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归期(1 / 1)
第五章归期
*佳音
夏已悄悄接近尾声,开始有了秋的萧瑟。翡翠宫内一如既往的苍凉,苏亦洚一个人呆坐着。风苍劲有力,叶子纷纷飘落。落下的叶子在廊下涧中打转了一下,顺水飘走了。
“主公,龙骑士空灵求见。”,内侍上前禀报。
“宣——”
“恭请主公圣安。”,空灵在下首恭恭敬敬地俯身请安。苏亦洚转头,拿起桂花糕轻咬了一口。望了会儿跪着的空灵开口道:“起来吧。上前说话。”
空灵听命上前,站在茶案旁。苏亦洚示意空灵坐在对面。“遵命少主——”,空灵遵命坐下。
“找孤何事?”
空灵自腰间拿出玉佩递给苏亦洚。“这是——”,苏亦洚激动地接过玉佩,“沂月在哪?”
空灵将沂月的信函交给苏亦洚。“少主无恙,目前尚不方便回宫。我会继续与少主联络,一切事宜吾自会告之少主,谨遵少主之命。少主要我将玉佩交给主公,主公有什么吩咐。”
“试吃一下,沂月最喜欢的。”,苏亦洚将糕点推到空灵面前,“沂月选择你,孤意在斩尽逆贼。无奈毫无头绪,不理政事日久。大小事务都是沂月执掌。所幸已找到沂月。”,苏亦洚叹息一声。
“空灵遵命。主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空灵拘谨地拿起桂花糕。
“还好吃吧。”,苏亦洚含笑问道。
“恩——”,空灵咬了一口,点头微笑着。叶子依旧纷纷的落,顺水飘零。一种默契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文庄院——
暗室里点燃了白烛,烛光朦胧里,空灵一袭玄色长裳靠在墙角。
“大人——”,火凤试探地叫了一句。空灵转过头妩媚地笑了。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暗阁的规矩,没信物我不会听命于少主之外的人。”火凤抱拳说明立场。“左侍母亲王夫人甄氏,你们有查过她没?”,空灵没多解释径自说道。“恩,安趾的官员没少主吩咐我们暗阁不会留底。少主之德还不至于拿每个人的隐私操控。被敌人拿去了也不是好玩的。”,火凤顿了一下,“所以并没有她的资料。”
空灵直起身,柔柔地扇着扇子,望着火凤笑了:“无妨的话查一下。”
“龙二公子来了为什么不出来相见。火凤是你以后的合作伙伴。”空灵突然冒出一句。“龙玉决见过龙骑士大人。”龙玉决自暗道中走出,见过空灵,转头像火凤示意。
“空灵大人何意?”,火凤问道。
“废话不多说。”,空灵自腰间拿出手帕,“少主已经有消息了,这是少主的吩咐。”
火凤接过手帕,仔细的摸了一下。暗阁在少主创立伊始规定了暗阁各部负责人有权利培养自己的人,没必要一一安排与她见面。为免敌友不分,暗阁的人都会在一侧袖口上绣上半朵梅花。而少主就特地制作了一条手帕,绣上四十九个半朵梅花,可以号令暗阁所有人。
“少主金安?”火凤抓紧了手帕,声音兴奋的有点颤栗。“少主她没事。她吩咐的事你们刚刚都有听清楚吗?不用再说了吧。”空灵合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掌心拍着。
“谨尊少主之意。火凤先行告退。如若还有甚吩咐只管示下。”火凤作揖退下。
剩下龙玉决与空灵,面面相觑。
“少主有什么吩咐?”,龙玉决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恩?”空灵眯着眼望了下龙玉决,还以为他刚刚有听见。无奈之下只好再说一遍:“你以后为火凤出谋划策,少主让你入主暗阁。”
“属下遵命。”龙玉决说完退向密道。空灵随后跟上。龙玉决见状问道:“大人,怎么不从正门出去,不会有人怀疑。”
空灵淡淡说道:“你的身份少主不便给你名正言顺的官位。让你在暗阁绝不会屈就。少主看中的人,我不会有丝毫怀疑。”龙玉决回眸深深地望了一眼空灵,善意的劝告?龙玉决礼貌的笑说:“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末以为我不信你,想成就大业,不该计较彼此的立场。只有少主可以让你成就天下的梦想。”
空灵紧盯着龙玉决冷冷地笑了,薄唇吐出两个字:“天下——”
*相依
腾腾的热气缓缓升起,烟雾缭绕。沂月在白玉池里泡着,舒服地只想睡。
“沂月小姐,少爷吩咐拿些花露给你净身时用。”女仆恭敬端着玉瓶上前。“放下出去。”,沂月冷冷地说道。可是已经迟了。“啊——小姐,你背上的伤。”女仆惊呼。
“说了叫你出去。”,沂月的声音透露着冷冷的杀气。女仆搁下玉瓶诺诺的开口:“是——”。
从小接受的训练不断,旧伤未好新伤不断。日积月累身上的伤好了也会留下疤,道道伤痕在背后。虽然看不到,凭感觉也知道有多恐怖。她最不喜人家在她沐浴时近前。她怕被人看见,也怕吓到别人。说到底这是身上的伤也是心里的伤。
