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弥耳俯伏兽将搏•下(1 / 1)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的新坑大纲基本上确定了,那么做个调查,大家想看先知的故事吗?
新坑女主是个先知哦……
奸笑着飘过~佑观四年六月,兵部尚书楚南一上表圣上请立储君,称大皇子沈君胤天赋异秉有帝王之象,当为储位首选,:Http:///定远侯佟寅之当下驳道,自古皇室嫡长为储,皇后育有一子书秦,自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断不可越阶屈就另立妾室之子,此举受到执金吾林曾航大力举赞。双方各持己见相辩不休,众臣之中亦有君胤派与书秦派,但以前者为多,而姜相与代国公却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圣上不动声色制止双方之争,只道两位皇子年岁尚幼,立储一事须容后再议,而后便匆匆退了早朝。
事隔六年,这争储而臣分两营的局面再次重演,昔日羽翼稀薄的代国公如今与姜相两两联手,手中兵不容小觑,家国安防仍有赖这二人手上几十万大军,胤皇子的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反观当年圣上尚有朝廷重臣边疆守军鼎力相助,可现在的书秦皇子却仅有执金吾与定远侯不足四万的军力为后盾,除却几位侍郎便再无能者,此番储位之争的胜局如此明显,许多见风使舵的臣僚纷纷投向了亲胤派。
三日后,皇上从代国公与姜相守中调兵二十万余人,派遣定远侯率大军镇守南疆边境,自此,西北南三疆各有太守,将军及定远候兵力部署,还梁国一个安定无忧的太平之世。
势单力薄的书秦皇子身后,似乎只剩那毫无背景势力可言的皇后,只是,一切抑或尚有变数。
晨曦将至,东方天际泛白,隐隐渗出一层铅灰,低低重重压着殿檐檐角而过。
京郊号角长鸣,惊起一群飞鸟扑扑楞楞,翅膀一一掠过灰白云层,将个晦涩的天空撕裂成一束束,间或埙声呜咽,仿佛是亲人不舍得挽留,而大道上旌旗林立,俱是整装待发的将士。此番定远侯赶赴南疆守军,皇上定于清晨为其设宴送行,朝气最盛,是为吉祥之兆,意在定远侯一去畅行无阻,固守边疆于民无忧,于国胜强。
定远侯戎装熠熠立在马背,金鼓三击,一声军令高亢,大军霍然前行,坚定脚步将大地震得轰然回响,仿是雷霆万钧的气势,也比不得这一刻的惆怅雄壮——这一去保家卫国,不知何时方是归期,只求他日魂归故里,依然是这片熟悉而深爱的土地。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大军踩着辰光缓缓行进,东方渐渐绚烂的朝阳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镀上一层鎏金色,神圣而晖芒。佟寅之伸手拂在眉前,挡住那已有些炽热的阳光,蓦然想起幼时在日照底下练功,那酷爱青衣的女孩偷偷为他撑一方荫凉在头顶,拂一段清润在眉梢。她的指尖不意滑过他额头,山泉一般清凉。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罢。佟寅之微微扬眉,硬朗唇线渐趋柔和,如冬日廊角一片余阳,氤氲里依稀是她温暖人心的笑,只是,早已不属于他。鼻端渐渐呼出一气,权作微弱的叹息,笑容尽敛,他蓦然闭眼又睁开,前方的千山万水倒映在眸中,将一袭青衣沉沉罩住。
“侯爷!”一个听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跃然而现,打破他少有的忧郁,令他缓缓转过视线,是一名家仆打扮的灰衣青年,正牵了马儿朝他恭敬行礼。
“你是……”佟寅之刻意犹豫,迅速将他从上自下打量了一遍,只觉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青年略一作揖礼貌道,“我家小姐请将军至道旁林内的丰波亭小叙片刻,并不会耽误侯爷多少时间。”
“你家小姐?”佟寅之不由重复,语调略带一分惊讶,脸色却分毫未变。
“季家二小姐。”家仆微微躬了身躯,声线十分平稳。
