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不堪幽梦太匆匆•上(1 / 1)
作者有话要说::Http:///。。
某商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残念……一刹那,杀声震天,地动山摇,铁蹄如雷踏破金章台上几乎凝固的僵局,令所有将士身心猛然一颤。放眼望去,底下一道道铁甲黄袍如藤蔓一般迅速蔓延,四周黄龙旌旗迎风飘扬,接天连地的喊杀声令枕书脸色剧变,甫一回首,就听见那动摇军心的声音,“逆贼无道天理难容,人人得而诛之,我皇英明仁爱天下,尔等还不速速缴械弃暗投明!”
这浑厚语声叫芸艾眉目一跳,一颗心雀跃无比,她依依回首,一身黑色铁甲之下的容颜无比熟悉,宛如刻在心底——佟寅之不知何时悄悄混进申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扰起哗然大变,给沈慕笛以致命一击。
枕书闻声回首,却见不少军中将士犹疑不定,更有甚者已然倒戈相向,与自家兄弟拼杀起来,又或者,那根本就是佟寅之所埋下的内奸,思及不由勃然大怒,眼底迸出缕缕寒意,手中一紧,挥剑刺向那人。
“寅哥哥,小心!”芸艾大喊,全然不觉身侧一道凛凛血刀,惊魂之余只能愣愣看着莳言,她的夫君,飞奔而至将她从生死一线中抢出。她呆呆望着莳言的澹定风姿,言语尽失,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嘴角一抹淡笑如风。
两道纠缠的身影刀剑相拼,一白一黑,席卷了众人的视线,快得有如移形换影。清妩掣住一线良机,飞身奔向尚在士兵钳制之下的冰砚,却不知在遥远的高台之下,有一个人遥遥张驽,激弦发矢,箭簇尖亮夹着刺骨寒流直逼清妩后心。
却无人发觉,除了,他。
寅之横刀一劈,被枕书凌厉青锋清脆挡下,再侧手一转直刺左肩,却见对方分心一望,下一刻他手中宝剑霍然飞出,而他的刀也在此刻硬生生劈入,迫出一声痛呼,“忆晚,小心——!”
只听得极细的“叮——”声过后,清妩惊骇欲绝地看着那柄剑挡过穿心一箭重重落在地上,侧首,是枕书惶然倒地,血染衣襟,艳如引魂之花。寅之错愕愣了片刻,而后迅速拔刀,一瞬间鲜血喷溅。
“住手——!”清妩莲步瞬转,凄厉一呼,耳边再也听不见铭儿宏亮哭声,满心满眼只剩白衣胜雪,血红妖娆,她不顾一切扑向他,泪水纷落如鲛珠。
枕书噙着嘴角一丝血迹,朝她粲然微笑,“若我此刻死去,黄泉白骨,你会追随我么?”
清妩点点头,发间一支小小青凤遇阳生莹,泪珠滚落玉脸,滴在他眼眸里,泛出血色。浅浅眉黛深深颦,谁记当时恩?昔日的深刻爱恋,有谁想会是今日这般结局,挥剑相向,可最终救了她的,仍是他,不是别人,只有他。
原有人说情深不寿,红极成灰,彼时她不懂,却在此时忽然顿悟,至大的爱也就这样了,予他健康体魄,完好躯壳,最少令他无痛无灾,万寿无疆,而她的爱,只会令他步入深渊,万劫不复。
清妩紧紧按住枕书左肩伤口,滚烫的鲜血从她指缝间汹涌流出,泅进她深红衣裙里,是灼烧一切罪恶之源的红莲色,仿佛是谁在低低吟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染血的双手,该如何相执偕老。
泪水模糊了视线,冥冥中是谁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粗糙,鲜血浸透伤痕,脉络交错,是纠缠不清的孽。枕书的手微微一抬,指尖殷红,他望了望清妩莹流纵横的脸,颓然垂手,眼角泪水滑落之声寂然。
此时的申军已是大乱,叛的叛,逃的逃,降的降,即便再忠心不二,也抵不住王军的万马奔腾,羽林骑的骁勇善战,暗红血液蜿蜒而下,自金章台上垂落血流如注,狂风而过,便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迎面金甲生辉,那倨傲神色仿佛要天地亦匍匐在他脚下,他步步逶迤,缓缓踱上高台,一如许久之前的登基大典。众人皆被皇后的反常所惊愕,木然不觉暴雨将至,唯有冰砚眼尖,再顾不得危险,一把将小皇子托进西晋王妃怀中,而后飞奔至皇后跟前狠狠一推,将她推了个踉跄,往那金甲战神迈步而来的方向连连倒退,直到后背抵上一袭冰冷盔甲方醒悟过来。若非冰砚这一推,皇后与逆贼泪眼相看的温情一旦落入皇上眼中,枕书必定血溅当场必死无疑。
“妩儿,苦了你了。”子梧温柔拢住她,浓眉傲然展翅,眼底似有幽火燃烧,直灼进她心底。
