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韵未央（一）（1 / 1）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字～夜来幽梦忽还家,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

我放下琵琶,把贴身侍女笙儿唤过来，问她，“现在几时了？”她走出房门朝外瞧了瞧，回首对我说，“小姐,卯时了。”

我点点头,“更衣梳妆吧。”眼睛却不由自主朝书房那望了一眼，房门大开，似乎那人已经离开了。

笙儿手巧,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容妆便成，我望见镜子里的自己，杏眼黛眉，清鼻粉唇，看来光彩照人，恍惚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少爷已起了么？”我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要问。

笙儿替我换上锦绣华服，笑着说，“少爷起的早，他让奴婢告诉小姐一声，午时让小姐同他一起进宫去见四皇子。”

我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心里却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我知道，他要探望的不是四皇子，而是他身边那个女子，那个让我羡慕至极的女子，苏清妩。

在别人眼里，我是闻名京都的绝色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礼温婉贤柔，高堂是鼎鼎有名的朱洎大将军，自小生活在锦衣玉食里，什么都不发愁，今后亦会嫁作名门之后为妻，一生都是富贵荣华的宝命。

但我知道，一切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当爹爹定下我的婚事时，我便知道该是自己报答养育之恩的时候了。表明上是朱洎大将军之女和东陵王世子沈慕笛的大婚，实际上是双方政权和军权的联盟，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座桥梁，一个永不相互背叛的保障。我并不十分了解官场，也不知道为何爹爹非得军政合盟，但爹爹一定是疼爱我的。因为娘偷偷告诉我，当初爹爹也是特意去见了世子，见对方一表人才，是个谦和俊逸的少年，这才决定这门亲事。

“你放心，我和你爹都不会让你吃苦的。”娘笑盈盈地对我说，那笑容让我忐忑的心安宁下来，不由自主开始想象他的样子，白衣素冠，玉树临风，应是淡如清风的人罢。

新婚当天，锣鼓震天，大将军千金的排场可谓十分浩荡，笙儿为我描出最美的妆，娘为我梳头祝福，再披上盖头，我被喜娘扶着上了花轿。

一路上我都是昏昏沉沉的，凤冠很重，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也不知闹腾了多久，有人将喜结塞到我手里，引我拜了三拜，又穿亭绕廊，才终于在一榻安稳的床上坐下。

我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发晕，听见丫鬟嬷嬷们都出了门，就想掀了盖头找点东西吃。蓦一伸手，突然想起娘的嘱咐，这盖头只有新郎亲自以称挑去才算圆满，心里莫名一阵欣喜，于是我双手交握坐在榻上，等我的良人来给我一个称心如意的笑。

可我的心还是不能安宁，虽然娘说他只比我大四岁，谦和儒雅，是京都负有盛名的美男子。我却因此而惴惴不安，整个屋子里只我一人孑然独坐，安静地有些麻木。

午夜，远远地，从府墙外头传来敲更声，一下，两下，三下，房门忽然被推开，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进来的似乎不只一人，我只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带着些不安，她说，“世子妃，世子殿下多饮了些酒，在外头醉倒了。”

隔着喜帕，我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就感觉到有个人被扶着坐在了我身边，我垂眸看见他脚上一双红底金绣锦靴，衣摆却是如雪的洁白。不知为何，我的眼睛有些疼。

丫鬟们都出去了，带上门把的动作很轻。我不敢动，只是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地，不安地绞着，身旁那人一动不动靠在床柱，过了很久，他拿起了龙称。

额前流苏晃动，将他执龙称的身影搅得深深浅浅，我看见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挑起了喜帕。我微微笑着，缓缓抬头看他，给他最美的样子，明眸皓齿，笑颜嫣然。

而我也看见了他，那张将要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的沈慕笛的脸，他容颜俊逸，眉如描墨，眸如点漆，一下子，我的脑海里蹦出了所有形容美男子的词语，宋玉，檀郎，子都……却似乎没有一个适合他。

我侧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月明星稀，此时的慕笛看起来更像是月光委地，佼佼动人。他没有看我，只是稍微瞄了一眼，便转身坐在桌子旁喝起酒来，他的目光有些迷离，神色略带哀伤，一身喜服之下是皎洁如雪的白衫。我知道，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了他。

我顶着凤冠起身，想去为他倒酒，可还没下榻，他就背对着我说，你先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见长辈和两位妹妹，我就不陪你了。

我呆住了，一心的喜悦全化作了青烟，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吗？我咬咬唇，问他，“你呢，不睡吗？”

“我不想睡。”他说，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怔怔立在榻前，低头望见自己红艳艳的喜服，金丝暗绣，如意在前，良人不动，从未觉得如此孤寂。我突然有些明白，也许他并不喜欢这桩婚事，斟酌很久，我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知你不喜这桩婚事，但木已成舟，我不求你真心，但求诚挚待我，这样对你，对我，对将军府，还有东陵王府，都是好事。”

他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从喉间模糊逸出一声，“好。”

我重新坐下来，摘了凤冠，自顾自宽衣，再放下帐幔，却一整夜都不敢闭眼，他一直在喝酒，喉咙起伏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让我觉得很害怕，直到抵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翌日，他喊我起来，说外面已有丫鬟在等候洗漱了。我缓缓起身，却见他抽出一把匕首在指腹轻轻划了一刀，殷红的血液低落在白色锦帕上，此时丫鬟正推门进来，他便顺势揽住了我，扶我下榻。

丫鬟们看见了染血的锦帕似乎很开心，捂着嘴儿偷笑，我只觉心头冰凉，手脚无力，任由他将我扶至梳妆台前。阳光漫漫，透过窗格落在我身上，暖暖的，就像他方才扶我的手，温暖柔和，让人眷恋。

梳洗打扮之后，我和慕笛去了前厅，拜过公公奉过茶之后，他为我引见两位妹妹，一位是慕音，另一位，就是仪岚郡主，苏清妩。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凤眸莹湛，般般入画，自淡笑里透出一股冷意，不经意间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只觉分外遥远。

慕音似乎很喜欢我，拉着我的手欢笑如铃，我装作漫不经心望了慕笛一眼，却见他温泽目光凝定在清妩身上，那样温柔，那样迷醉，叫我心底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