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花影压重门(1 / 1)
自此次事情过后,厩户再没踏进泽明宫一步。就像忽然没了意思,我懒怠说话,懒怠走动,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样子,脸色极差,愈发闷闷。美智以为是因厩户之由,故未多言。
在这期间,姐姐倒是来过泽明宫几次,我闭门未接。哪知她竟像吃了定丸天天来,我依是都打发走了。这日,她又来了,我让美智送她回去。
窗外的太阳还是那样的大,美智进屋禀道:“尚侍一直站在门外怎么都不肯离去。”
我呆呆的看着沙漏,雪白的沙子就像颗颗精盐,徐徐往下坠落。
“去把姐姐接进来。”
“是。”
就姐姐那身子,万一中了暑气•••嗐,我苦笑了笑。径自坐在主位上,并没看走进屋里的人,眼角瞥见,美智给她铺好垫子,扶她坐下。微凸的腹部被盖在粉色的吴服下,看来她恢复的不错。
“妹妹还在怪我吗?”姐姐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我轻轻一笑,“姐姐多虑了。”
“我知道的,你是我的妹妹,我了解你。”
这话有些•••“那姐姐为何还要那么做?”
“你爱上太子了。”
“啪”,手中的书不小心掉在地上,我们俩一起盯着书本。“妹妹怎么糊涂了?我们是两姐妹啊。所谓独木桥难过,大道畅行。妹妹比我聪明,难道会想不通?”
是这样吗,我不确定。“难道姐姐已经忘了小野大人?”抬首看见她面露苦涩,我捏着裙角毫不示弱。
“我•••”
“我们应该携手共进,不是吗?”我笑的更加灿烂,“那么,妹妹的事也就是姐姐的事咯?”姐姐点头,我接着道:“所以,正贤现下在哪儿?”
话即说完,她立时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摸着袂角细看,“猜的,果真是你。”
“可是•••可是妹妹,姐姐真没想到,他会在你大婚之日前来找你。”姐姐慌张解释,面上血色尽退。
“你却看见了他。”我隐忍地笑道:“没有阻止,而是带着殿下到了泽明宫,是吗?”越想越是气,我怒不可遏地扫光桌上的所有东西。美智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姐姐颓然地低下头,“是的,是我带他来的,刚好撞见你和正贤•••”忽觉说错了什么,猛地改口辩道:“所以,殿下喝多了酒,就•••”
“哼•••姐姐是被强迫的?”我斜睨冷笑,继而气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本打算等婚事一过,再把久美子的事处理了,就求太子殿下赐婚,把你许给小野大人,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呵,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一脸不自信地注视着我,“真的?”顿了顿,却又泄气讥笑:“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凭你自己说了;再者,你怎么解释我第一个孩子的死因?”
“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正贤都告诉我了。是哥哥让你做的嘛,可你怎么下得了手?”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只觉得对她失望透顶,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般苍白,遂无力笑道:“姐姐到底是疑我了,那妹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姐姐起身向外走去,临门说道:“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很可怕。因为,你太聪明了,什么也瞒不过你,这是你的优点,却也是你最大的缺点。”
阳光穿透每一粒灰尘,任它们自在跳舞。房间忽然静得异常。美智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正神情呆滞地盯着某处,她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悄声出了屋。树上的蝉虫还在不知疲倦的嘶喊,仿佛控诉着这个世界的哀伤,气焉的太阳沮丧地拖着它的尾巴,一点一点,消失在人们的世界里•••
我陷入了迷糊的状态,慢慢睡去。
第二天中午起来,在美智的劝说下,我简单吃了些东西,看了会儿书后,继续昏睡。一连许多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嗜睡的症状明显,就连美智看我的眼神都隐含着担心。我心里纳闷,但没作细究。
七月十日那天,天气热得逼人。朦胧之中,感到身上的肌襦袢都被汗打湿了,润润的鬓角粘在耳边,极不舒服。我仍旧闭着眼睛,轻声唤道:“美智,帮我倒点水来。”
这时,一个人抬起我的头,细致地把茶碟递到我的嘴边,我就着碟沿猛喝了几口。缓过劲儿来,鼻尖闻到若有似无的气味,我登时清醒过来。眼前的厩户微皱眉头,“你不舒服?怎么不传太医?”
我浅浅地笑了笑,“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妾身?”
“我来一会儿了,看你睡的香甜,不忍吵你罢。怎么几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美智说你这多半个月一直这般,是吗?”
“呵呵•••妾身故意的。”
“嗯?”
我起身抱着他的腰,“殿下不来看妾身,唯有如此,妾身就可以与厩户在梦中相见了。”
身前的人脊背一僵,继而双手环住我的肩,声音有丝微颤的激动,“优衣,这是真的?你有想我,对吗?”
责任···我的责任快压的我透不过气来,我不能失宠,谁都不敢赌结局。每天在这之间徘徊,这算不算欺骗?我在厩户怀里点头,他复又把我搂紧,熟悉的香味晕染了我的眼睛,暂时和他一起沉浸在这欢喜的满足中。
美智服侍我稍稍梳洗,便抬了饭食进来。我亲自给厩户添了碗米粥,顺带夹了许多他喜欢吃的小菜。整个过程,他都是一脸幸福的看着我。浓情蜜意,不消细说。吃罢,他与我说说话,给我讲隔岸唐国的怪闻趣事。那是家乡的感觉,我听得仔细,偶尔惊讶的问问,或是低声浅笑。聊着聊着,不想我却哈欠连天,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他不解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很困吗?”没等我接话,继续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你等等。”他转身唤来美智,“去把宫里的长□□夫叫来。”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太医就来了。专心把了好长时间的脉,又尽职尽责地问我是否头痛嗜睡,食欲不振等等,美智替我一一作了回答。遂看长□□夫拿出药匣里的一排银针,抽出其中一支,“卑职失礼了,且需橘妃娘娘忍耐一二。”
我点头示意,按他说的垂头。那根银针插到我的后颈,些许疼痛,不足道尔。待他取下后,就听见长□□夫恭声禀道:“启禀太子殿下,橘妃娘娘确为喜脉,约摸有一个多月了。”
“什么?”一旁的厩户立刻惊喜万分地执起我的手,高声道:“听见没有,我们有孩子了。”样子就像第一次当父亲般激动,“这是我们的孩子。”
“不过•••”
厩户看长□□夫似有迟疑,“太医有何话,但说无妨。”
“卑职怀疑,橘妃娘娘•••恐是中了花毒。”
我一顿,厩户听后,面相即变,“你说什么?娘娘中了花毒?”
脸上露出悲色,我只用手轻抚自己的肚子,“太医,有甚直说,不妨事的。”
长□□夫这才小心答道:“从娘娘的脉象和针灸上看,种种迹象皆示,此乃夹竹桃之毒。”见我们都未言语,便补充道:“所幸中毒非深,还未殃及胎儿,调理时日,便可治愈。”
心下一惊,夹竹桃是从唐国传过来的红色花树,全株皆是剧毒,中毒后就会出现我那些症状。如久食而不自知,日积月累,食毒者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是谁想致妾身于死地,用这般阴狠的手段?”
我仰头看向厩户,泫然欲泣的样子许是触动了他的心弦,他盯着别处眼神郁郁道:“优衣放心,此事交我去办,定查它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