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屏幕上画面切来切去,女幽灵埋着头,树林里有泉水,轻飘飘的雪花正从天上落下来,落在女幽灵的帽子上。她有些入迷地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幽灵。虽然仍旧那样陌生,不过……倒也不坏。
但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某个热带小镇上,一个女人正在超市的出口处结帐。女人五十上下,穿得很整齐,头发短短的一丝不苟,戴了一副眼镜。她买了很多菜。今天超市的收银员是新来的,因此手脚有些慢。
女人等得百无聊赖,最后眼睛不经意扫到柜台尽头的闭路电视。
之后她的视线就在那里停住了。
新来的小伙计算完帐,把找出来的零钱递给她,连喊了几声喂也不见她伸手来接。
“阿姨,”小伙计只好整个人凑过去,“您不要啦?”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她指了指那个小小的电视机:
“不好意思。那个,……声音可以帮我弄大一点吗?我听不太清楚。”
伙计心说这女人真是罗嗦。后面没有人排队,他于是走到电视机旁边动了动按钮。那东西不晓得用了几百年,一动音量突然就大起来,震得人头疼。
“……小丑他戴着面具招摇……”
超市的每个角落里都能够听到这一句,里面在挑东西的人也禁不住停下来往这边看看。伙计吓了一跳,赶紧又调小再调小。
于是把女人也听清楚了。一直到拿了零钱提了袋子走出这家店,小丑戴着面具招摇还在她脑子里还久久地回荡。她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心事重重,眉头皱了好几回。
没有戴面具的小丑在十六楼的公寓打了一连串喷嚏。
她想老是关在这里吹空调,自己大约是感冒了。
换了台看偶像大挑战。里头有刚出道的闵书曼和请她吃过饭的小胡子。新人闵书曼答错了题,同组的新人小胡子被恶整。他们把黏答答的活章鱼顶在他头上给他做假发,再在上面戴一顶拿破仑式的帽子。那些触手卷来卷去让小胡子整个看起来活象是加勒比海上的章鱼船长。
如果那只章鱼有表情,不晓得会愤怒成啥样。
不过小胡子满脸液体也仍旧很开心,好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虐待了。
同样的东西,有人得到得很辛苦,有人去一来就拿到了不费吹灰之力。有人是高山凿井,有人面前则是很自然地黄河之水天上来。闵书曼和小胡子是扬悦从应试的数千人里挑出来的,在训练班里比谁都努力,耍的心机比谁都要多,但是直到现在也只聚拢来那么小小一点人气。如果不拼命争取曝光的机会,好象那点小小的人气也会不知不觉跑走一样。
而她就完全不用。不用头上顶个章鱼逗人笑,不用在人家的凳子上面放钉子,不用给人家下泻药,不用对着一半大丫头点头哈腰地叫“虫子姐”,更不用半夜两点还在跟发行公司的人唱卡拉ok兼陪酒。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乐扬。
言讷讷小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是这个人给了她今天的一切。
她现在身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美好得直叫要让她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又叫什么了。
她只需要在这里关上窗户打开空调,意态悠闲地享用那个人努力过后放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沉浸在诸如“神秘而感性,如夜色般弥漫的绝美吟唱……”之内的夸奖里。
那个人说他有一点点喜欢她,而她还没有给他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
但她很清楚的一点就是,她想要他的喜欢。
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开始讨厌她,她该怎么办呢?
言讷讷想着想着,突然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她记起来小时侯有一次去很远的地方玩,坐火车去的。在车上呆了一天一夜。火车按照自己的路线行走,走得很快,从窗户看出去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车到了晚上的时候,路过象是原始森林一样的地方。她睡了一觉以后醒来,望着窗外绛蓝色没有星星的天空和无边无际总也走不完的墨色的森林,恍惚间突然生出古怪的念头。
这里离开自己的家已经很远了吧?
如果火车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下来,把她放下去,然后火车消失,铁轨也消失的话,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小时侯的想法真是奇异而幼稚。
但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和那个幼稚的小女仔一样的慌乱。
她身在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里。但她知道,其实自己说到底什么都不懂。分不清升4和4,弄不懂什么叫c大调什么叫g小调,乐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虫子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乐扬有一天突然开始讨厌她,因为讨厌而舍弃她,她该怎么办呢?
她想这样不行,要镇静,酷一点。于是她后仰躺到冰凉的地板上。电话就放在旁边很近的地方,她伸出手拿到耳朵边按了两秒钟的“3”,很快电话拨通,响了有七八想,那头的人接了起来。
如果有一件事情摆在你的面前,可以皆大欢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又为什么不做?
“讷讷?”
他问。嗓音带磁很干净,连带着电话上头也带了来历不明的电荷,贴着她的脸,麻酥酥的。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适应。
“不好意思刚我在录音。”
“没关系。”
“难得你会主动打电话来,”他在那头顿了顿,“……不是……想我了吧?”
又见调戏。
“当然不是。”
她慌忙否认。
“哦。”
那边哦一下。音调直线下降,哦得很失望。
“那你找我做什么?”
“就是……”她望着白白一片的天花板,无意识地抠木地板上的槽子:“……我晚上做很好吃的东西,老师你要不要过来?”
“让我想想。除了我还有谁吗?”
“……虫子请假出门了,我只买了够两个人的……”
只买了两个人的?
“那好,”那头这才高兴了,“我完事了就去。可能会晚一点,完事了再给你电话哈。”
“嗯,我等你。”
讷讷挂了电话,脸上麻酥酥的感觉消失了。
到了晚饭时间她进了自己的屋子,从衣柜里把偷偷买来的晚饭的材料拿出来。穿上同样是偷买来的围裙,洗干净手开始做饭。做的是无比熟悉的事情,她的心又一次尘埃落定变得塌实。即使用两根手指那么宽的水果刀切菜,也出人意料很顺手,难不倒她。
没多久水就烧开了,在那里咕噜咕噜地响。
她去关火的路上客厅另一边的行动电话也响了。她想这真有趣,事情要不来就不来,要来都是约好了一起来。她跑过半个客厅先接电话,因为惦记着咕噜噜的开水,也没看是谁,一打开就直接问了:
“老师,这么快就录完了啊?”
“……”
“老师?”
“……讷讷,”
是很熟悉的男声:
“是我。”
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空白过后她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水还在火上面咕噜咕噜地叫着,缓缓腾起来一圈又一圈暖烘烘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