是她。佟寅之猛然惊醒,一句应答僵在喉间,双手不禁握紧了缰绳,视线下意识地逃向别处,见,抑或不见,似乎都不再重要,身份尊卑,前路殊途,竟是相见不如不见。
见佟寅之微露犹疑之色,家仆忙进前一步道,“我家小姐有要事需同将军一叙。”
“要事”二字落入他耳中,只觉分外坦然与轻松,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家仆身上,那不亢不卑的语气,那恭敬而不卑微的姿态,无一不是她的影子。他呵呵一笑,却仿佛是累极,“好吧,你先行带路。”
丰波亭是京都郊外一座古亭,相传是贞观年间一位得道高人用于遥请仙人博弈而建,历经百余年依是岿然傲立,那微扬上翘的亭角酷似冲天而起的昂首鸿鹄,亭顶立着一樽三重寿葫芦,俱是色彩明丽雕工考究的精细物事。
佟寅之随那家仆渐入林荫深处,枝叶交叠的缝隙里,仿佛已见那人青衣青裳端庄坐圆桌一角,笑容轻淡如一抹微云。近了才知那不过是幻象,银织翟羽斗篷下一身青衣依旧,眉眼始终是旧日模样,却不再盈盈带笑,反是幽幽的,藏了些许哀伤。
芸艾伸手遥指他跟前一方石凳,笑如蜻蜓点水,“坐吧,不必拘礼。”
佟寅之依言坐下,不经意间扫视一圈,却发现家仆早已悄然退去,他竟全然不觉,眼前只剩这一抹不复灿烂的笑。
“听说你和王爷将要寄情山水,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真好。”他微微牵唇,却不意带出一缕羡慕。
芸艾淡淡垂眸,“子律无心朝政,只羡闲云野鹤,我既是他王妃,总要一同去的。”
她的声音软而凉,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叫他无端惆怅,沉默半晌,他方开口,“今日我奉命镇守南疆,皇后身边正缺人,你可否劝王爷稍作延缓,待皇后……”
“子律已决定暂时不离都,待储位大定时再做打算。”芸艾霍然打断他,语调有些急促,仿佛雨声渐急时拍打在窗棂上的沙沙声。
佟寅之点点头,“这便好了,我亦可放心离去,不过,你们要小心姜相。”
“其实……”芸艾忍不住苦笑,“我真希望立刻离开,摆脱这一切,远远地,永远地避开。”
“你……怎么了?”佟寅之觉出她话中苦涩,望见那笑容藏了深深的无奈与痛苦,心口像被针尖戳了一记。
“没什么,就是想自由。”她惨然一笑,凄苦神色瞬间隐去,复又归于平静,“倒是你,竟被皇上派去镇守边疆,实在对皇后大为不利,姜相与国舅手掌大半军权,立储嫡长实非易事。”
佟寅之闻言沉默,脸色如石灰冷,神色却十分澹定,他遥遥望向朝阳,良久才沉声道,“其实,这是皇后的意思,亦是皇上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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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暗房里只有一盏蜡烛晕开一团光明,阴翳里那双狭长流媚的眼闪着精厉的碎光,仿佛贪婪阴狠的狼眼,无比清晰。
“我不要你屈打成招,我只要你承认一件事,承认是皇后擅自放了你们。”
冰砚死死盯住那比妇人更妖娆的容颜,觉出蛇信子一般的阴毒,正咝咝朝她逼近,将她迫上身后那堵坚硬冰冷的墙。没有刑具,没有鞭打,更无□,她完好无缺地立在墙角,看见姜相做了个手势,黑暗里忽然显现四个熟悉的身影,年老的娘亲,憨厚的哥哥嫂嫂,还有那刚满一岁的尚未学步的小侄儿均昊。
姜相劈手就将小均昊夺过,托了他稚嫩脆弱的脖子在手,朝冰砚回眸一笑,美若天人,却令人毛骨悚然。均昊显然是被吓呆了,愣了好久才放声大哭,却在下一刻哭声遏止,只堪堪张唇急喘,双手双脚不停扑腾,却生生扑了个空。
一旁的哥哥嫂嫂慌忙下跪,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用一双哀怨的眼瞪一瞪冰砚,而后不停地咚咚磕头,满脸都是浑浊的泪。冰砚只觉心口被人紧紧攥住,咽喉生疼,仿佛是一把冰刀狠狠割过,再唤不出一声哥哥嫂嫂,只怔怔瞧见娘亲因情绪过激而昏倒在地。
姜相的手慢慢收紧,小均昊的脸由惨白渐渐转为红紫,一双清澈的眼睛陡然凸瞪,小嘴张的老大,身体缓缓腾空,他竟然被姜相徒手扼喉而起。
入眼般般是痛,上心道道是血,冰砚揪着心口嘶哑着吼出一声,“我承认!我承认!”
