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绝处入狼口(1 / 1)
听到那些人的话,我慌了阵脚。居然要把我卖到妓院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在屋中来回走着。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刚打定主意,老七就一声不响地进了屋。我急忙退到墙边故作镇定道:“想必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却为何还这般大胆?”
老七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我。
“我与你们素未相识,更谈不上深仇大恨,为何苦苦相逼?”我哽咽道:“壮士怎能眼睁睁看我进入那肮脏之地,何况,我还有那未满周岁的孩子,他不见自己的母亲,又该如何伤心?壮士也是有娘的人,您难道不清楚……”
“住嘴!”
老七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颈,“啊……”
“不要再提那贱女人的名字,她不配,她不配!”
“哈哈,弄巧成拙。娘娘是碰到他的死穴了,他从小便被做娼妓的母亲抛弃。长大后,好不不容易找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非但不认他,还骂他是贱种。”老五说完这话,便嘻嘻哈哈,拍拍屁股走了。
心里叫苦不迭,却看老七怒气冲冲地抽出身上的绳子把我的双手反绑,全身捆了个扎实,“顾主已经把钱给了,我现在就送你去油桃院。”
话罢,不由分说地把我抱上马厩旁的一辆马车上,顺带在我嘴里塞了块儿白布。“呜呜……”我哭着摇头,却被老七直接关在了马车里。
摇摇晃晃了不知多久,直到我的胃里开始干呕,才感觉马车似乎停了下来。我以为到了所谓的水茶屋时,却注意到外面一片寂寂,哪里像街肆?我蹭了半天,才靠在车壁上,居然听见外面的刀剑打杀声。
“唰”,一支长剑从我眼前的窗口刺了进来,我往后面一偏,险险避过。犹自喘气时,一些尖头铁箭穿进车内,“咻咻”不断飞来。原来,他们是想把我带到这里杀掉的啊。可是……何必这般麻烦呢?
正自疑惑不解,老七却带着满身的血污钻进车里。还未待说话,他一刀劈来,我双手抱着头,想是这次完了。不料,腕上一松,绳索被他斩断,“待会儿出去,你就往东边逃,从那里可以到官道上。”
说话间,又是几只箭射进车内。狭窄的空间避无可避,眼看一支箭向我胸口刺来,老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冲破马车的天窗。外面的树上亦是一圈□□手,地上还有一圈刀剑手。我突然就想到了项羽四面楚歌时的绝望心情。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兔子,在被一群老鹰围攻时做的垂死挣扎。
这帮人连老七也不准备放过,显然不是一路的。但追杀的目标却仍然是我。所有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竟有两个人同时对我出手,妄想置我于死地。难道就要被这帮人所杀,然后做个冤死鬼?
“待会儿看见哪边的防守松,你就往那边跑。听见了吗?”老七全身已是伤痕累累,他却不顾这些,仍举着长剑嘱咐道。
“那你呢?”
“不要管我。”他警惕着周围,迅速从身上取下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交到我手中,“把这个送给丸吉屋的千叶晶子,就说……儿子对不住她。”
语毕,周围的人早已高举长剑杀了过来,我颤声哭道:“你自己给她不是最好?”
他手起刀落,斩下一人的头颅,高声叱道:“蠢笨,还不快逃。”我再次看了他一眼,遂紧握着那块玉佩朝他开的那条道上奔去,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有司,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顾不得伤心,只见后面的几人穷追不舍,不断对我放冷箭。我拿着捡来的剑拼命躲闪,发足狂奔。奈何一日未进米水,早已前襟贴了后胸,这样的奔跑显然不能跟那帮人相比。我感觉,自己的肺脏仿佛都不属于自己的了,完全的虚空,头脑发晕,胃里丝丝痉挛,想吐又不想吐。
好不容易支撑到了马道上,却也不见几个人影。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左肩的下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立时倒在了路上。直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就没有晕倒,于是勉强摸到痛的地方。回手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路过的农妇惊讶喊道:“快来人哪,有人受伤了。”晕眩感随之降临,天地快要变黑之前,我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路中。
“她怎么还不见醒,这都昏迷多久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小姐恐是疲劳过度,现在正处于休眠状态。大人莫要焦急。”另一个男声答道。
“我不管,最好在我今天回来之前,她是醒着的,不然你这活神仙的称号怕是要受损了。”
“是是,大人您请慢走。”
我这是在阴间吗,为什么身上有痛的感觉?
“哎呀,小姐醒了。”
睁眼的第一幕,我看见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惊喜道。不由四处观察,皆是一片陌生之感,即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身旁的女子轻声笑道:“小姐身受重伤,是我们大人救您回来的。”
“大人?”
“是啊,额田部大人。”
啊,是他?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随小野来参宴的缘故,并不深交,他怎么就救了我?“你是说,额田部大人在路上救的我?”
