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久侵罗袜(1 / 1)
室内的人全部被他遣了出去,他来到我身边,满眼痛惜地看着我。此时,虽已燃了火盆,可体内的寒气与屋里的暖气相抵触,我还是忍不住轻微颤动。
“还是很冷吗?”厩户低语。
我摇摇头。
他随即掀开我身上的被子,伸手就来解我内衬的腰带。在抹胸快要被他抽掉的时候,我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两人僵持在那。
“我•••只想让你暖和一点。”
“殿下•••”我沙哑着嗓子努力说道:“往常这个时辰,殿下不是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吗?殿下去吧,妾身无事。”
“优衣,你这么不想见到我?”
我淡然笑道:“妾身的心意,殿下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厩户猛地抓住我的双肩,紧紧地掐住。愤怒带着眼泪滴在我的嘴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你说,你的心里只有我。说啊,快说啊•••”
应该窃喜,还是悲伤,今天有两个男人为我落泪。厩户的失态,已没了往日的风度。我想,如果我是个农家姑娘,他是个垦地小子,那么,就算我心硬如铁,我也绝对会被他的柔情所软化。但是•••
“殿下何须妾身说出,您知道啊。”
他恨声问道:“是不是那个男人,他夺走了你的心?一点也不曾留给我。”
“殿下说是便是,妾身无可辩解。”我盯着他,心里无尽的失望。
“你究竟是怎么了,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时而近,时而远?让我很是不懂•••”说到最后,竟像个孩子似的在我的肩窝处低哭。
“殿下去吧,妾身累了。”我转过头去,避过颈间的温暖,生怕某丝感动流到我的心间。我不会心软,可那是对别人。
气息滞待,很轻很轻地离开我,飘到很远的地方,让我抓不住。我不想伤害你,可我又总是伤害你,谁都不能原谅我,包括我自己。厩户仿佛被抽走了魂,呆呆地站起身来,一直走到门槛,都没有丝毫停滞。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滑过我的脸颊。佛祖啊,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该怎么办?我的不悲不喜,我的不舍不弃,原来也是这般脆弱。
现实会告诉我们,不管个人的喜好如何,太阳依旧照着大地,山川照常一派绿意。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或许我早就明白这点,又或许我才将知道。
是日,我在书房查看自己的手札,阿秋和美智恰好进来。见我无事,美智垂泪道:“老天保佑,小姐若有差池,奴婢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昨日何故?”我蹙眉问道。
美智用袖子拭掉眼泪,“奴婢回宫拿了斗笠沿原路返回,一直来到若宫,尚侍道您已经回宫。奴婢不疑有他,恰巧碰见一惠,就闲聊了几句,继而帮她打了几根络子。接着,便有人来找奴婢,奴婢尚不知发生什么事,却道阿秋出去找您了,方才懊恼不已。”
事情编排有序,这是设计好的吗?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真的•••
我拿着手中的墨笔,低落问道:“阿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阿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奴婢倒不这般认为。”我抬首看她敛眉接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当初就不该带她进宫。从她怀上第一个孩子起,您就应该有所警觉,可是您没有,所以才会出现第二个,甚至有可能出现第三个。娘娘将来的路,会因此而变得更加艰难。”
“虽说有错,但不可改变的事实,她是我的姐姐,久美子怎容得她?”世上的事没办法预料,可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那样做。
“娘娘。”阿秋摇头叹了口气,“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您终究只是个小姑娘,有些事情还看不太清,不想让自己有悔之晚矣的时候,便得趁早为自己做好打算。又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别人可以不顾您的安危做出任何伤害您的事。善良,是这整个宫廷最缺的东西,然而,它也是您最大的软肋。”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失手捏断小指的指甲,惊慌道:“不可能,姐姐一向秉性柔弱,虽心底或许固执了些,终算得上是个明事理之人。我与她无亲无故,相互依存,万万是没有道理的。”
阿秋抚开我的手掌,捻出那个两寸长度的明亮断甲,沉声道:“这么漂亮的指甲断了实在可惜,但若成了阻碍的物件,与其让它有刺入肉里的危险,还不如就此了断,方是道理。”
一股恶寒从心底传遍全身,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即开口否决道:“不要说了,以后都不要再提及此事,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真相大白之前,咱们就来个守株待兔,也许是辨别真伪的最好方法。”
话说,我与阿秋皆静默之际,障子外的美智出声道:“参见太子妃。”
接着就是刀自古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一番后,她似笑非笑道:“但看三妹妹气色红润,过得还不错嘛。因祸得福,是不是该谢谢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呢?”
我敛眉顺目,静默不语。
继而听她冷笑道:“舂米昨半夜昏倒在祠堂,现下高烧不退,看来婚期只得推后;真妃受惊过度,动了胎气,太医诊道恐有性命之忧;还有本宫那两个不争气的奴才,被殿下逐出了宫,其形惨不忍睹。”刀自古顿了顿,“三妹妹可知,诸事皆因为何?”
我平静答道:“妾身愚钝。”
“呵呵,好个‘愚钝’,三妹妹以为这样就可以开脱罪责了吗?”
“妾身倒不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如‘咎由自取’来得贴切。太子妃认为臣妾分析的如何?”
“你•••”她忽而点头笑道:“难怪•••难怪,本宫细想,三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优雅转身,缓缓走至门口,“哦•••差点忘了给你透个小消息,本宫听说,尾张王因涉嫌敛财受贿,今早被请进了刑部省。”语毕,人已转过门框,回头对我笑了笑,就走了。
什么?我顿时慌了神,一把抓住阿秋的胳膊,“他们竟对尾张王下手。”
如此之迅速,是我始料未及。众人皆知,当今的天皇最恨的就是不正当的财物交易。对方利用尾张王的官职名义,把敛财,受贿这两顶帽子扣在他的头上•••还是顶替他女儿的身份,我才有的今天。脑海里现出那张和气的面容,这些龌龊之事,实与他联系不上。若因我之故,害他遭受不白之冤,我怎过意得去?
为今之计当如何?我绞着手帕来回走转。
“要说这解救之法,也不是全没有,只怕•••”阿秋吞吞吐吐,“只怕娘娘不肯那般做。”
“阿秋是了解我的,委曲求全得来的,还不如不要。”
至申时一刻,美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姐,真妃娘娘她•••她诞下一女婴,太子殿下赐•••赐名马古屋女王。”
“嗐•••”我重重吐了口气,“无事就好。”庸人自扰,我禁不住自嘲地笑出了声。
阿秋近前,“娘娘,是否传召晚饭?”
遂见我颔首,便退下了。不一会儿,她带了两个宫女端了食盒进来,摆放整齐后,又一一试吃。我方拿起筷竹细细吃将起来。屋内的人皆敛声屏气,呈井然肃穆状。陶瓷碟中的五个米团被我吃了一个,第二个刚咬了一小口,我不动声色道“你们退下吧。”
宫女们齐齐称“是”,一溜儿出去了。
阿秋关好门,小声说道:“娘娘,人都走了。”
我这才小心掰开那个米团,中间的纸条被折在一起,展开看来,只见熟悉的字体写道:
明日子时,津唐院见。正贤
他终于肯出现了,抑郁之中总算露出一些光亮,我喜不自胜。上次虽是不欢而散,但掐指算来,我们失去联系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了,的确有必要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