女仆受惊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出浴池。刚来等候在外的刘付昱疑为有什么意外发生。推开门就直往里边跑,“沂月——沂月——”
沂月闻声转过头,望见站在浴池边的刘付昱。刘付昱慌张退出帘外,急急开口说:“沂月,我以为你这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这边沂月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很难为情。也再没心情沐浴了,她轻声说道:“哥哥,我没事。你出去吧,我要穿衣。”刘付昱松了口气,匆匆退出。
沂月搭上衣架上的长裳,披上后推开门走了出来。刘付昱讷讷地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面对。“哥哥,我好累。”,沂月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刘付昱猛得抬头。阳光下沂月的脸惨白,刘付昱一把抱不沂月。伤还没完全好,只是可以轻微走动一下。刘付昱抱着沂月往房间跑,大喊:“快叫大夫。”
沂月的长发未干,刘付昱跑得飞快,发丝上的水扬起,水滴滴嗒嗒的往下。沂月的头靠在刘付昱的胸前,昱的前襟湿了一大片。沂月额上的冷汗混着水流下脸颊,没入领口。胸口上下剧烈起伏,气息紊乱。
刘付昱将沂月安置在床上,拿来梳子轻轻地梳着沂月的长发。“少爷,大夫来了。”,菱引进大夫。
大夫把过脉,回身开了张方子递给菱。对着刘付昱说道:“公子放心,小姐并无大碍。好生修养一下。别再让她劳累。”刘付昱谢过。
“沂月——”,刘付昱见沂月睁开眼醒来轻唤了一声。沂月觉得很久没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哥哥,扶我起来。”刘付昱轻柔地扶起沂月,让她靠在床上。她懊恼地看着零乱的发丝,“哥哥,这么乱是不是很丑。”
刘付昱笑着起身,在镜台上拿起了梳子。白玉的梳子滑过如墨的瀑布,轻风微扶过,飘来缕缕清香。“哥哥——”,沂月轻喊。“怎么?”刘付昱嘴角噙着笑,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金色光辉游离。给人无限柔和的遐想。“哥哥,昨天——”,沂月犹疑地说道。
“沂月,我只恨没能照顾好你。”,刘付昱停了下来悔恨地摇了摇头。“不是这事。”,沂月摇了摇头,“不是哥哥的错是沂月不好。”
刘付昱拦过沂月在怀,喃喃地对着沂月说:“哥哥知道从一个娇贵的公主成长成一代少主。你所经历的不是凡人所能想象的。你受了那么多苦,付出那么多努力。你的伤是成长给予的阴霾,也是成长给予的肯定。它的存在不会有损你的美。”刘付昱抱紧沂月,轻拍着她的肩膀。在我心里你永远只是沂月。
“哥哥——”,沂月回抱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谢谢。”
“沂月,空灵说要见你。可以的话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刘付昱突然想起事来。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
“少主:
经查甄氏之父乃十年前被灭门的龙骑士甄之涣。王大人隐瞒着所有人,不知何为。然则自少主遇刺,甄夫人亦不知所踪。时下正派人追踪。欲见少主一面,救少主之人可方便安排。吾知会过线人,静待少主定夺。空灵敬上”
“可以吗?”沂月望着刘付昱哀求道。
“这事交给我,你安心养身子。转过头来我梳不到了。”,刘付昱柔柔地替她梳着头发。
*谋略
明媚的阳光下,玫瑰开的很艳。粉蝶纷飞,花架下沂月开心的荡着秋千。摇啊摇、、、
“参见少主。”空灵在十步开外跪下请安。
“空灵?”,沂月诧异,昱哥哥没说过啊。现在也不在,也对他不便见空灵。
“起来回话。”沂月示意空灵上前。“不用急着找左侍,他不在你更方便行事。甄氏——”
“见少主无恙,空灵甚感宽慰。”空灵开口道:“至于甄氏暗阁已有回应。臣愚见这次不会是她携私报复。绝不会这么简单。还要深入调查。”
“至于百惜矽,我要你保他的命到我回去我自有打算。”,沂月从秋千上下来,走至石桌旁坐下。
“遵命。”,虽然不明白是何原因,百惜矽只不过是个贪官。虽然是右侍的父亲也不至于要少主亲自过问。但他不会多过问。
“还有这月十五,芳华姐的信笺会来,你帮我收好。主公如若过问,你就说我自会处理。”沂月向空灵招手,“坐下。”
空灵遵命坐下。
“少主,萧萧要派人盯着吗?”,空灵问道。
“萧堇不是在她身边吗。”,沂月狡诘地笑了,“找到甄氏把她软禁,对外宣称她已死。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上。过几日我身体好了就会回去。”
“少主,完全可以派人来接你回宫。不会有任何危险。”,空灵不解。