那姑娘点点头,眨着眼睛看我:“是的,小姐的箭伤很重,已昏睡十天了。大人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您一次。也就刚才才走的。”
“嗯。”压住心中的郁闷,我不想再谈他的事。故随口问道:“你是?”
“呵呵,奴婢的名字叫有司,是大人让奴婢来伺候小姐的。”
什么?“你叫有司?”
有司点头,疑惑问道:“奴婢从小便叫有司,小姐您怎么了?”
“哦。”我郁郁道:“我有个朋友,她也叫有司。”心里忽然想起那个老七,我连他的姓名都不曾了解,可是他却一直在帮助我。虽然有过不愉快,可到最终他还是因我而死。“那个可怜的有司却死了。”
“啊……”有司一脸同情地看着我,“那么小姐,肯定是非常难过了。”她忽地拉起我的双手,微微笑道:“不过小姐不要难过,您那位叫有司的朋友定是在天上看着您的。如果您难过了,奴婢想,他也会跟着难过吧。”
“唉……”
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的中午,连比罗夫兴致盎然地来到我的居室。比之一年前,倒越发的老了些,黑白掺杂的发丝稀松,显是酒肉过度,身体严重发福。
按照以前的方式,我恭敬与他礼罢,便见他一脸高兴地笑道:“姑娘可好些了?还有什么不适吗?”
“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民女感激不尽。”
连比罗夫立即接道:“报恩很容易,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话锋一转,“不知姑娘可还记得老夫?”
“大人说笑,您的名讳可是传遍千里的。”
我夸张赞道,他居然越加兴奋,假意推迟一二便点头笑道:“姑娘好记性。一年不见,你倒越见美丽了。”
身旁的有司乖觉地退下,我心内一颤,遂见连比罗夫坐到我的身边,“姑娘不是在小野大人的府上吗?怎么会被人追杀?”
“呵……”我小心往旁边挪了挪,“贼人见财起意,不足为奇。”
“难道说,小野大人另寻新欢,投他人怀抱?”连比罗夫说着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姑娘是被小野大人抛弃了吗?”
我一掌推开他,“大人自重。”但看连比罗夫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我连忙补救,“大人莫多心,民女只是身体刚好,有些不适罢。”
“哦……那姑娘先慢歇,我晚些时候来找你。”
送走了他,我紧着神经方才松了下来。转瞬捱至天黑,我老早把门顶得紧紧的,又把窗户关好,就和衣就寝了。哪知晚间的梆声才过,便有轻轻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裹着袷袢不知所措四周看了看,也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兴许是见我不开门,外面的人又移到我的窗子旁敲了敲,过了会儿便小声唱道:
长夜漫漫
我在门外哭泣
比松鸡的鸣声更响
快开门吧
我不觉把袷袢紧了紧,惊怕地咽了口气,思量片刻接着唱道:
不太寻常
松鸡这样鸣叫,像是有要紧的事情
但如果我把门打开
我会后悔看到黎明的来临
门外仿佛静了,紧听见一个重重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忽然像失了力气般,坐在那里。仿佛有什么不对劲,我起身悄悄打开木门,走廊的隔壁传来些许声音。那不是有司的房间吗?我轻手轻脚地贴过去,里面的动静似乎很大。
“大人……大人,请不要这样。奴婢今天晚上身体有些不舒服。”
是有司的声音!我瞪大了双眼惊诧。
“女人的任务不就是供男人消遣的吗?有什么好尊贵的。命理卑贱,却又装着清高。”
连比罗夫恨恨道,随即听见衣裾撕裂的“跐溜”,便是有司痛哭的求饶,“大人,饶过奴婢吧,今天晚上真的不舒服。”
在这哭声中,和着清脆的耳光,我几乎忍不住冲将进去。但脑中的理智告诉我,此刻便是我自己,也是飞蛾扑火办自身难保。
我选择了退缩。挨着门的手缓缓放下。
在这个时代里,有钱权的男人,那里会没有几个情人呢?在外如此,在家亦如此。女人的地位就如同草芥,渺小沙粒,微不可视。所以,一家之主就算是整个家里女人的丈夫,外人看来也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我的厩户,他也会这般吗?
第二天刚起来,就看见有司那张笑盈盈的脸庞,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还能如此面带笑容,多不易。我看着她的面容,她知道她有多美吗?
“小姐,您在发呆?”
有司用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笑着问道:“有司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七。”
如花的年龄啊。我点点头,“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司听见这话,登时红了脸,“小姐问这话作甚?”
我故作惊疑道:“有司这般大的姑娘难道不准备嫁人吗?”
“有……”有司突然安静下来,像是陷入某个沉思甜蜜地笑着,后来忽而变了脸色,沮丧道:“小姐,我不注意弄丢了他。”
“如果是这样,我们把他找回来。”
有司却难过地看着我,“现在就算找回了他,我也配不上他了。”
我明白她为何如此说来,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道:“傻瓜,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只要你们都还健在。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