清妩不禁打个冷颤,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你……来了。”是的,你来了,而非你终于来了,今日这一役,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皇上在京都附近伏兵已久,设下瓮中捉鳖一计,否则哪来的天兵突降,化险为夷。说到底,她还是被算计了,算计得彻底。
一声轻笑逸出子梧鼻端,他灿然如阳的双眸自清妩脸上拂过,而后蓦然钉上她身后不远处的白衣盛血,目光陡然转寒,森森刻骨。清妩却没有回头,子梧身后那一双细长流媚的桃花眼夺去了她所有的神思,他似笑非笑望着她,眸中精光游动,竟然亦是一身洁白,只是这白,惨得让人心生寒意。
子梧的步子沉而缓,稳而悠,他在枕书跟前停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如猎人望着濒死的猎物,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胜利的,得意的狂妄。金甲耀眼的光芒将枕书笼在其中,渐渐化作一道缩影,渗进愈加浓重的暮色里。
“来人,将他押入天牢。”那语声,一锤定音。
清妩闻声含泪转首,目光拂过一张诡异的脸,银丝面具遮去大半张脸,底下一双眼睛深如幽泉,瞬间就攫住了看她的心,正待细看,却不经意撞见冰砚怀中幼儿的面容,不禁大惊失色。
佑观四年三月,朱洎守祁县,沈从恩守澧郡,两地皆处一线,两相攸关。嘉陵帝采兵部侍郎姜咏白之计,集主力于澧郡,以火烧全城为诱饵,引朱洎出兵相救,并于半路设伏,大挫其主力,朱洎慌不择路溃败而逃,王军兵分两路一鼓作气攻入祁县澧郡,沈从恩率亲信出逃,被逼至澧郡城外十望坡,后面东跳崖自尽。
皇上即刻封锁朱洎等人兵败消息,命部将继续追查朱洎下落,并率十万大军挥师北上,授意代国公领一万兵力出走,诱使沈慕笛认为城中防守薄弱,轻易可夺之。
五月,沈慕笛攻入京都,全军中伏,兵败于华清宫金章台,史称金章之役。
叛乱过后,皇上论功行赏,尤以兵部侍郎姜咏白功劳最上,一路出奇策,献神计,助皇上大败叛军,遂升任右相一职,成为牵制代国公霸权的无形力量。
同月廿日,皇上赐名皇后嫡子,讳书秦,于宫中摆盛宴荣贺小皇子一岁诞辰,并大赦天下。诏书曰,但凡轻罪者皆可返家,重罪者罪减一等,十恶不赦者免死罪,押边疆充军,叛国者申氏慕笛,免斩刑,赐鸠以保全尸。
“皇上的意思,代国公临危挟带一万守军出逃,原是这诱敌策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是么?”清妩凉声问他,不由自主连退两步。
子梧微微垂首似有愧意,“只有这样,才能令他相信京都薄弱,才会轻易率军攻入,否则以他的谨慎,我绝无可能胜他,而他,也很快会得到朱洎沈从恩兵败的消息,兵贵神速,若不趁机除之,纵虎归山的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她凉凉一哂,“所以,你连我也瞒了,不顾铭儿的安危,将我们母子迫上刀刃任人宰割么?”
浓眉轻拧,子梧望着她,眸中有一缕浓得化不开的伤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成败皆在此一役,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他信服,进而轻敌?何况,我也救了铭儿。”
当夜芸艾一行人遭袭,埋伏在京都周围的子梧亦非不知。只是在救下铭儿后忽然心生一计,决定将计就计,将铭儿与另一名幼子暗中调换,仍让芸艾与那幼子假作迷路不济,被申军抓获,让枕书以为胜券在握,以此要挟清妩,子梧诱敌深入一计便能顺利实施。
清妩只觉手足冰凉,这就是当初对弈之时,他所能下的,旁人下不得的狠心。发妻亲子都可以作为诱饵置上刀口,他说的信心十足,却忘了,若这敌人不是枕书,那么她和铭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有太多次,太多的理由,足以让枕书杀死铭儿,继而再杀死她,一样是死,为何不先杀仇者而后快焉。
“你放心,我再不会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你和铭儿都将一生荣华,再不会受半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