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趾苏家(1 / 1)
第二章安趾苏家*逝去
依稀记得那是个梅花烂漫的季节,母亲大人总是微笑的站在树下望着玩耍的儿女。刖日举高了小手,年幼的妹妹攀附在他身上,意图将哥哥手上的梅花拿到,可惜够不着。
“哥哥,哥哥......”嘴里嚷着哥哥眼睛却看着母亲。母亲苍白美丽的脸上荡漾着柔柔的笑,修长的指覆在暖壶上,指关节突兀的浮现。“刖日快给妹妹,看她手冻的。”
“知道了。”沂月弯下腰将梅花放入沂月柔软的掌心。“呵呵——”沂月清脆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翡翠宫。梅月久久的伫立,在烈烈寒风中,遥望着心爱的儿女,不肯眨一下眼睛。雪在她身边纷纷飘落。梅花的幽香和着清凉的雪花,向她扑来,向一个生命扑来。它飞舞着慰藉着母亲消瘦的脸颊,那一刻,母亲微笑着躺下,那一刻她眼里只有她的一双儿女。她把所有的思念从那个冬天带走了。
刖日牵着沂月的手,跟在苏亦洚身后走向翡翠宫灵堂。“沂月不哭。”刖日握紧了沂月的手。苏亦洚转身抱起沂月,擦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珠。“沂月乖,不哭,娘会不高兴的。”望着父亲温暖的笑脸,沂月点点头。在父亲的怀里,她将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这才发现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男孩用令她害怕的眼神望着她。
“哥哥——”沂月一惊出声呼喊刖日,刖日抬头顺着沂月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男孩走在人群间,牵着他手的只是一个女侍,左手也带着孝,应该是某位夫人的公子。刖日收回目光望向沂月。
“他是谁?”沂月也回望刖日。
“怎么了,沂月?”苏亦洚将沂月的头拦到眼前,望着她和蔼地问道。
“他是谁?”沂月伸出小手一指。苏亦洚回头看看又转了回来,亲亲沂月柔嫩的脸颊,温柔地说道:“都是沂月的哥哥。”
沂月眨眨眼:“都是哥哥?”苏亦洚微微点点头。沂月伸出双手扑向那个远处的小男孩,“哥哥抱抱——”。苏亦洚转过身望着那个小男孩,旁边的侍从在他耳边说:“为过世的葭夫人领养的送子,名释然,左侍大人的独生子。”苏亦洚抱着沂月走向释然,微笑着弯腰将怀中的沂月递给他,释然接过沂月的手牵着。“好好照顾她。”苏亦洚轻声吩咐,扶着他的肩一同走向灵堂。
很久很久之后,沂月才知道,释然人生的重大转是因为她,不论是福还是祸。
那天留在沂月记忆里的就只有飘落的梅花漫天纷飞。开始她有点难过,最终还是笑了。她相信,那一刻,母亲一定是笑着离开的,离开她爱的孩子,离开这个她眷恋的世界。
*少主
不论是多么优秀的人,在云国只要是庶出这就代表了你不可以封侯拜相。刖日很幸运的由安趾苏亦洚的正室月夫人所出,毫无疑问从出身起几注定了他将是安趾未来的继承人。
作为唯一继承人,他必须要优秀,要有凌驾一切,掌权一切的实力。自幼他每日跟随骑士学习骑射,跟随文臣学习韬略。及至十二岁他就已经实行少主之仪出访各国,开始加入议事厅参政议政,乃至挂帅出征。
刖日以如此年少之势就征战沙场,文韬武略。众人在赞叹他旷世雄才的同时也将他至于极其危险的境地。安趾已经如日中天,待到刖日即位,各国是否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即使这样安趾的少主仍然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完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在这样的形势下,各国一方面向安趾称臣,另一方面竭尽所能的寻找机会给安趾以打击,希冀遏制安趾的步伐。
