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推波（下）（1 / 1）
品牌间里，颜真被几个老……也许不能称作老，但至少也是中年以上的女人包围着，人不多，只有三个，制造出的效果却很惊人——傅天磊曾见过颜真同时应付五、六个顾客，也没象此时的应接不暇，“这个最大的腰是二尺四的，你可以……”“哦，这个，这个还有一种浅蓝色的，你稍等，我拿……”“这个是均码的……”“那个和模特身上的是一样的……颜色不一样？是灯光的缘故……”，“没关系，放这儿我叠就行……”
“你们在干吗？！”傅天磊相信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成功地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望向门口，颜真暗吁了口气，她一个人还真有点儿忙不过来，偏巧张姐她们也都有顾客……
“这年轻人话问的怪！上服装店还能干吗？吃饭聊天？”一听杜姨故作不解的口吻，再看到她向领来的朋友和她自己的妹妹递取笑的眼色，颜真也有些好笑，天磊的话确实没头没脑，被杜姨抓话把儿也就不奇怪。
“抱歉，‘兰姿’不卖中老年服装！”傅天磊的语气有点儿阴森森的。
听出他的挑衅，颜真倒吸了口气，天磊怎么了？他从来不会这么无礼对人，更遑论是对顾客、对陌生人！无暇细究，她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天磊，你来的正好……”她笑得随意而甜美，既不想让杜姨她们察觉出傅天磊的不恭，也希望能安抚一下傅天磊，但是她显然是想得太简单了了，杜姨早听出傅天磊的不善，已经不满意了，“年轻人，你怎么说话呢？不卖中老年服装就连看看都不行了？还有谁规定的中老年人就不能买年轻人的衣服了？”
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杜姨会变得咄咄逼人，颜真暗暗吃惊，但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只能在心里埋怨傅天磊抽风，脸上却笑意迎人，“不是啊，杜姨！你别误会！天磊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说闲杂人等别捣乱！”傅天磊象一点儿也没看出颜真的苦心，当然也就谈不上领情，不仅把话说得更绝，而且瞪向杜姨、杜姨的妹妹、杜姨的朋友的眼神儿都直接透出……警告？
“天磊！”颜真不知道哪里出岔子了，求援地去看周叔，周叔似乎也被这意外震住了，目光在傅天磊和几个女人之间来回逡巡，一句话也不说，眼见是指望不上了，颜真只能自求多福，可还没等想好怎么办，杜姨她们已经发难，“捣乱？年轻人，说话要负责任……”杜姨。
“杜老师，你……说我们捣乱？我们捣乱了吗？”杜姨的朋友。
“小颜，我们只是来买衣服的，怎么成捣乱了呢？”杜姨的妹妹。
颜真头大了，一看傅天磊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还准备往前冲，颜真一把拉住了他，“天磊！”她小声哀求，大少爷求你少说两句吧！傅天磊惊疑地看看被颜真拉住的胳膊，再看看她焦灼恳求的脸，躁怒的情绪忽然就平复了，不去管别人，他只看颜真，正要说什么，一阵聒噪，“小颜，他是你男朋友吗？”“还用问，一定是了，看小姑娘多维护他！”“颜真你怎么能这样，你不都答应阿姨要跟阿姨的儿子见见面了？”“姐，你就别……”“杜老师，你看人家手拉的那么紧……”
看着颜真的脸红了又白，傅天磊攥着她的手不让她抽出去，勉强瞪着另三个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话象从齿缝里逼出来的，“老太太，你们闹够了没有？”
想不到傅天磊会再一次出言不逊，颜真绝望，他和杜姨一定是前世的仇家，才会一见面就交上火！她也管不了了，反正店是他的，信誉名声也都是他的，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算把‘兰姿’变成全武行也没关系！傅天磊似乎是感觉到她在赌气，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歉意地在她手上使了点劲儿握了两下，回头对周叔，“周叔——”
颜真闭了一下眼，傅天磊今天百分之一千是神经短路了，否则他怎么又会和周叔较上劲？还那么一种威胁的口气？但是——“你们……适可而止吧！别拔苗助长！”周叔怎么了？说的话奇怪，口气竟然也有和傅天磊相似的警告！而更为奇怪的是，杜姨她们三个人竟很听周叔的，互相看看，诡异地一笑，开始收拾东西！颜真瞪了傅天磊一眼——让他放手，过去帮忙，“不用了，阿姨们，这些我过后收拾就行！请把你们的东西拿好，欢迎以后再来！”
“你们拿的什么？”傅天磊忽然出声，看着杜姨她们手里的‘兰姿’纸袋。
