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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哥哥的职业选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1870年，这一年哥哥21岁，已经在同文馆学了8年了，即将毕业，而德林哥和齐如山还有一年的时间。
由于哥哥的成绩很好，所以要找一个工作是不用愁的，那个时代里急缺哥哥这样懂西方知识的人，而哥哥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很多人都想来请哥哥去他们那里工作。有很多是办洋务的公司，类似于今天的私企，还有一些外国人来办的洋行之类的，工资都很高，但是阿玛对这样的地方很不满意，希望哥哥可以在正规的政府系统中谋个一官半职，所以让哥哥把那些人都回绝了。哥哥也不想去那样的地方，所以便依了阿玛的话痛快的回绝了那些人的邀请。
现在摆在哥哥面前有两个很好的选择：一是总理衙门的翻译，这个位子在当时算是一个好位子，也不是每一个从同文馆里出来的人都有资格进去的，他们只招同文馆里面最优秀的学生。阿玛对这个职位很满意，本想让哥哥立即选择这个职位，但是在面对第二个职位的时候，阿玛还是犹豫了，因为第二个职位似乎更有吸引力。
第二个职位是总税务司的办事员，总税务司的产生是《南京条约》的产物，这个机构从建立起就一直被赫德所把持。本来设在上海，但是1865年迁到北京了，随意哥哥如果进了总税务司以后也不用担心会离家远，他仍然可以住在家里。以前看历史课本的时候，对赫德总是一些负面的评价，觉得他就是一条帝国主义的走狗，把中国的海关把持了，让中国丧失了主权，狠狠的欺负了中国一把。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以后，我发现不能这样片面的评价赫德，他也对中国做了很多好事。赫德在当时把自己完全当成中国的雇员，没有太多的考虑他英国人的身份，甚至赫德再三提醒他的部属，他们从中国政府领取薪金，因此就是“中国政府的雇员”。征收的关税都解往由华人海关督办（大都是各通商口岸的道台）管理的中国海关银行。但关税的估算以及帐目和报告的编制都由赫德的部属来进行，他们在成功地防止走私和确保帐目准确无误等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如果没有赫德的有效的海关机构，各通商口岸的贸易和航运不会那样有条不紊地发展起来。从这个意义上讲，他的主要贡献是促使中国商业的发展，大批的华洋工商界都从中得到了好处。但清政府仍然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赫德对同文馆花费了好多的心血，同文馆里的学生之所以待遇那么好，都是拜他所赐。
因为哥哥当时是旅欧团里的一员，和赫德有过很多的接触，所以赫德对哥哥很了解，很欣赏哥哥，于是便想让哥哥到总税务司里面去帮他。总税务司里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里面那些人的待遇不仅中国的官员眼红，就连英国的那些领事们都妒忌。其实我们想想现代海关的待遇也知道海关是一个肥缺，而且那个时候的待遇比现在还要好很多，就可想而知里面有多肥了。不过里面的人也分为洋人雇员和中国雇员，中国雇员的薪水会低一些，但是比起中国其他的衙门也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了。
阿玛觉得总税务司的那个职位不错，倒不是看中了他的薪水，而是看中了那个职位都是在办一些实事，不想总理衙门的翻译一样那么苦闷。阿玛觉得哥哥应该会更加喜欢总税务司的那个职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哥哥却选了总理衙门的那个翻译的职位，让我感到很奇怪，于是便去问哥哥原因。
我已经过了十一岁的生日，阿玛和额娘也觉得我大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有什么家庭问题的话也会和我一起商量，偶尔也会听听我的意见，我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上升了好多，已经渐渐的有一些话语权了。哥哥更是会私下里和我商量一些事，但是这次这么大的事，哥哥却没有和我商量就自己做了决定，于是我想问问他的想法。倒不是说想干涉他的决定，毕竟以后去工作的是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很重要，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想法，想知道他为什么做了这个选择。
哥哥看到我后了然的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做总理衙门的翻译是吗？”
我点点头，和哥哥相处了8年多，我们之间也有了很多的默契。
哥哥对我说道：“我一直记得你给我说的300年后的事情，我知道大清国是免不了要消亡的，但是我还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情，去努力一下，如果结果真的无法改变，那么起码自己不会有遗憾，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在1898年之前就安顿好家里面的，无论大清国是否挺得住，我都不会让你们遭遇战乱的。”
