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寂静的走廊上白衣的医生护士不停地跑来跑去。方粤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有些烦躁。他记得第一次和林惟珊说上话，也是在这家医院，那时候的林惟珊虽然穿得滑稽，打扮也显得简单，但是粉扑扑的小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红晕，可这四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为了得到那块该死的手表，他曾经唐突地打过她的主意，后来又是为了赶她离开这里，卑鄙地用钱买通了桑颖，拍下了她在龙庭8号工作的画面，寄到了教育口子的相关单位。她也许曾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可是她却始终还在原地坚持，就好像明知道脚下的沙漠有多贫瘠，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扎根在此。
方粤苦笑，自己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
未施脂粉的林惟珊，苍白着一张脸躺在他的怀里，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有一种酸胀的感觉涌出来。方粤，自责了。不是标榜自己有多善良，也不是想弥补什么愧疚，而是……觉得或许她这样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生去弥补。
一生？方粤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自己也被自己吓到了。
一直到天微微亮，迷迷糊糊靠在医院长椅上的方粤被温柔地唤醒，他睁眼一看居然是李子健。
“要不然回去睡一会儿？”李子健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粤胡乱抹了一把脸：“你怎么在这儿？”
李子健笑道：“你做事哪一次不是惊天动地，你也不看看你昨晚超速和闯红灯逆行录像……铺天盖地的。我能不知道么？”
方粤没心情说笑：“她怎么样了？”
“转到病房了，已经办好了手续，你整夜没合眼吧，去睡一觉？也不要你走远，对街那家宾馆，开了房间了。洗个澡也好。”李子健给他一张房卡。
方粤伸手拿起那张薄薄的卡片：“你帮我去查一查昨晚在跃龙路上的录像，抢了林惟珊的究竟是什么人。”
李子健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怀疑谁，你也别憋着。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就好好照顾她吧。我看她也怪可怜的。”
“怎么？”
李子健顿了顿：“你还不知道，她的左手……可能废了。”
“废了？”方粤从薄唇间吐出两个字，心里一片苍凉，随即暴怒起来：“怎么可能废呢？！昨天做手术的医生是哪个？叫他出来！就挨了一刀就废了！他妈的医生怎么做的，昨晚不说，现在放他妈的屁！”
李子健拦住了冲动的方粤，真害怕猩红了眼睛的方粤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手还在，就是做不了技巧性的动作，也拿不了重物。看上去也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的。”他解释道。
方粤一脚踹翻了走廊里的长椅：“你说的叫什么话，太监看上去和一般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那能叫男人吗？”
李子健被这个比喻弄得愣了一会儿，苦笑着安抚他：“你这样也于事无补。”
方粤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暴怒过后是极端的安静，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是谁？找出来，废了他一双手！”
两人胶着着站在走廊里，穿着粉色衣服的小护士忽然走过来，拍了拍方粤的肩膀：“病人醒了。”
方粤拔腿向病房冲去，到了房门前，却硬生生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才放慢速度走进去。
“珊珊……珊珊你好些吗？”他压低了声音，极其温柔。
林惟珊眼前还昏花一片，只是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又模模糊糊看见方粤的轮廓，嘴唇动了动，可是方粤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好了好了，不怕。”他拍了拍她的脸颊：“想吃什么？”
林惟珊看着渐渐清晰的脸，青色的胡渣满布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下颌，眼睛里猩红一片，一向考究的衣服也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形象。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她微微抬起一只手，抚上了他憔悴的脸。
方粤心底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心底满满的，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赶紧用两只手捂住林惟珊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脸颊上：“你好好休息，知道吗？我会在这儿。”
林惟珊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是随时要断掉：“表……手表……”
“我会帮你去找……珊珊你先养好身体。”
听到这样的保证，林惟珊忽然安心，眼前的这个男人，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似乎就从没有对她做过一件值得她去信任的事情，可是他说，珊珊，我帮你去找。林惟珊相信了，也心软了。有时候一个细微的念头会从她的心底像是泡泡一般冒上来，方粤，也许是值得信任的人。
不得不承认，方粤照顾得很周到，请了保姆和护工日夜不离地守着她。每天晚上，他还会定时过来关照，或是送点东西给她解闷。
几天之后，林惟珊要求出院。
她默默地收拾着东西的时候，方粤来了，就站在她身后，深深地看着这个看似平静无波的女孩子。
“再住两天观察一下吧？”方粤忍不住出声。
林惟珊回过头，放下手中叠着的一条毛巾，微微笑了：“你坐吧。”说着把衣服拿开，收拾到包里，将床上的一个位置腾出来好让他坐下来。
方粤走过去帮忙叠一些衣服，他并不太会做这些事，一件衬衫叠起来的样子惨不忍睹，林惟珊会心地笑了笑，将一团糟的衬衫放进包里，然后拉上了拉链。
“你还没有完全好。”方粤强调，皱着眉，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
林惟珊看了看缠着绷带的左手，轻轻摸了几下：“已经没事了。过几天都可以拆线了。”
方粤一时间觉得尴尬，没有什么话要说，索性沉默。等到她真的拎着包要出门的时候他又跳起来给她拿那只没什么分量的提包。
“我来拿。”他说。然后执拗地从林惟珊手里抢过那只黑色的尼龙提包。
林惟珊松了松手，由他去。方粤快步走在前面，只顾往前走。
“哎……我出院手续还没办。你等我会儿。”林惟珊忽然说。
方粤拉住她，温热的小手就这样攒在他的掌心，他细细地用手掌摩挲她的手指：“多大的事儿？你不用操心。”
林惟珊不自然地抽开那只手，将头发往后捋了捋：“那怎么好意思。”
方粤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窝了火，却硬生生忍住了没发作，可是脸色却不好看，就像是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一样难受。
“为什么不好意思？”方粤烦躁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最后停下了脚步：“林惟珊你给我装！哼！”
林惟珊笑着摇摇头，左手的感觉一直很奇怪，感觉像是少了线的木偶一般，而且还使不上劲儿，她握着自己的左手，祈祷赶紧好起来。
方粤几次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按了按喇叭示意她上车。林惟珊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方粤周全地给她扣好安全带，身体有意无意地靠的很近，林惟珊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男人特有的气息，这个气息和别人不一样，她能感觉得到。
这么近距离平静地看他，才发现他生的真是好，星眉剑目的，只有说是玉树临风合适了。尽管这个形容词那么俗气。可是真要想换一个词语，却怎么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合适的。
正在想着，方粤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最单调的那个铃声，他很快接起来，皱着眉，眼神逐渐凌厉。
“知道了，我马上到。”说完他挂掉了电话，然后转头看林惟珊：“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惟珊点点头，看着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