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 87 章（1 / 1）
捌一十二
又一天，是夜，无昔还是没有出现，反而是那个同来的人把我带出了营帐，我也没开口问他要带我去哪，只是安静地跟着他。这些日子来，我发现我那嘻哈内力已经被消磨的几近为零了。我，再也笑不出来，我想赶在我完全被苦难打败之前找到大哥……
“进去吧。”军营里虽然仍旧灯火通明，可士兵明显少了很多，应该都出战了，鞑靼这次还是想偷袭打夜战吧。
低头走进那人为我撩起的营帐，回头去看，却不见那人跟着进来不禁有些疑惑，再转头时，整个人倏地就愣在了当场。
那个人，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是大哥！
我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我怕我忍不住哭喊出声。
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人，半天我才想起应该走过去。抬起脚却不敢太大动作，我怕这又是一个教人痛彻心扉的梦，我怕梦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消失不见。
仅那么几步，我却花了半辈子的勇气和力气才走完，站在床边俯视着这张日思夜想此时却有些苍白的脸庞，泪水瞬间就翻涌滚落。我不敢动，我连动都不敢动，能这样望着他就觉得所有的过程都不值一提了，以后就算不得好死也值得了。
缓缓地蹲下，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我唯一能做的却是死命睁着泪眼盯着他，连多眨一下眼都舍不得。我不禁自嘲，本姑奶奶是爱惨他这个冷酷帅哥了啊！
又花了老半天，我那只揣成拳头的手才举到他的脸庞，当手指碰上那温热的脸，本就汹涌的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今天我算是知道，原来我ＴＭＤ也可以这般水做的。然而掌心传来的不正常温度却让我蹙起了眉心，随即把手覆上他的额头，发烧二字随即出现在脑中。
在山洞的情景又浮现眼前，那时发烧生病的他也曾这样安静地躺着，但是当时的心态不一样，那时，不想他死，原因很多却没有一个因为爱，现如今，一个爱字赛过了千言万语。人心也不过如此啊！
我伸手擦了擦脸，然后转头观察了下四周，最后在桌上发现了一个碗，里边盛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药之类的。我不大确定，只好先酩一小口试试，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放下了，转而拿起一边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
“大哥，大哥！”我轻声唤他，可他却并没有反应。
这不由让我有些怕，于是犹豫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的，我这才松了口气。
“大哥？”见叫他不醒，我点了些水滋润了下他有些干的嘴唇。
长时间且近距离地凝视着眼前昏睡的人，我却还觉得不够，然而除了手足无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外，我又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大哥……”开口唤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唉，算了，想看就好好看吧！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
轻轻把头靠在他身上，我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从前就很卑微，现如今我却觉得自己更卑微了些；我从前是那么抗拒他人的同情，如今我却期盼上天能施舍哪怕多一天再多一天的怜悯；我从前一无所有地去争取世间的所有，今时今日我只愿用我还有的去换取眼前人的一生平安……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如此转变？或许正如无昔所说的，爱，原来这么的苦和累，却仍旧教人甘之如饴，真是疯了。
“水……”
“大哥？”听到他虚弱的声音，我霍地就直起腰来，“水！”
有些吃力地扶起他，我极其小心地给他喂水，他感觉到水颇为急切地喝着，我怕他呛到不敢喂的太快。喂了三杯水，我才把扶他躺好。
喝过水的他又继续睡过去，看着此时的他，心就一阵阵地痛。为什么他一到冬天就会发烧？在山洞那几个月里他基本上是在发烧中过来的，真不知道他要有多大的韧性才能熬过那一切，他这样旁人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他本人该有多痛啊？
“大哥，你听好了，除非死，不然，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接近天亮时，无昔突然出现在营帐里。
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我压根儿没有阖过眼，我哪舍得睡啊！
“无昔！”我看着他，那句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知道他想要的一定不是我的感谢。
“一切准备好了，我来送你们走。”他似乎完全没看到躺在床上的大哥，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说。
我静静地站起来，任由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人把大哥背起，然后跟着他们火速离开。
一路上我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被人背着颠簸的大哥，所以没能注意到身后那双如影随形的灼热而绝然的眼眸，如果这时我能够回一下头，或许往后的历史就不会那样谱写了……
转入一个地下通道，他们有条不紊地把大哥接了下去，我也跟着爬下去，却见无昔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我抬头催促：“无昔，快点下来！”
