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暂伴月将影（1 / 1）
真的好累啊，这就是所谓的现实，我窝在脓包里不愿揭开的利害关系？干燥的嘴唇被我自己咬得血流不止，我无声哽咽。厩户伸手抬起我的下颔，我从他眼中看见自己泪眼婆娑的模样，继而被他搂在怀内，贴在我耳边哄道：“不怕不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身体止不住颤粟，我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慢慢哭出声来，乃至声嘶力竭，泪如泉涌，他就一直那样抱着我，仿佛给我力量。我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但如同掉在水里的人，想要拼命抓住浮草般的急切，要么我孤独沉溺，要么我们一起共赴黄泉。
我终于体会到，原来西施之所以选择死亡，与勾践的利用，范蠡的辜负，统统无关。只因•••她爱上了夫差，爱上了这个应该手刃的男人。
而我，亦是如此。
夫差可以为了西施，抛弃江山，舍去性命。厩户呢？我忽然变得极度消极，夜里总是被噩梦惊醒，曾经的山珍海味竟是难以下咽。寝食难安的日子里，厩户殷勤的照顾，使我既内疚，又害怕。
该来的总会来，无处可藏。因着刀自古的产期欲近，我经常听见那些宫女内侍在背后议论。
“仗着殿下的那点宠爱，就天天儿的粘着不放，一点也不知羞。”
“谁说不是呢，折腾的人仰马翻，都伺候她一个人了。我们的娘娘都七八个月了殿下也不来看看•••”
“真不知殿下是怎么想的。”
“哼。她再得宠，也只是个妾，所出也是庶，比不得嫡。马有失蹄的时候，谁能保证她的明天会是多么美好。”
“嘘•••小心人听见。昨天福直偷偷告诉我，岛大臣又去了殿下的书房，足足谈的有半个多时辰。言辞激烈的很，却不见咱们殿下开口•••”
“殿下要开得了口啊。这个女人，迟早要害了殿下。”
“唉•••”
我一把拽住怒气冲冲的美智，待那些人走后，才松开她。“小姐，何不上去教训那帮乱嚼舌根的狗腿子。”
“嘴长在他们身上的，你阻止得了吗？反而让更多的人觉得错的人是你。”我叹了口气，“如今我已成众矢之的，咱们该想想怎么自救了。”
看情况，已是水深火热的局面，就算我再不清醒，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前车之鉴，不知我现在的退出，能否成全他们。
晚间，美智按照我的吩咐，把夜归的厩户挡在门外。“太子殿下，娘娘今天老早就睡了，嘱咐奴婢给您说一声，怕影响到您的休息，殿下还是回妙华宫吧。”
我在门内偷听，厩户迟疑道：“怎么•••”
“殿下放心，奴婢们会照顾好娘娘的。您也不希望辜负娘娘的一片好意吧。”美智抢道。
沉默半晌后，厩户淡淡说道：“那好，让娘娘好生休息。本宫明天来看她。”脚步声渐远，过了好一会儿，美智这才推门进来，冲我沮丧地点点头。
很长时间没有独自一人过，看着冷冷清清的四周，我抬头望着屋顶，头脑分外清晰。着实不想睡觉，我起身披了一件袷袢，信步来到屋外的廊檐下，阶边残兰依旧散发着清幽的甜香，皓月当空，清风徐扬的初秋夜半，丝丝冷意让我不由拉紧身上的衣裳。
厩户安寝了吗？也许去了别的宫吧。我摸了摸怀中的尺八，怅然吟道：
惨惨时节尽，兰叶复凋零。
喟然长叹息，君期慰我情。
辗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
蹑履起出户，仰观三星连。
自恨志不遂，泣涕如涌泉。
“你真让人感到好奇，总觉得你很神秘。”
一年轻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惊吓之余，我不确定道：“山背王子？”
果然不出所料，庭院中一袭浅衣的山背从樱林里转出，“优衣，位奈部橘王，你究竟适合哪个身份？汉语说的如此之好，诗词也是不错。”
听此，我方注意到，刚才思绪乱飞之时，脱口而出的却是汉语念诗，独被他听了去。怎么办？背心处阵阵凉意，我故作镇定道：“山背王子对妾身的称呼能否改改？再者，深更半夜的，山背王子不休息，到泽明宫来作甚？若是被人瞧见，妾身可是担待不起。”
他未立即回答，倒是悠闲地靠在樱树旁边，满脸笑嘻嘻地盯着我，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父王到我母妃那去了。”
“妾身知道。”我低下眼睑，闷闷地道。
“呵•••我有时候就在怀疑，你是否真的爱我父王？或是别有目的也说不定。”
“这是何理？”我蹙眉问道，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紊乱。
“我所见的那些女人，总是不择手段的去挤压对方，然后费尽心思的挽留住自己的男人。”他讥笑道：“你是没有能力，被父王厌倦了，还是那‘感情’出了问题？竟然把父王拒之门外。”
“哼。”我冷笑一声，“你以为妾身就不想了吗？”我捏紧的拳头在袖子下抖动，“如果可以，妾身会倾尽所有，把他留在身边。可是•••”我闭目沉默，平静自己的心情，接道：“如果，殿下只是个普通的男子，该有多好啊。”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一改刚才不恭的模样，笑了笑继续道：“你就像块石头。”
我亦笑道：“妾身的确是块石头，不过不是绊脚石，妾身要以垫脚石的方式与他共进。”
“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争取。”
我听他狠狠说完，心里有丝不耐。遂说道：“更深露重，山背王子还是早些休息吧，妾身也要回屋了。”不待他有何表示，我便推门而入，进了内室。
一宿无眠之后的结果是，次日起床浑身绵软无力。吃罢早饭，美智陪我在斑鸠宫的梓园散步。好久没有出来了，这才发现园子里的阳光比之前一段时间渐显短了，树木花草不觉间有了些许秋的味道。一片叶子飘到美智的头上，我拉她小心摘下，美智笑吟吟地看着我，突然叫道：“小姐，快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苍碧的天空上，几朵白云镶嵌有致，一群大雁徐徐飞来，随意变换阵型，时而呈一，时而显人，好不自由。我羡慕地看着它们，耳边却隐约听见有人声传来，我拉着美智悄悄拨开身前的枝叶，原是厩户和刀自古在池边休息。
但见刀自古笑道：“好久没有和殿下这般走走了，今天天气还算不错。”
“都这月份了，让你不要出来，还不听。”厩户略带责备的说道。
“妾身天天在屋内闷的慌，”说时，有些黯然的看向厩户，“再者，殿下总是很忙。”
厩户听后，显出愧然道：“不值什么，还是注意的好，以后若有时间，本宫会常陪你走走。”
“真的？”刀自古一脸欢喜，“哎呦•••”
“怎么了？”
“孩子再踢妾身呢，你摸摸。”边说边拉厩户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