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林惟珊咯咯地笑起来，笑到花枝乱颤，笑到浑身的亮片都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闪耀着灼目的光泽，笑到眼泪都要掉下来，笑到方粤以为她疯了。
终于，她停住了，腰肢款摆，风姿曼妙地走到方粤面前：“先生，想听听看吗？”说着，一条腿跪到方粤身边的沙发上，另一条腿在他的身侧来回摩挲。方粤并没有任何动作，不拒绝，也不迎接。
林惟珊索性张开双腿跪在沙发上，他就在她张开的双腿之间。他看她的眼，她也看他的眼，不避开，不躲闪。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就这样冻结在那里。林惟珊抬起手，用涂满蔻丹的指甲轻轻刮着他的脸。
她还是瘦，甚至比以前更瘦。方粤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曾经让他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女人，可如今什么都变了。他讨厌她身上的味道，讨厌她的眼神，讨厌她轻佻的动作。他再也忍不住，漫不经心推开她，想站起来，可是她那么倔强，就是一动不动。
为什么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可以活得潇洒，有些人永远在为生存发愁，为生存苦恼。林惟珊的眼底开始有些可疑的水光。方粤却觉得那是某一种暧昧的眼波流转。心底的厌恶一下子升腾起来，霍一声站起来。猝不及防的林惟珊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朝后面栽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坚硬的钢化玻璃打造的矮桌一下子被撞出去，挪了位置，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林惟珊觉得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后脑勺撞到了桌子角，顿时疼到眼泪都流不出来。她也曾经有过灰姑娘的梦，也想过要给方粤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上帝在四年后还跟她开这样一个超级大玩笑。她宁可自己已经昏过去，或者就此长睡不醒。但是天不从人愿，眼前只是黑了一段时间。好久好久，她就这样狼狈地倒在地上，仰面朝天。现实和梦想一样残酷，没有人伸手拉她一把，任由她就这样躺在那里。林惟珊觉得头疼，好半天才慢慢坐起来，半跪在地板上，好半天还是眼冒金星。
她站不起来，不停摇晃着脑袋，双手捧着头努力想睁开眼。最后方粤觉得裤脚被人拉住，他站住不动，看着那个女人挣扎着拉着自己的裤腿艰难地站起来。不知她撞到哪里，可是鼻子里在往外流血。鲜红的，比她的口红还红。她起先没有注意，可是过了一会儿，血流进了嘴里，她用手摸了摸，然后用满不在乎的样子扯了一张面纸，随手擦了擦，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里。
血没有止住，林惟珊像是嘲笑一样轻轻笑了一下。张公子看得忘记讲话，呆在一边看着方粤。
这一声轻笑像是笑的方粤，方粤却直直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呵呵，对不起啊，裤子很贵吧……我可以帮你洗。”林惟珊说。
方粤连嘴唇都没动一下，依旧笔挺地站在那里。
“哎哎……三儿！你怎么搞的？平时你拎不清就算了，你这个□□！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圣女！”张公子觉得恼怒，觉得林惟珊让他丢了面子。
“你给我闭嘴！”方粤一开口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张公子看着方粤真的是发火了，想也没想就冲到前面来，抬起手给了林惟珊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她的头发很长了，已经快及腰。但是她看着有人招呼着她的脸过来，居然没有反应，硬生生接了那两个耳光。头发像是疯了一样披了一脸。可是她还是站着，头偏向一边。只是一会儿她顺了顺头发，依旧面带微笑。
方粤觉得，她疯了。从心脏开始蔓延到皮肤一样疯了。这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眼神纯净的女孩子变成这样。
她的脸蛋很白净，如今却有很明显的五个手指印在脸颊上。鼻血没有清理干净，又被打了两个耳光，一张原本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脸上显得恐怖。
“走吧……”方粤抬起脚出门去。一干人跟在身后。他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何况她是在做给谁看？
嘴里很疼，头也疼，耳朵里嗡嗡地响成一片，林惟珊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以前即使有各种为难的情况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空荡的包间，她终于有力气坐下来。