却见他笑着摇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说：“非虞，这辈子能遇见你，真不知道是福多一点还是悲多一些，不过，我庆幸，我感激上天让你我相遇，来世，你能只爱我一个么？”
“无昔，你说什么傻话？快下来！”
“非虞。”他还是摇头，“我爱你，可是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那个人，值得你爱。”
“无昔……”
“知道我为什么放手么？我知道，他要给你一个家，一个风和日丽的家，但国若不安，何以安家？所以他来了，不顾一切地来了……我服他，因为我虽不比他少爱你，可在我眼里心里，国，根本不值一提……非虞，别犹豫，你配得上那样珍重的爱，走吧，以后，记得要幸福要快乐，连同我那份一起，知道么？”他脸上的表情教我心头发颤。
低头深呼吸了下，再抬头时，我笑着对他说：“无昔，谢谢你，谢谢你，爱我。”
他微一愣，然后在晨光中笑的那般的灿烂，像极了那夏末极尽绽放的荷花，他说：“走吧。”
几经辗转，我们终于回到地面，上了马车，一路东行。
我倚坐在马车里，大哥则一直昏迷地倚着我半躺着，我紧紧地抱着他，心跳的很快，不是害羞，我脸皮比犀牛皮还厚的人可能害羞么？我只是怕，怕后有追兵，怕上天不放过我们……
然而，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没能全身而退，大概是命数吧！
当大哥突然醒来时，他冷清的眼眸掠过一丝惊讶，随后竟然要赶我下车，而他自己却要赶到战场去。我丫地疯了才会听他的鬼话，他却铁了心要跟我作对，撑着这副烂身体居然要去跳马车。
看着他固执而虚弱的背影，泪水在我眼里转了又转，最后，我扬声：“停车！”
“公子？”外面赶车的人不确定地叫了声。
“回去！”
那个已经爬至车沿的身影这才顿住，他有些乏力地翻身靠在车壁上，却不看我。
眨掉眼眶里的泪水，我挪到他身边，低声说：“大哥，进来吧。”
他不说话，一双清凉的眼眸微微地闭着，嘴抿的死紧。
“大哥，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要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只求你再也别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追你的这一路，我好累了，以后，我们互相扶持着走，那样就不会那么累，你说好么？”话说的轻盈，却几近耗去了我整个的生命。
缓缓地，他偏过头来看我，冰凉的眼眸里反映着我的模样，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完整。
然而，最后他却敛了眼，凉凉地说了句：“白眼，死了。”
什么？！
我的心头猛地被千重山压的透不过气来，我不相信，白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还没回过神来，大哥更冰冷的声音就传来了，“家，不能给你了；国，要为你守住。”
听到的话，我倏地就凉了心，人也迅速冷静了下来。我看着他更加坚毅的侧脸，一字一句地说：“陶寂宏，你丫地给我听清楚了，我陶寂儿不稀罕你给的国和家，我ＴＭＤ要没有你的国家干什么？你要是敢给我死，你ＮＮＤ就在地狱里等着我，就算是死，我他娘的也绝不放过你！”
他张开眼看着我，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缥缈。
看到这样的他，我心一下子就软了，爬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说：“大哥，你还有我，我也只有你了，我们，以后一起好好过。我不要那江南的家了，我们继续四海为家，我们天南地北地去，我们回去好么？”
手中握着的手那样的火热，可却无法温暖我的心，我知道，回去是不可能了，我只是……
“这么久不见，还是一样傻。”
“大哥……”
“不回去，想死就挡在我身后。”
“大哥！”
“闭嘴，我要休息。”
“５５５５，大哥～”好怀念！我ＴＭＤ果真是天生犯贱的命，被人叫闭嘴竟然还兴高采烈的，唉！
当我们风风火火地赶到战场时，一下子就被那混乱的场面唬住了。
鞑靼的兵力显然不敌我方，然而他们一个个都似不要命一样地火拼，那狠劲任由谁见了都不由心惊，然而我方毕竟人多势众，很快便把那帮猛如兽的鞑靼给围住了。
我扶着有些体力不支的大哥出现在战场时，有那么一瞬整个场面都静了下。
然后，我听到鞑靼中有人仰天长啸：“我尔斯罗今日就算死也要诅咒你不得好死！”话音未落就见一人一骑疯了似的突破重围往我们这个方向奔来，我这才明白那个人口中的“你”指的是谁。
“大哥！”我大骇。
“挡到身后去。”说着，他已经取下背上的弓箭神速地搭好。
我心火燎火燎的，除了按照他的话去做，脑袋一片空白。身后那隆隆的马蹄声让我连思考的能力瞬间丧失，我只能紧紧地贴在大哥的身后，我只知道我要挡在他的身后，挡在他的身后……
……
“寂儿？”
“……”
“寂儿！”
“……大哥……”那个横尸千里的战场不知道在何时已然沉寂下来了，挡在我面前的大哥回过身来唤我。
他突然对我一笑，说：“寂儿，国，安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大哥竟然会笑，他竟然会笑，对我笑……
“大哥！”我猛地抱住他，死死地抱住他。
“寂儿，我……”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倏地就沉了下去，我抱不住他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我手忙脚乱地撑起身来看他，一看，立马魂飘魄散，大哥他，他嘴角不住地淌血，他在吐血，止不住地吐……
“大哥，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带你走，我们走……”我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脑袋空荡的虚无缥缈，手慌乱到胡乱地抹着他嘴角的血。
“寂儿。”
倒在地上的他伸手想拉我的手却不够力气，我见状连忙用抖的不成形的沾满了鲜血的手握住他的手，咬住牙说：“大哥，你别说话，你别说话，求你了。”
“寂儿。”他虚弱地说出的话都是唏嘘，“江南，有家，陶家，以后，好好过，别哭，丑。”
“你闭嘴，闭嘴！我哪也不去，你休想我去那该死的江南！你休想我好好过，你要敢死我丫地就不得好死给你看！”
他虚弱地牵了下嘴角，笑了，那笑美的教我心惊肉战，只听他说：“寂儿，爱。”
本来强忍住的泪水再也无法禁锢，在脸上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