沂月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雨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她就一直在文庄院里等哥哥回来。她无聊地翻着书,看着哥哥用朱红色的笔写的注解。她的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笨哥哥其实这些书她都看得懂,可她总是缠着哥哥要他解释给她听。哥哥总会边讲边写,还会坏坏地敲她的头。
她知道哥哥已经长大了,很忙,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陪她玩了。哥哥十五岁了,明年就要成年了。现在还可以跟着哥哥一起读书一起学骑马射箭。以后也许再也没机会了。真希望哥哥再也不要长大了。
沂月吃着女侍端来的茶点,翻着书籍,觉得史书很无聊就换了本。一看是水利建设,她放下书,一脸无奈。整个文庄院她都翻遍了都是些无聊的政史,再有兴趣也有点看腻了。
“良辰,去看看怎么哥哥还不回来。”沂月从书堆中抬头吩咐女侍。
良辰起身走向文庄院门口,被一道人影撞翻在地。刚想骂,只见那名女侍顾不得起身,急急开口:“小姐,少主垂危,主公谴我叫你即可前去。”
沂月自书中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女侍。女侍早已泪留满面。沂月起身不顾着装,赤脚奔向望月殿。
长长的裙摆自泥泞大地上掠过,和着赤足带起的水和泥溅在群裾上。印下点点斑斑的痕迹。
沂月急速的向望月殿内殿跑去,脚底湿漉漉的,沂月跌倒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望着十步开外的卧榻上气息奄奄的哥哥,沂月的泪扑簌簌往下掉。
刖日闻声艰难地转头望向沂月,眼里满是不舍。亦洚回过身抱起跌倒在地的沂月。他将沂月放在刖日身旁,沂月用小手抚摸着刖日的脸:“哥哥,你生病了,快点好起来。”
刖日点点头,“沂月答应哥哥,一定要坚强。”沂月含泪点点头。“沂月乖,让哥哥休息。”苏亦洚伸手想将沂月抱起,沂月紧抱着刖日的胳膊摇摇头,“我要和哥哥一起睡。”望着刖日闭紧的双眼,沂月靠在哥哥的身侧静静地睡去。
暮色渐渐晕染开一片绯红,沂月身着红衣站在刖日的陵前。看着墓门缓缓关启,沂月微微笑着,她答应过哥哥一定要坚强。苏亦洚走近伸出双手,沂月摇摇头:“父亲,我不再只会在你怀里哭泣,我会替代哥哥成为王者。”
苏亦洚望着年仅十岁的女儿,左手牵起她的右手转身对着群臣。
“沂月,从今而后就是安趾的少主。”苏亦洚向众臣宣布。
众臣下跪请安。
“沂月,你就是安趾的少主,未来的王,不要让我失望。”苏亦洚转首望向沂月。沂月点头。
*流苏一族
因为流苏一族形成的时间很早,最早创建这个部落的首领已经湮没在历史洪流里。迄今为止流苏一族人口已余千万。流苏一族各个家族在起起浮浮间,各自蓄积了一定的势力。苏、王、谢三家无疑是势力最强的三家。
苏家在安趾渐渐将权力聚集,凭借严格的军队选拔、训练拥有安趾最强大的军队。自从云国建立之后,苏家的壮大势不可挡。在接近百年的时间里,苏家开始凌驾王谢两家之上,逐渐吞并各家的军队。而王谢两家也开始渐渐不再干预军事,而逐渐转向经营家族事业。凭借雄厚的经济基础勉强保住殷实的家底继续祖上在安趾的威望。
苏家终于在沉浮间站到了流苏一族权利的顶峰。开始了独自掌权安趾的时代。
流苏一族至今仍然遵守一个古老的传统。各大家族为了保证血统的高贵与纯洁,各大家族只有嫡系的子女可以继承家业。并且只能迎娶势力相当家族嫡系的女子为妻。到了云国时期,苏、王、谢三家已经无可选择的必须世代联姻。
因此在安趾嫡尊庶卑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正室三年无出可休,续娶直到有嫡系子女出世。着实没有在姬妾中寻身份最尊贵者之子过继。只有纯洁高贵的嫡系的子女才可以继承一切。更由于此,各大家族即使人丁兴旺,能继承家业的迄今都不曾有超过两个的。间接也避免了兄弟相争。
安趾却也因此埋没了大量的人才,甚至使得庶出没有封候拜相的可能。流苏一族的大家族们却依然要命的执着于血统。
也正由于此,苏沂月必须代替已经过世的哥哥继承苏家。也因为嫡系长子未育逝世,苏沂月成了安趾第一位女继承人。
*冰鹊