宽大的电视屏幕里还在放着一支歌。她清理包厢里的残局，觉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后来也忘记是怎么回家的。只是糊里糊涂洗了澡倒在床上一夜到天亮。
原来的公立学校早就不要她了，找到了确实证据之后就开除了她。那是几张照片，图文并茂。
她穿着暴露的衣服在龙庭8号的包间里，或者和一个男人从一个楼道里出来。还有一张，在那辆捷豹车里和一个男人亲吻。
呵呵，这一切都成了铁证。
还好有一所刚成立的私立双语幼儿园急着找有教学经验的英文老师，她才不至于没有饭吃。校长是个年轻的男人，笑容干净，牙齿洁白，手指修长。对林惟珊也算照顾。他很体贴地没有问林惟珊为什么不在以前的公立小学教书，只是大略看了看她的简历之后就正式通知她上班。即使福利没有公立小学好，但是提供宿舍。所以，日子还算凑合。
可见，人是不能有污点的。
即使她和方粤之间什么也没有，可是她百口莫辩。龙庭8号是事实，方粤在她家过夜也是事实，至于那淡淡的亲吻，更是事实。他走得很潇洒，像是忽然消失了的气味，可是就是这淡淡的自以为是的交往，或者是单纯的单相思，却给她的生活留下了无限的后患。
早晨起来的时候，镜子里的脸苍白得像鬼。昨晚为了收拾残局，比平时晚了很久才回到家。洗了脸，使劲把手搓热了在脸上又揉又捏，脸颊才有淡淡的血色。
掏出一支粉红色的唇膏，稍微抹了一点，看上去才不那么难看。
可能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手腕的地方被刮伤了，很深的一个口子，幸好没有刮到静脉，只是留了很多血，她还不知道。早晨看到的时候，伤口外面的皮肤已经翻了开来。林惟珊咬着牙用纱布裹了裹，然后小心地挑了一件长袖T恤，遮住了伤口。对着镜子笑了好几次，她才满意地出门去。今天是新生招募，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报名、注册、缴费、分班。
幼儿园很热闹，孩子们蹦蹦跳跳，学校里到处布置着卡通的头像，气球和新学期的宣传标语。
林惟珊驾轻就熟，帮着搬凳子，摆宣传标语，引导牌。
看着孩子们一张张天真的脸，林惟珊从大厅的镜子看见自己。
“林老师，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呢。”苹果班的老师说：“你好像瘦了蛮多。”
“啊！是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说流行骨感美吗？”林惟珊牵强地笑了笑。
苹果班的老师真的是长了一张圆滚滚的苹果脸，不无羡慕地说：“真羡慕你啊，能吃却不长肉。”
林惟珊笑了笑，再一次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想承认，却真的已经26岁了，已经不再年轻。
校长穿着白衬衣站在大厅里，绕过热热闹闹的孩子，向林惟珊打招呼：“林老师，暑假辛苦你了，看了这么久的全托班。”
“没关系，分内的事儿。”林惟珊低着头整理那一捆画册：“再说，不是给了钱了吗？”
年轻的校长笑了：“为了答谢你，晚上可以共进晚餐吗？”
苹果班的老师抓住林惟珊，悄悄耳语：“不错啊，校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林惟珊搬了很久的画册，受伤的手腕子忽然开始痛起来，她冒着汗，把一捆画册搬到桌子上，用左手抚摸着那个厚厚的绷带：“啊，这个啊……对不起。”
年轻的校长耸了耸肩：“没关系，下次吧。”
苹果班的老师可惜地看着校长离去的背影叹息：“林老师啊……”
林惟珊知道她在叹息什么，笑而不答：“这个学期你带什么班？”
“苹果班啊，已经是大班了，不需要怎么操心。”
“嗯，这样啊。”林惟珊看了看手里的表格，自己除了教大班的英语之外，还要带一个新入学的小班：“我去那边给孩子注册。这边辛苦你了。”
小班的小老虎班在操场后面的那个小二楼里，林惟珊很快找到了班级，里面已经有很多小朋友在等着了，还有家长，乌泱泱地站在门外。
林惟珊埋头注册收费，还好孩子不算很多，只是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刚要收拾收拾离开，才发现教室里坐着一个小男孩儿，白白的小脸，圆溜溜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她蹲下身去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方翀。”孩子奶声奶气地回答。
林惟珊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说：“妈妈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
正在问着，门外有人喊起来：“翀翀……来，回家了。”
林惟珊站起来，手里还抓着方翀的小手，脸上却笑不出来了。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徐再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