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两天后，午时，阿江茶馆。
蓝韵胡乱买下一件皮草大衣，借口脚疼赖在茶馆里不肯走。张太太还要去裁缝店试衣服就把她留下了。
店主人把她请到楼上雅座，雷万钧正等着她。
“万钧哥哥！”蓝韵欢喜的叫他。
“韵韵，你……你怎么成了他的妻子？”雷万钧一脸阴沉。
“万钧哥哥……”蓝韵觉得很难堪。
“他敢强迫你？这个混蛋、畜生！我，我要杀了他！”一向温润如玉的万钧脸上闪过狰狞的杀机。
“不，不，不是这样的。”蓝韵慌忙解释：“他没有强迫我，我……”
“韵韵，你疯了么？你忘记我对你说过他是多么可怕的人，他手里掌握的武器能夺走多少人的性命？”万钧突然间浑身一震，赤红着眼睛，大力摇晃蓝韵：“难道是你爱上他了？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没有，没有，哦，万钧哥哥，我没有忘记……”蓝韵摇着头，泪水簇簇而下。
“韵韵，哦，韵韵，对不起。我该死，我混蛋，我口不择言！”万钧紧紧抱她，心痛极了：“天哪，你那样牺牲着自己，我还伤你的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把你送入虎口。我现在后悔了，后悔死了！韵韵，我真是个混蛋。我去和组织上说，让他们另外想办法。你不能再留在秘密基地里……”
“万钧哥哥，我会小心的。”见万钧如此苛责自己，蓝韵反过来安慰他，内心却充满愧疚。其实两个月来，自己根本没想过去执行任务。和柯伫戟在一起的日子，充满甜蜜和温情，她何尝不明白这种幸福迟早会被打破，但就是固执的拒绝去想，拒绝去反省，只想做一只鸵鸟，守住着短暂的幸福。如果说爱上柯伫戟是一剂□□，明知是饮鸩止渴，她已经甘心喝下。
“不行！”
“万钧哥哥，你心里也明白的，我现在突然消失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相信我吧，我能做到的。”
“韵韵……，好吧。等任务完成，我带你去延安，去解放区。我们离开这里，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
匆匆结束和雷万钧的会面，蓝韵离开茶馆，勉强敷衍着张太太。两人正要上车，忽听身后有个甜甜的声音：“这位姐姐，您的耳环。”
身后是一位少女，芊芊玉手托着一只碧玉耳环。这位少女正是在酒楼见过一面的畲族少女。她装饰寒酸、衣衫陈旧，畲族女子头上的银柱也换成一节竹筒，仅仅包着一层银箔，但还是难以掩盖她的天生丽质。
“多谢。”蓝韵接过耳环，惊奇的问道：“你会讲汉语?”
畲族少女点头一笑，笑靥点点，娇艳不可方物。
蓝韵情不自禁的对她产生强烈的好感，急忙摘下另一只耳环，塞到少女手中：“畲族妹妹，这个送给你。”
少女毫无戒备和羞涩之心，大方的接受了礼物，天真的对蓝韵说：“我叫阿羽，姐姐有空来我们青姬洞畲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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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伫戟办公的区域有荷枪实弹的卫兵把守，家属是绝对不能进去的。
一天下午，伫戟左手上裹着纱布回家，张木得抱着一叠资料跟进屋。
“你手怎么了？” 蓝韵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实验室里不小心烫着了。”
“给我看看！”
“不用，一点小事，过几天就好。”
蓝韵见他支支唔唔的，大为着急，强行去拉他的手。
“你别拉我，疼着呢。”伫戟拗不过她，只好伸手给她查看。
揭开纱布，大片皮肤起了水泡，溃烂的皮肉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蓝韵心都缩紧了，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啊，什么东西能腐蚀成这样？”
“行了，别看了，怪脏的。”伫戟自己裹上纱布，道：“就是溅上一点苯酚，我用水冲过了。”
“你笨呀，苯酚溶液能用水冲么？要马上用酒精冲洗。”蓝韵都快急死了，大学里的所知所学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是么？”语调淡淡的，眼眸深不可测。
蓝韵心中一凛，雷万钧的话清晰在耳：“他是专管生化武器的……柯伫戟就是奉命到南京组织专家研制这种武器的专员……”生化武器的专员难道会不懂苯酚应该用乙醇中和么？他在怀疑我？
柯伫戟让张木得把文件堆放在书桌上，开始工作。
蓝韵满腹狐疑的时候，伫戟唤她斟茶倒水。
“你干嘛，受伤了还不能休息？”
“没办法，军事重要嘛，上边又催得紧。”
“你要在家里办公？”
“没事儿，上峰同意了。这里也很安全的。”
伫戟又写又算的忙了一阵子，一推桌上的文件，起身说道：“韵韵，你帮我收拾一下桌子。我去医生那里换纱布。”
蓝韵一接触那些图纸就看到熟悉的化学分子式，她心里突突的跳着：这一刻终于来了。不管怎么样，就冒一次险，把这些图纸送出去不仅是对万钧哥哥有了交代，而且能阻止伫戟，免得他成为千古罪人。
蓝韵飞快的抄下一部分分子式和注释内容，卷成纸条，把新买的皮草大衣下摆拆开一个小口子，塞进纸条，再仔细缝好。想了想，又把领子上的皮裘扯下几络风毛。