“好不容易我下落不明,可是个好机会观察人心所向。你且先行回去,我会赶在成人礼之前回去。这几日不用和我联络,暗中记下各路人马的行动。待我回去自会处理。”沂月吩咐完就示意远处的枫和菱带空灵回去。
“哥哥,我要软禁王夫人,你觉得过分吗?”,沂月轻声问道。刘付昱没回答,依旧自顾自地泡着茶。沂月不安地呼唤着:“哥哥——”
“沂月,做一个王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人君者要仁慈,为人敌者要杀戮。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无愧于心。”刘付昱端着茶递给沂月,沂月接过。
“哥哥,为什么不见空灵?”,沂月抬头问道。“不方便。摘月楼被暴光对我很不利。”刘付昱端着茶杯靠在窗旁。装做漠不关心地问道:“决定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沂月淡淡地回答。
“恩,好好休息。”,刘付昱平静的嘱咐着。
“哥哥,我要吃桂花糕、酸梅汤、白于笋、、、”,沂月岔开话题。
“好,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做,你等等。”
“恩,好——”
*话别
香雾缭绕,檀香的味道芬芳四溢。女仆拿着一袭红衣撒上香屑。收拾齐妥恭敬地呈给沂月。
“小姐,让奴婢为你更衣。”
沂月点头,着单衣走下卧床。四女仆两上两下为沂月穿戴整齐。沂月挥手示意女仆退下,径自走到梳妆台开始梳头。镜子里有模糊的人影默然伫立在侧。
沂月转头轻唤:“昱哥哥——”。刘付昱含笑走上前来,拿过沂月手上的梳子,开始仔细地替她梳理。随后梳了个极简单的发式。“昱哥哥。”,沂月转头哀伤地望着刘付昱,随即又兴奋地问道:“哥哥,怎么会梳头的?”刘付昱但笑不语,轻轻拦过沂月。为什么会梳头,因为想为她梳一辈子。
沂月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刘付昱用力抱紧,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两人相拥看不见彼此的表情,看不见彼此伤痛的表情。倾听彼此的心跳,感应彼此的离情。
枫和菱静候在外。
昱携沂月往别馆外走去。经过荷塘时沂月不禁停步,望着寥落的荷塘仅余几片残荷。她站在岸边,倒影清晰的渗入水中。微扬的发丝,火红的衣裳,飞龙自群摆升腾至左肩。浮云在塘底滑过,沂月凝望着浮云。昱的双手绕了沂月的脖子一圈,为她系上了一根项链。
沂月拿起仔细端详。镂空雕花的金镶在一块荧蓝的玉石。金在玉石上勾勒出奇异的图案,像是某种文字。
“昱哥哥——”,沂月回头不解地望向刘付昱。
“可以戴着它吗?”,刘付昱含笑请求道。望着低头把玩的沂月,心里却有点忐忑。
“恩。”沂月扬起头,明媚地笑了。
刘付昱轻柔地拉起沂月的手,牵着她往外走。枫、菱看见他们走过来,眼尖的菱望见了沂月脖颈上的链子。不敢置信地望向刘付昱。刘付昱示意她禁声。
刘付昱和沂月爬上马车。马车平稳地前进着,一点一点接近阳安城。入城时已是入夜时分。
刘付昱将沉睡的沂月抱回摘月楼。
月已高挂,入秋后夜风已是凉薄的单衣难以抵挡的寒冷。
刘付昱躺在摘月楼的屋檐上望着繁星陷入沉思。“昱哥哥——”,小小声的沂月的声音传进了昱的耳朵。他一惊呆望着半蹲在一侧的沂月。“危险你上来干吗?”刘付昱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拉过沂月在屋檐上相拥而坐。
“昱哥哥,说话啊。”,沂月枕着昱的肩膀轻声开口,“哥哥刚刚在那干嘛?”
“想人。”,刘付昱回答。
“想什么人?”,沂月好奇地转过头。
“故人。”
“哦。”沂月单手撑起身子。
“昱哥哥的心上人?”,沂月忍不住问道。
“是——”,刘付昱抬头望向月亮。
“沂月——”,刘付昱将手伸向沂月,“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好吗?”沂月觉得心里酸酸的,可是还是点点头。也许是最后一次霸占昱哥哥的怀抱了。两人静静相拥,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
摘月楼后门小巷两侧植满杨柳,清晨细雨纷纷,马嘶虫鸣。此情此景,沂月觉得有点感伤。沂月挥开女仆撑着的纸伞,走向刘付昱。“昱哥哥——”,沂月艰难地开口。
“沂月保重。”刘付昱扯了个很难看的笑容。
沂月踮起脚在昱耳朵旁轻唤:“昱——”。刘付昱全身一颤,呆立着。
沂月飞快地转身上马,急驰而去。刘付昱望着沂月离去的方向,内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疼惜、爱怜、绝望、哀伤、悲痛、、、
细雨一直不断,濡湿的长袍,他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