那双手纤细莹白,却如地狱的藤蔓,依旧牢牢锢住均昊的咽喉,分毫不曾放松,他勾了勾唇角,“你要亲自对皇上说。”
“只要……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我就说……”冰砚啜嚅着双唇跌跪在地,一双手攥得青紫发白,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却不敢朝亲人看一眼。
“好。”姜相放开了均昊,任他重重跌在地上,“把他们带走。”
隐隐有小均昊急急喘气的声音,夹杂着低低压抑的啜泣,冰砚心如刀绞含泪抬首,只望见他四人微躬而虚弱的背影,没进黑暗里悄然不见。
铁链锒铛,姜相悠然踱出暗室,一身白衣在皎洁月光下转出死一般的惨白,他朝一名姗姗而来的女子微微点头,唇角淡淡一牵,“她招了。”
女子闻言一怔,“这么快?不如让御医来瞧瞧,倘若身有重伤,皇上见了会起疑的。”
“不必,她一没饿着,二没受刑,皇上绝对不会怀疑。”姜相语气极淡,仿佛眼前女子与方才那饱受煎熬的弱女并无二异。
女子心思转得极快,不过瞬间便已明白一二,眉头却在此时轻轻蹙起,将眉心拧出一道淡淡忧伤,“哥哥,事后就放了冰砚一家吧,别做的太狠了。”
姜相闻言望向她,眸光犀利,“心软了?斩草要除根,这一点难道你忘了?”
“不,当然不是。”女子黯然垂眸,“当初是她救了我和胤儿,如今我这样对她,已是罪孽深重,我不想再……”
“月儿。”姜相断然出声,“既然已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再回头,今日若留了他们活口,或许明日就是你我的死期。”
“可是她对我的恩情……”女子双眸蒙雾,语声哽咽,再说不出一个字。
一道沉滞的气息,极轻极微妙,似叹息,又似风声呜咽,姜相温和地拍一拍女子的肩,“月儿,你别忘了,你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你自己,为胤儿,更是为我们整个家族。”
女子含泪楚楚望向他,一颗鲛珠泫然跌落风中,红唇紧紧抿起,似隐忍了什么,而后她重重点了点头。
“何况皇后之精明,并非你能应付,前日里定远侯率军镇守边疆,定是她的缓兵之计,以我与国舅手下尚无熟知边疆形势大将为由,将定远侯调离京都,倒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皇上就这样放纵她操控国政。。”姜相语调抑扬,说起那传奇女子时连情绪都有了些微起伏。
“哥哥?”女子疑惑凝视他,迎向月光的半面脸容美丽无双。
姜相冷冷一笑,眼瞳里闪现奇异光芒,“她一番辛苦以杯酒解了五将兵符,是想让定远侯成为另一个朱洎,好做沈书秦登基的坚强后盾,而这一步棋,怕是皇上为她苦心安排的后路。”
女子闻言一颤,忙拽紧他衣袖,“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任他定远侯再厉害,也对已成太子的君胤束手无策。”他蓦然发笑,惊得身旁女子连连后退,却不防身后一名侍卫来报,“禀相爷,犯人咬舌自尽了。”
清脆的咔嚓一声,女子惊骇转首,却见姜相腰间一枚玉佩断裂在他手中,那双细长流媚的眼陡然间阴沉无比。
“就算失了人证,我亦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