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孤舟蓑笠翁(1 / 1)
我们住的很近,即便如此,他这一去,竟也有半个月没有露过面了,期间倒是远远看见苏我氏入鹿和他的儿子苏我虾夷来过斑鸠宫,美智每天空闲就在门口张望,却又总是失望。我心里虽急,面上却保持着静若古波的样子。见我不为所动,美智便在跟前抱怨道,我不积极,不主动,还说太子妃和真妃娘娘都是有身孕的人了,可人家还常常去妙华宫贴着太子。呱噪完了,就卖力地劝我去,我被她的噪舌弄到无言,遂亲自到厨房去做了几样小点心。世事难料,却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样开始争宠。
当我一步三徘徊的被美智送到妙华宫的门口,厩户的侍女真央和纪子正呆立在门口,看见我来,立马拜道:“参见橘妃娘娘。”
“太子殿下在吗?”我小声问道。
“回橘妃娘娘的话,殿下就在书房。”纪子迟疑了下,“不过•••”
正在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从里间走将出来,手上也拿着个饭匣,这不就是刀自古嘛,我登时窘脸上发烫,不知作何表情。那刀自古对我适意的笑了笑,瞟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盒,我不自觉的用衣袖盖住。随即听见她招呼道:“原咲,快来扶我。”花色的衣裙转过拐角,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抬眼却看见厩户也来到大殿,我把食盒放在美智手里,准备旋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别走。”见我并未执拗,遂拉我至里间。屋内只有我们两人,他把我轻轻抱在怀里,“优衣,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感觉我是我。”
我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双手环上他的腰,“我的厩户。”他的气息略带湿热,渗到我发根的纹理,我仰头吻上去。欢喜鼓动着他,左手撑住我的后脑勺,右手慢慢伸入我的衣襟内。
正难舍难分时,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个侍女喊道:“太子殿下,优花小姐昏倒了。”我立时更直了身子,推开仍旧埋在我颈间的厩户,起身急急忙忙整理自己的衣服。
待我跑出里间,门口的真央还在教训姐姐身边的侍女玲奈,“优花小姐昏倒了,你不会去找太医,在这儿嚷嚷什么,惊动了太子殿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怎么了?叫的有太医吗?”我扯着玲奈急道,“快带本宫去。”
紧着我们三人赶过去,一个老者正在给姐姐把脉。将近一个多月没有看见她了,这才惊觉到,姐姐明显瘦了很多,枯黄的发丝贴在凹进去的脸颊处,面色灰白,兀自闭着眼睛。我愤愤地吼道:“玲奈,姐姐都这样了,你怎么不来告诉本宫?”
“优•••优花小姐她•••她不让奴婢们说。”她被我的语气吓坏,跪在地上只顾哭着磕头,“最近一段时间,小姐总是厌食不吃饭,不仅如此,伴着呕吐的污秽之物也都是些黄水,奴婢们劝她看太医,她也不理。刚才小姐在门口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就倒在了地上。桔梗赶忙去请太医,而奴婢去泽明宫也没见着您,只好来找太子殿下了。”
我瞅向太医,老者站起身来,面露难色向厩户禀道:“太子殿下,这•••优花小姐•••乃是喜脉。”
心里一沉,未观其他人的表情,我呆呆站立,似不确定的问道:“太医,你是我的姐姐是怎么了?”我努力盯着老者的脸,不放过一个变幻,袖子下颤抖的双手被厩户紧紧握住。
太医看了一眼我身后的人,复又回了一遍:“优花小姐因有过堕胎的经历,加之身体本身羸弱,故此次才会出现这等情况,若好生将养的话,也是可以改善孕期的反应。”
两边的太阳穴处晃晃直跳,扰得我头疼。我坚决地掰开厩户的手,姐姐适时睁开眼睛望着我们,我转头看向厩户,他的眼神终于露出一丝慌乱,只不安的注视着我,目光点点,难掩愧疚。凉爽的风吹进屋内,我乌黑的长发随风而舞,本应舒服的,我却觉得一片肃冷。扫了一遍这两人,眼前的景象忽而模糊不清,我鬼上身般朝他们妩媚一笑。周围的人仿佛被施了魔法怔在那里,唯有厩户,那双会说话的眼眸,去之不安,转而是泄气样的沮丧。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缓缓走出房间,火烈的太阳蒸焖着我,仅着足袋的双脚心传来木质的温度,有些像火海的感觉。姐姐的抽泣声,玲奈的劝慰声,都被我统统抛在了脑后,升腾到天上去。茫茫然走回泽明宫,美智怯怯地跟在我的身后。扑面而来的凉意让我舒了口气,房间内荷花冰雕晶莹透亮,不知不觉中化作水珠,偶尔一两声“滴答”。
窗外的蝉叫尖细刺耳,我不由皱了皱眉头,垂首瞥见那抹白色,“给我姐姐一个名分吧。”我抬头直直地看着他,料想中的讶然出现在他脸上,“妾身和姐姐虽然身份卑贱,但她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给您生孩子。”
“优衣,我•••”
“如果感到愧疚的话,就请您答应妾身吧。”
我木然地说道,却看见他的眼神黯了黯,微抖着双手拉住我的胳膊。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半晌才轻声问道:“只因为她是你姐姐,还是•••还是,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轻飘飘的话语一出,我心内似有什么落地,不觉悲从中来,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瞬间,我决然转身,故作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有爱您妻妾,还有尊您万分的百姓。妾身这点,不足挂齿。”
“既如此,我知道了。”
失望充盈于耳,些许香味慢慢飘散,我知道,他走了。“呵呵•••”我边哭边笑,滑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小姐。”手上被塞了块湿湿的布巾,我抬起满脸的泪水,看见美智跪坐在我的身前一脸惋惜状,“小姐,这是何苦呢?您不告诉殿下,他怎么会知道呢?”
布巾被我往脸上一敷,冰凉的触觉透过我的皮肤,直抵心底。静默了一会儿,我方取下,“你不懂的。”
“可是小姐,您刚刚没有注意到殿下有多伤心吗?奴婢看了,心里都觉着难过啊。”
我低头沉默。
消息可真快,第二天中午,我就听说了姐姐被封作尚侍的消息。此属宫中女官职位最高的了,虽然不及妃尊贵,但我想这对于一点也不喜欢姐姐的厩户来说,境况已算不错。如若不是我求他,姐姐或许还未等孩子生下来,估摸着就被那帮女人暗地里给陷害了。哎•••待孩子一出世,姐姐的妃位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姐姐的事一了,我突然闲了不少。每日不过赏花观景,磨墨练字,或是整日昏昏欲睡,渐渐懒怠饮食。美智的焦急不在我的眼里,我默默对着窗外的细竹喃喃道:“也许,花儿枯萎未尝不是件好事,来年的春天,或许更加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