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1 / 1）
方粤的怒气已经濒临爆发，他那么骄傲，何曾尝试过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嘲讽过，何况这个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一直以来和父亲的关系不甚融洽，但是在骨子里他还是很在意父亲的。现在关于林惟珊的陈年旧事被抖落出来，他除了觉得意外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恼羞成怒。自己心心念念看重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不堪。
他没有力气拉住急速奔跑出去的林惟珊，打了徐再林也不解气，双手紧紧在身侧攥成了拳头。他那么在意林惟珊的身体，即使再想得到的时候也是巴巴地忍了，可她辜负了这份忍耐，方粤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戏耍了一番，看着父亲不动声色的样子，更是恼火。
“你早按照我的意思，顺顺利利和林惟珊在一起，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方敬博揭开茶盅，喝了一口茶：“如果是那样，你要你的林惟珊，我要我的天目表，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你到底年轻……”
方粤强忍住怒气：“你什么意思？”
“现在林惟珊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你最好跟姜蜜玲……”
“我说了别做梦！”
“哼，即便林惟珊那丫头是别人穿过的破鞋？”
“你闭嘴！”他的怒火轻易被释放，忍到发抖，才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没有扑上去。
珊珊，珊珊，你终究不信任我……
一个人的眼泪究竟要怎样才算流尽？原来初秋的街头已经这样冷，林惟珊跑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背包也丢在了方家，她不能忽视出门时徐再琪了然的神情，那种鄙视和怜悯几乎压垮了她。双颊已经冰凉，没有钥匙进不了门，她抬头望望那富丽堂皇的莱茵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闯进异类世界的小丑，妄想着鲤鱼跳龙门，结果只能是不自量力的小鲤鱼惨败而归。
莱茵苑，凤凰莱茵苑，自己终究不是凤凰，怎能奢望什么？她不是有意欺瞒方粤，而是害怕，害怕方粤知道了之后会怎么看自己。现在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天色渐渐黑下来，午饭没吃，又没有钱吃晚餐，只得忍着饥肠辘辘游走在街头，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走回了幼儿园。
“呀，是林老师……”看门的大爷打开窗户看见游魂似的林惟珊：“外面雾气重啊，快进来说话。”
林惟珊勉强笑了笑。
“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吗？”大爷给林惟珊倒了一杯水：“吃晚饭了吗？我家老婆子怕我馋，给我做了几个下酒菜，我饭锅里还闷着米饭呢，新收的米，香的很，你们城里人想吃还吃不上呢！要不要尝尝？”
大爷利索地摆好了碗筷：“吃吧吃吧。”
林惟珊始终一言不发，偶尔露出勉强的微笑。
“人这一辈子啊，很多事儿看似巧合，事实上都是前辈子注定的必然。我和我老婆子吵嘴啊，吵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气盛，逮着一句不对就吵啊闹啊，老婆子年轻的时候火爆！闹急了，人家屋里的女人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家老婆子是操刀子砍我。这不，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临了这么老了，哪天不拌嘴，你还别说，我还不习惯了呢。”大爷嘿嘿笑着，林惟珊再也克制不住眼泪，滴滴答答掉在晶莹的米饭上。
“哟，怎么说两句还哭起来了？”
林惟珊摇摇头，将眼泪收回去，吃过饭道了谢，问道：“大爷，里面的宿舍还在吗？上周说是要拆了重建？”
“楼倒是还在，钥匙已经不在我这儿了，你有事儿啊？”
“不不不，我只是想起来有些东西没拿走……”林惟珊心里暗淡下来：“既然这样，算了，上班了再说吧。”
“林老师，你别怪我倚老卖老多嘴，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啦？以前来学校接你的那个年轻人下午在这儿转悠了好久。”
林惟珊摇摇头，脚下虚浮地走出去，差点没摔倒，只是扶住了墙角的一棵树，才勉强站住。年轻人？除了方粤，还会有谁？
她没想过徐再林会这样无耻，他居然不承认，不承认往事。这笔隐瞒更卑劣，可是现在还会有谁听她的辩解？
她没地方可去，走着走着还是回到了莱茵苑。她自己都觉得羞愧，过去的丑事被毫不留情地拆穿，如果再一次面对了方粤，她该怎样？林惟珊笑起来。走了太多的路，脚酸疼不已，强忍不住就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失声痛哭。泪水洇湿了牛仔裤，贴在膝盖上。
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这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父亲抛弃了自己和母亲，徐再林否认了自己，桑颖出卖了她们的友情，父亲的遗物被弄丢，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果连母亲都去世，那么自己还有什么意思，人活着难道就是为了受罪吗？要不然，索性赶在母亲去世之前去死，或许……
她这样想，便停止了哭泣，微微失神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线，她疾步走向莱茵苑的大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她闭着眼，疯狂地奔跑起来，只要一辆车经过，只要那么几秒钟，砰地一声，一切都会结束，或许会有一点痛苦，可是结局一定是这样的！林惟珊铁了心地奔向车来车往的马路，耳边响起刺耳的急刹声，她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宣判，可是……没有意料之中的痛苦，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离她几厘米的地方。
方粤觉得什么东西要从嘴巴里冲出来，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那么熟悉，那么决绝地奔跑的姿势，他慌了，心脏几乎停摆，用力踩下刹车，几乎在绝望的边缘的时候，车子奇迹般地刹住了！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活，一霎那间，绝望、伤心、痛苦、开怀，各种表情在脸上接踵而至。
镇定下来后，他快速下车，用力甩上车门，拉起地上坐着的女人，恶狠狠地说：“撞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但是林惟珊，你不觉的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林惟珊疯了一样推开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堪，我一点也不知道，你瞒得我好苦！”方粤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恨得牙痒痒，可是却舍不得拿她怎样。
林惟珊低着头，眼泪再一次掉下来：“我不是什么好姑娘，你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你还有很多选择。”
“你脑子被门夹了是不是？选择什么？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样子……”
“你要我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林惟珊暴怒地狂吼起来：“你说啊！你说！你要我说什么？！说怎么和徐再林上床，说他为什么不要我！说我怎么大着肚子让人指指点点？”她站不稳，踉跄着后退，再后退……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林惟珊的右脸上：“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方粤握了握自己发麻的左手，他始终没舍得用自己的右手打下去。
林惟珊反倒嘿嘿笑起来，神色可怖，白皙的脸颊上明显的五指痕迹：“哈哈……我反正什么也没有了……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出卖我，骗我，欺负我……没关系，看看，林惟珊还剩下些什么值得你们费尽心思来抢的？我什么也没有了，哦，还有一条命，你们谁要？哈哈……”她低低地笑起来，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类似于悲鸣的笑声。方粤觉得毛骨悚然。
他知道她需要发泄：“你还有……我。”他艰难地说：“我不是不难过，但是我难过的不是因为你和徐再林的那些往事，我难过的是这些往事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是通过这样让我难堪的渠道。没错，我是个男人，每个男人都有一些占有欲，我承认我嫉妒得发疯，我嫉妒徐再林，我也恨我自己，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珊珊，这有些遗憾。但是我们有很多未来可以弥补这个遗憾。”
林惟珊耸着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谢谢你……谢谢你……方粤，我有什么好？就算是你四年前对我愧疚，也该还清了。你没必要对我好。我根本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