颜真觉得自己是“蹿”过去的，又拉住了傅天磊，“天磊——”，她快哭了，他今天能不能不说话啊？一开口就象在怀疑人家顾客！“杜姨的准儿媳快过生日了，她们给那女孩子买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傅天磊的脸开始抽搐，颜真没看到，她只希望快点儿隔离这些危险人物，“阿姨们，如果颜色、尺寸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可以再来找我，我再给你们调换……”
“合适、合适，你挑的哪能不合适？”三人中年龄最大的阿姨先开口，对着杜姨和小杜阿姨眨眼，颜真总觉得她在忍着笑，想说什么，周叔沉声，“还不走？”这老婆子，告诉她别说、别说，她倒好，一点儿没有保留！
颜真有些惊异地看着杜姨三个人真就扬长而去，搞不清周叔何时竟成了定海神针，要问，傅天磊拖着长声，“周——叔——”听那种磨牙的声音，颜真都觉得可能是周叔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周叔茫然地看看傅天磊——太茫然了，茫然得一看就是假的，然后他咳嗽了两声，“咳，咳，那个、咳，天磊，我想起来了，我和庄律师有个约……”话未落音人就走了，颜真傻眼：周叔敏捷得象有人在后面追他！
傅天磊苦笑，周叔……连颜真的生日都爆料了，他还敢说“再没说别的”，他还想说什么？可怜他傅天磊一直以为自己的保密功夫过得去，却恐怕早已经被家庭会议缺席讨论过了，“怎么认识的？”看颜真未明所以，傅天磊有气无力，“那个杜姨！你们很熟的样子！”可怜的颜真，知不知道在跟谁打交道？
“她女儿的裙子坏了，想看看能不能织补，我找林雨帮忙，然后就认识了。”颜真闷闷的，今天的事情很奇怪，只是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傅天磊点头，“果然是老谋深算！”
“你说什么呢，”颜真轻责，天磊不是苛刻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杜姨有成见，“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的，因为她女儿特别喜欢那条裙子，不是为了贪图……”
“颜真，你……”知道颜真误会了老谋深算的意思，傅天磊想解释都不知该从哪说起，她女儿特别喜欢那条裙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傅天晶几乎不穿裙子！难为她从哪找来的破裙子和破借口！“她常来？”
“还行吧，来过三、四次，有时候是路过这儿歇歇脚就走了，有时候店里没人就能多聊一会儿……”
“多聊一会儿？”傅天磊欲哭无泪，“都聊什么？”
“也没什么了，就是闲聊，天南海北、学校朋友什么的，天磊，你和杜姨可能有点儿‘反相’，所以看她不顺眼，其实她人很不错，睿智、幽默，跟她聊天儿很有意思，再说她也挺可怜的……你怎么了？”傅天磊怎么象要从矮柜上摔下去？
“她、可、怜？！”傅天磊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天理！
“你干吗那种表情？”颜真笑责，“我说的是另一种可怜！她女儿女婿都在法国，成年见不着面，身边倒是有个儿子，不成器，不听话，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也很少能见着，她退休……”
“游手好闲？！”
“是啊！说是大学毕业后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快三十岁了也没找着女朋友，家里人要帮忙他还动不动就翻脸，平常连个‘妈’都不叫，张嘴闭嘴‘老太太’，还说是尊称……”颜真顿了一下，婷姐好像也这么叫过宋姨，一笑，“所以她有时候就来找我聊一聊……”
“聊得投机要把她不成器的儿子介绍给你？”傅天磊面无表情。
“开玩笑的啦！”颜真赧然，躲避着傅天磊的眼神儿，“杜姨也是闹着玩儿说让我委屈委屈……听说有女朋友了，你没听她们买礼物……”
“她们的礼物是你挑的？”
“也不全是，她们说那女孩子和我差不多，让我提提建议、帮着试穿一下，她们应该是很喜欢那女孩子，都买完了又在那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结果……”
颜真没说下去，傅天磊知道了，结果是他来了，“颜真，杜姨说的，你相信吗？”他还从不知道他可以被说成游手好闲！
颜真笑了，傅天磊还真‘重视’杜姨，“天磊，别介意，别人的生活，我们改变不了也就别太关心……”
“颜真，”傅天磊看着她，轻轻，“那不是别人的生活，你说的杜姨，我认识她28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