,无奈世人大都贪小吝啬,谁愿出这等钱来?便是愿出,也到城内有名的首饰铺子去买了。可怜我没有本钱去租赁商铺,又不甘心低价典当,因此只能到此临时摆个摊子,希求碰到个识货的买家。”
他这话倒说得中肯,不悔来了兴致,笑道:“那好,那你让我看看,你这里到底有些怎样的货真价实之物?”
那秀才听了,忙道:“夫人这样的人品,一般金银器未免太显俗气,别的不论,单说我这里有一串宝石手链,恐怕还能入得你眼。”说话间,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串晶莹闪亮的手链,得意道:“这宝石来自海外,有五彩颜色,如今此链由十一颗绿色宝石和一颗双桃红宝石结串而成,戴在手上,夏日生凉,冬日温暖,不是我吹嘘,这杭州城中绝对找不出第二串这么剔透动人的宝石手链来。”
不悔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将手链放在手上细细一看,见那链子倒的确很是光彩美丽,十一颗绿宝石形状各异不说,只那颗双桃红宝石雕刻成露珠模样,线条流畅,颜色由红至粉,月光下愈发显得盈盈可爱,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殷梨亭见她看的喜欢,心下有意买下,于是道:“不知小哥这手链怎么卖?”
那秀才环顾四周,轻声道:“黄金有价,此物无价。只是现时我还有事,三日后,我在临湖轩等你,再议价格,如何?”
“如此甚好。”殷梨亭说着,便要将手链先奉还。
那秀才却一摆手,道:“不必了。三日后见面再说,我这人颇为浪荡,这几日万一弄丢了倒不好了。”
这是什么理论?不悔不由瞪大眼睛:“你不怕我们毁约?”
那秀才嘻嘻一笑,道:“先生的功夫莫说毁约,就是明抢又如何呢?”
话未说完,只见湖上忽然大放烟花,一时间堤上人头汹涌,瞬时没了秩序,殷梨亭还要寻那秀才说话,却不知他何时居然没了踪影!再看不悔,仍拿着那串手链,神情莫名。
这……?他满腹狐疑,拉着不悔挤过人群,还要找那秀才,可人早已不知去向,寻了各处,回头来只见那小车仍在,可立在那头的却是个白发老妇,一问,却说一个时辰前一个秀才出了一两银子借了她的车,说好到了放烟花时便还她,如今烟花一起,她来取车,可那秀才已不知何处去了。
这真是一件奇事了!二人都不解何意。
“六哥,这人是否设下个圈套?”不悔将那手链又细细看了一遍,仍旧看不出端倪。
殷梨亭沉吟半晌,道:“目下也实在说不出经纬来,暂时收下这链子,再作商议。”心中却疑虑重重,想如今天下大乱,即便报官也未必能明白真相,只不晓得,那人为何偏将这手链就如此给了不悔和自己?想此物名贵异常,莫非是何处盗来的赃物,急于脱手?可他又为何如此笃定的耐心等了不悔和自己一个时辰?且又约见三日后。
不悔低头一想,道:“这宝石既然并非中原特产,恐怕只能从海外商船中流落过来,那凌紫娇见多识广,何不找到她问个究竟?也许她曾听说见闻也未可知。”
这主意倒也不坏,只是不知三日之间,她能否回来……殷梨亭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什么时候不讨厌凌姑娘了?”
“我……”不悔一时红了脸,道:“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殷梨亭每见她粉脸一丝羞意,心上便不由生出爱怜之意,轻轻将她揽到一旁,道:“我的不悔什么时候也这么会脸红了?”
不悔且轻轻一折他胳膊,嗔怪道:“你还说,坏处都从你这里学来了!”
殷梨亭呵呵一笑,正色道:“我还有一事不解,适才这场烟花,也来的很突兀,今日究竟有怎样的喜事?”
他疑问刚出,却听周围更是人声攒动,再一看,那湖上隐约驶来一只画船,彩灯辉映,春水明媚。
不悔且叫住一个过客闻讯,那人本不待回答,见是个美貌女子,总算和气道:“二位有所不知,今日可是本地琼山乐苑的选魁之期,你们不见那沿湖一排的画艇么?上面坐的都是本地有名望的人士,只等众位美女献艺后选出花魁来了。”
殷梨亭抬眼望去,果见离苏堤不远处十几只画船依次排列,上面都用灯笼悬挂着各自姓氏,他虽行走江湖多年,于达官贵人却鲜有接触,因此也不知这杭州城中究竟虎居着怎样的人物。对这类世俗游戏,他实在意趣不大,因此便要离去,却见不悔兴致勃勃,轻声道:“不悔,你真要留下看花魁么?”
不悔转过头来,见他意趣阑珊样,抿嘴一笑:“怎么啦,我看美女,你吃醋了?”
“这……”他无言以对。
“这样的歌舞升平景象,人家真的没见过嘛,实在有些好奇,六哥,你就陪陪我,好不好?”说着,拉了拉他袖子。
“我什么时候不陪你了。”殷梨亭再次立定,并小心翼翼将人墙挡住,好让她站的舒适些。
过了片时,那花船渐渐驶近,人群更加喧沸,人人口中含糊不清的喊着些名字,殷梨亭细细分辨,才听出大都不过是些乐苑中常见名字。
此际,那花船不远处竟轻轻驶来一只中等画舫,并无彩灯点缀,只用竹竿挑起几只天青色纸糊灯笼,倒显得甚为别致,舱房四面竹帘卷起,仅用青纱为幔,里面只有二人,围着竹案,正评点一幅书法。殷梨亭见此,点头笑道:“看来此地亦多有风雅人物。”
不悔亦笑道:“但愿不是故作风雅。”
话音刚落,那船上便传来一阵爽朗笑声,这笑声竟穿透鼎沸人声——足见此人内力深厚。殷梨亭暗自一惊,定睛一看,一位老者端坐案旁,身形脸面却隐在青纱帐后,看不真切,向自己遥遥致意道:“这位朋友,可否赏脸携令夫人来老夫船上小坐片刻?今日难得盛会,望勿推却才是。”
他言语诚恳,又是长者为尊,倒令殷梨亭不好拒绝,于是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冒昧了。只是这隔着一丈距离,如何过来?”
那老者会意,知道他不愿显山露水,笑道:“这有何难,稍等片刻。”
遂挥手放下一叶小舟,那行舟的却是个中年文士。那舟近堤边,不想周边的人倒退了三尺,纷纷跪下,就剩了殷杨二人站着,一时场面滑尴尬。那文士见状,不由急道:“诸位快起来呃,宋彦不过来请这二位朋友上船小聚,诸位这般,实在使旁人误会我是个轻狂之人。”
话毕,众人这才起身。
殷梨亭扫视一眼众人态度,皆出自然,可见这宋彦颇得民众喜爱。
那文士此刻才拱手向殷杨施礼道:“在下宋彦,小字宗原,特奉老师之命来有请先生和夫人二位。”
身后隐约有人小声嘀咕:“这人架子不小,连尚书大人都亲自操舟……”
尚书大人?殷梨亭一头雾水,却见不悔却大大方方跳上舟去,笑道:“六哥,你再不来,可就要错过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