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静听松风寒（1 / 1）
杖杀是从唐国传来的一种酷刑。由于种类混淆，经原先的鞭笞转换而来，刑罚较重，受罚时，犯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被人用一寸三分，小头八分半的长棍敲打致死。
刀自古是斑鸠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主，此事已闹得人声喧哗，凡事有始有终，若不得结果，她的颜面何存，必要找个羔羊替她顶罪，于是，他们想到了美砂。厩户只想保全了我，又不得罪刀自古，岂不知这样做亦寒了我的心，变相的让人认为此事的始作俑者是我，罪魁祸首是我。
但观座上的人脸上似乎都带着狞笑，我示意阿秋扶我起身，试了几次，这才发现腿居然麻了，像木头似地不受操纵。美智赶忙上前掺我，我看她黄白白的脸蛋上犹自挂着泪珠，不由生出些许愧意。勉强站起身来后，我朝厩户缓缓行了一礼，便径自出了山岛宫。
屋外的天空依旧是那种灰蒙蒙的颜色，没有风，却是空冷。我暗自叹息，初冬已是这般气温，往后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或是那首小诗真伤了厩户，又或是逼近年关，天天的昏昏噩噩，度日如年期守。我有时眺望远方，院子里的花枝皆是一派光溜溜的情形，时而留住一两只鸟雀的关顾，倾诉彼此间的心事。我每天给自己找些借口，终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那天事情一过，我叮嘱阿秋拿出些首饰，仔细安葬了美砂。也许是因为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缘故，美智倒感激的只顾磕头，一个劲儿地在我跟前叩谢。阿秋偷眼瞅我，我静静地微笑不语。随即听她略带责备地劝道：“美智姑娘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娘娘的丫头去了娘娘不难过？你却只管在这哭什么，还不快下去。”美智方才醒悟，手足无措地退了出去，阿秋也一并出去了。
屋里顿时寂静无声，我仿若无事般，起身找了本东瀛史记。一看竟忘了时间，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我闭目养神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桌子上已经放了盏烛灯，美智惴惴不安地站在案前。我浅笑道：“别站那儿了，来扶我一把。”
她立即诚惶诚恐的小跑过来，施力将我掺起。这才看见她微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模样，遂故作惊讶道：“丫头被谁欺负了吗？说出来，本宫替你作主。”话毕，突然想起冤死的美砂，不觉失了兴致，呐呐地住了口。
“小姐。”美智哽咽着跪下身，“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说话有失分寸，惹小姐生气了。小姐原谅奴婢啊，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阿秋都对她说了什么，把她吓成这般。
翌日早食之后，我让阿秋把泽明宫内所有的内侍宫女一一召集起来。待众人到齐，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碟，眼角一溜，将下首的人看了个七七八八，统共不过十二三人，皆毕恭毕敬跪坐在殿里。
“本宫来这里也有一年多了，凡事都仰仗大家的倾心照顾，虽说不上亲密无间，却也算得上是朝夕相伴了。”但看下面的人左右对视，也不明白我的用意，我接着道：“大家明了，本宫在这斑鸠宫内并不受宠，且泽明宫也非宽阔之地，细想留你们也无大的益处，倒耽误了。”他们一听，忙齐扑扑匍匐在地，我越加温和笑道：“今日召你们来，不过是征求大家的意愿，有谁不想呆在泽明宫的现尽可能报上名来。本宫不会惩罚你们，反而会放你们走，本宫平日做事向来言出必行，大家都是了解的。”
话语一落，身旁的美智猛地哭道：“小姐，您要赶奴婢走吗？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莫要抛弃奴婢啊。”声泪涕下的同时，还“砰砰”直磕头。
殿下的宫人登时议论纷纷，我不由蹙眉，阿秋立马喝止，“美智跟娘娘这么久，不见智长，倒是成了糊涂人，像什么话。”她一把拽起美智，转头说道：“娘娘的意思，谁若想走，此时便可离去，绝不强留。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满意地点头，补充道：“阿秋说的对，倘若现在想走的，本宫还会送上好布帛一匹。过了这个时辰，就由不得你们了，毕竟本宫的斑鸠宫也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他们便是表里如一的？与其将他们困在身边防不胜防，还不如趁此打发了去，防患于未然。
下面的人思考良久，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站起身来，阿秋小声说道：“这两人叫惠津子和由贵。”再这之后，又接二连三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几个。我点头微笑道：“还有人吗？站出来。”
继续跪在那儿的七人异口同声道：“奴才（奴婢）愿随娘娘同甘共苦。”
“不后悔？”
“是。”
回答斩钉截铁。“好，赏。”言出即行，阿秋到库房拿出布帛一一分发给那几人，礼香却没在里面。我轻声叫道：“谁是礼香？”
“奴婢在。”一女子应声而出，低眉顺眼地站起身。
“本宫想起，你是专管食具的吧？”
“是奴婢。”
“你也去吧，这个活有阿秋和美智就够了，耽搁你便是本宫的罪过了。”
“啊？”礼香惊慌道：“奴婢喜欢娘娘这样的主子，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我抚额叹道：“像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天天苦守在厨房有什么大的作为？倒不如放开自己，有个好的结果才是正理。”
阿秋及时塞给礼香一匹布，我心大畅，竟一次剔除这么多的祸害，怎能不高兴。继而说道：“从今往后，还是好自为之，祝愿你们个个都能飞黄腾达，本宫也是欣慰。”一群人抱着布匹匆忙涌了出去。我默了默，，即恢复正色道：“在座各位既然选择留下，可得踏踏实实安分守己，不得在外惹是生非。你们怎生待本宫，本宫自会怎样对你们。”
“娘娘放心，奴才们可不是那等吃里爬外，没脸没皮的东西。娘娘这么好的主子，本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您不嫌弃奴才们粗鄙寡陋，奴才们已是感激万分了。”浅野一字一字诚恳答道，其他人随声附和。
心里微动，我红着眼眶笑道：“谢谢大家的厚爱，本宫不胜感激。”
众人退下后，我犹自沉浸在伤感之中，阿秋倒劝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怎的难过起来？”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倒连累的你，没得选择，只能与我一同受罪。若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不接的好。”
阿秋却笑道：“娘娘这是何话？奴婢可是自愿的，与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你们在，我也至少不用孤单一人了。”我伸手拉起美智，“只可怜美智还这般小•••”
“哇•••”美智放声大哭，“奴婢以为•••奴婢以为小姐不要美智了•••”
“傻姑娘。”
“小姐走哪儿，美智就走哪儿，便是让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在所不辞。”
我与阿秋相视一笑，美智抹着眼泪，露出赫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