我听了以后一愣，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是哥哥还是要去努力吗？我闭上眼睛沉思：哥哥和我毕竟是不一样的，他以为我和他说的只是一个预言，有可能会实现、也有可能可以改变，但是我却比他绝望得多了，我清楚的记得那些屈辱的近代史，而且我一个民主时代里成长过来的人，对大清国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也没有想过要挽救大清国。甚至我还希望这个腐朽的王朝快点没落，快点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所以我想的一直只有远远的离开这里，根本没有想过我要挽救这个王朝。在这一点上，我和哥哥很不一样，但是既然哥哥做了这样的选择，我也不会阻止他。
想好以后，我对哥哥说：“哥哥，我明白了你想为大清尽一分力的心情，可是，这和你选择总理衙门有什么关系呢？在总税务司就不行吗？”
哥哥笑着摸摸我的头，对我说道：“娴儿，我知道你对赫德大人印象很好，我也承认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在总税务司的职位上认真的工作，为大清国做了很多事。但是如果我进了总税务司，每天就是做一些技术性的工作，对拯救我们大清国一点儿帮助都没有！那些职位里面多一个我和少一个我，对咱们大清国来说一点儿区别也没有，你明白吗？可是总理衙门的翻译却不一样。我要是进了总理衙门，就可以把一些国外先进的技术、先进的思想引进来，让更多的中国人睁眼看世界。我去过很多国家，也了解过那些国家的历史，那些国家之所以从愚昧落后的中世纪进入了文明时代，是要经过思想启蒙的！英国是如此、法国也是如此。而且你也和我说过，洋务运动救不了中国，只学习西方的技术而不学习他们的思想是不行的，所以我想翻译更多的书给国人看。”
我佩服哥哥的勇气和决心，可还是要把事情和他说清楚：“哥哥，你别忘了，英法启蒙以后为什么会迎来新的时代？那是因为他们推翻了旧的王朝！你如果是想救中国，那么这样做是对的，但是如果你想要救的是大清国，那么你这么做就大错特错了！你的翻译的书不仅不能救大清国，反而会加速它的灭亡，你真的想好了吗？”
哥哥听了我的话以后一呆，然后说道：“娴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把大清国和中国分开想过，救中国不就是救大清，救大清不就是救中国吗？这又什么区别？”
我严肃的摇摇头，说到：“哥哥，这两者差别大了！你别忘了中国还有千千万万的汉人，我还记得他们推翻大清的时候喊的口号‘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在汉人眼里，我们是‘鞑虏’，只有把我们推翻，他们才能建立‘中华’。”
哥哥喃喃的说道：“你不是说好多外国人都在欺负我们中国人吗？这个时候为什么大家不团结起来，还要搞什么满汉之分呢？我们满人也希望国家好起来啊，我们满人也是中华的一分子阿，为什么要驱除我们？”
我说道：“哥哥，这种民族矛盾很难解决，要彻底解决可能要再过一百多年也说不定呢。”
哥哥苦涩的一笑，说道：“是啊，满人也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几百年了，汉人不满也是应该的。但是我却不会为这个原因停止我救国的想法！中国是汉人的，也是我们满人的！大清就像历史上的唐、宋、元、明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朝代，灭了就灭了吧。我期待着全中国人民的觉醒，期待着我们中国也像西方一样强大！”说道这里的时候哥哥神采奕奕，但是他的神色瞬间安然了下来，说道：“到时候要是我们满人真的被驱除了，那么我们就出去吧，只要看着中国好了，我到哪里都无所谓。”
我听完哥哥的话以后心里很难受，紧紧的抓住哥哥的手，对哥哥说道：“哥哥，你不用难过，我回到的那个时代是一个民族团结的时代，不仅是满汉一家，而且各个民族也相处得很好，我们的国家那个时候很强大！”
哥哥听见我的话以后笑了，说道：“是啊，我能努力一分就努力一分，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的国家以后会好的！”说完以后，哥哥止住了笑了，说道：“我只是希望那个苦难的过程尽量短一些，国人能少受一些苦而以。”哥哥握住我的那只手在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的颤抖着，我知道哥哥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忽然觉得一股激昂之气在我胸中喷薄而出，我对哥哥说道：“哥哥，你的努力不会没有用的！我也和你一起努力，我们一定可以缩短那个苦难的过程的！”
哥哥看见我激动的泪花，安抚性的拍拍我的手，说道：“娴儿，你真是个好姑娘！”
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找到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不再那么绝望、不再那么迷茫。如果历史是强悍的，如果一切的结果都已经注定，那么我们也可以为了缩短那个苦难的过程而努力，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不是吗？
我和哥哥拉着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