等伫戟回来，她走上去问了医嘱，又吩咐厨子饮食上做些调整。看似手脚不停地收拾屋子，换床单、擦杯子，其实心里一直揣着只兔子般紧张不安。几次窥视，见他仍然伏案工作，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伫戟背后，给他轻揉脖子。
“韵韵，你不累吗？看你忙前忙后的，也就两间屋子而已，有那么多事情做吗？”柯伫戟停下笔，身子后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不累，就是没事找事做呀。整天呆在家里是很闷的。”
“你还想去哪里玩？”
“还是想去镇上，上回买的大衣领子有点瑕疵，我都没看出来，想去店里换一件。”
“我就说嘛，夏天不会有什么好皮子的。”
“钱都花了，还是去换一下吧。”
“张太太肯再陪你去吗？”
“上次她试的旗袍，还放在裁缝店里改呢，想必也改得差不多了。正好两人再一块儿去。”
“你既然都想好了，那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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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江茶馆，雷万钧安排一名内应和蓝韵会面。
蓝韵取出抄录的纸条交给万钧。万钧一眼看出来，这就是那生化武器的研发图纸。
潜伏在研究所的内应只是一名厨房杂役，不能接触到军事文件。但他有出入家属区的通行证。万钧交给他们一台英国产的相机，只要蓝韵把图纸拿出来10分钟，就能完成任务。三个人匆匆商量了一下行动计划，赶在张太太试完衣服回到茶馆前，把方案定下来。
万钧握住蓝韵的手，分手时匆匆说道：“韵韵，如果图纸顺利拿到，你一定要想办法再回到这里，我马上安排你撤走。”
如果不顺利呢？蓝韵打个寒噤，在国民党最机密的军事基地里，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异常顺利简单，柯伫戟每天都要去医生那里换药。趁着这个工夫，蓝韵按照计划迅速地把图纸装进篮子，用绳子吊下楼，等内应拍好照片，她再把图纸吊上来。前后不过7分钟。
也许做这种事情太过刺激，蓝韵清理完痕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但同时，她也感到一阵舒畅：好了，成了。真是感谢上天助我一臂之力。万钧哥哥得到了图纸，一定能找到对付那种生化武器的办法。噢，我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呢。和万钧哥哥一起逃走，去解放区？不。虽然我背叛了伫戟，但这是为他好。他已经是我的丈夫，在民国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会离开他的……不过，伫戟不能再留在国民党军队里，否则将来解放的时候，他会怎样……难以想象。我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拉住他。哪怕是生活穷困潦倒，哪怕是去乡下种田，只要能摆脱这场战争，只要伫戟留在我身边……
柯伫戟回屋后见她还躺在里屋床上，走过来坐在床边。
“你哪里不舒服，我找军医给你看看。”
“没有，就是有点累。伫戟，我……”
“什么事？”
“你说过处理完公事带我去你老家的吧？”
“嗯。不过只能暂住一阵，我还要回部队。”
“为什么？我希望你不要从军了，和我一起过太平的日子。”
“□□闹得太厉害了，他们不肯交兵权，妄想割据一方，还有和党国一争天下的野心。”
“党国少一个你也没关系，我不要你去打仗，不要你离开我。”
“韵韵，你今天是怎么了？”伫戟皱眉，道：“你从认识我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我是一名军人。中原地区已经打起来了，我怎能临阵逃脱？再说校长刚在军中宣布誓与□□周旋到到底，所以断不能容他们坐大，势必要派军队去清剿。我身为黄埔学子，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你叫我怎么面对恩师校友？”
“周旋到底，哦……”蓝韵几乎要对他脱口而出数年后国军的节节溃败、校长的苟且偷生、党国的龟缩一隅。
“你想说什么？”伫戟眼底怀着期翼，灼灼的看着她。
“不要，不要，我不要留在这里，你和我一起走吧……”蓝韵感觉自己在他的注视下要崩溃了，拉住他的手哀求着，软弱的做着最后一次努力。
“你累了，好好休息。”柯伫戟淡漠的转过身。
猜忌就像一棵毒苗，谎言就是浇灌它的琼浆，它在人的心田扎根，并越长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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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韵觉得自己不是做间谍的料，才干一次就手脚发软，蔫蔫的，几天都缓不过劲来，被柯伫戟强行拉去军医那里做检查。
医生满脸笑容的说：“尊夫人有喜了，都一个多月了，真是可喜可贺！”
两人各怀心事，勉强笑对众人的道贺。
月上柳梢，夜阑更深。
“韵韵，我很高兴。”
“伫戟，我好害怕。”
……
静默半响，柯伫戟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回老家。在这里生孩子也太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