自刖日过世后,众人将对刖日的期望转嫁到沂月身上。众臣对沂月的功课也极为苛刻。武臣一刻不停地要求骑马射箭,文臣喋喋不休地教授政事、策略。沂月一直咬牙坚持。
日头已渐渐西沉,沂月自马上下来时已是筋疲力尽,勉强撑起身子,沂月迈着虚浮的脚步朝寝宫走去。沂月惊奇地发觉一路上都没有女侍回神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宫院。沂月皱眉开始往回走。
远远的一阵笑声随风传递过来。沂月站住身子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她寻着声音往内院走去。
沂月疲惫的半倚靠在宫墙,望着山坡上游戏的少女们。
山坡上,一群少女正在玩冰鹊。自冰窖中取出些冰,雕刻成鹊等鸟的样子。找个斜坡地势的地方,在冰上覆上棉布。人坐在上边,从山顶顺势滑下。盛夏时节,这种游戏很受孩子的喜爱。
沂月眼前渐渐模糊,瘫软在墙角。曾经我们也是这么快乐,哥哥我想你。
翠绿的薄被,翠绿的纱帐,翠绿的桌椅、、、沂月张开紧闭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翠绿。她起身走下竹榻,步出房门,夜幕低垂,夜空下星星熠熠生辉。沂月环顾四周,一排排的翠竹,昏黄的宫灯垂挂在特制的石柱上。沂月松了一口气,还在明宫。她沿着小石路向前没走几步,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姐,你再休息会儿吧。”
沂月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妇人拿着灯笼依站在旁。她额上的明珠泛着荧荧的蓝光,她的脸上有着母亲般慈祥的笑。
“我看你睡在路上,叫侍从将你抱到我的住处。你应该很累,都没睡够吧。”妇人说着来到沂月的身旁,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做了些小点心。我这屋清净,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我一个人呆着没事,你坐下陪陪我好不。”
沂月直觉想甩开她的手,听她略带请求的声音不忍,顺从的跟她走回屋内。她在木桌旁坐下,在妇人期待的眼神下,她拿起一块糕点送进口里。
“很好吃,谢谢!”沂月礼貌的道谢。妇人高兴地起身,“喜欢的话,我再去拿些来。”沂月连连摆手,“够了。”
妇人微笑的再次坐下。
“夫人,夫人——”外头传来喊叫声。
沂月望着妇人站起,看见她的脸上荡上满满的笑意。一个女侍步如房内,行礼起身后对着妇人内说:“夫人,大人他刚到门口被侍卫叫走了。说是少主不见了,主公急宣。”
妇人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回,她摇摇头喃喃地说,:“又不回来了。”沂月听着她们的对话才恍然想起。安趾苏家的明宫除了苏家的人,还特地为左侍与右侍留了宅邸。右侍随军出征了,那么她是左侍的夫人。思及此沂月站起身,走到妇人身旁。“夫人谢谢你的招待,我先告辞了。”
沂月对一旁的女侍说,“帮我准备宫灯。”沂月将头转向夫人,“放心,他很快回来。”
女侍恭谨的拿来了灯。
那妇人疲倦地点点头,吩咐女侍送客。
沂月摇摇头接过灯提着,“夫人告辞。”
沂月并没有回翡翠宫而是饶道去了昭阳殿。沂月的出现让昭阳殿里的众臣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沂月在大殿之上跪下。“父亲,抱歉让您担心了。”苏亦洚不悦,不发一言。众臣亦不敢多言。
良久——
“起来吧,以后小心行事。”苏亦洚只好退让,他女儿的倔强他很清楚。不想说的事最好别勉强她。
沂月听命站起。
“回去好好休息。退朝!”苏亦洚挥手,众臣一一退下。
“左侍大人,你夫人托我转告你,请你尽早回去。”,沂月声音远远传来。
已经各自往外走的众臣都停下脚步,左侍点头。
沂月没再理会径自离开了。
翡翠宫内——沂月睡在床榻上,眉心紧皱,梦呓连连。苏亦洚坐在床榻边上,望着爱女的的睡颜,叹息声几不可闻。
沂月张开迷蒙的双眼,“父亲,我没事只是迷路了。”苏亦洚点点头。“沂月,还记得娘亲去世的时候,抱过你的那个哥哥。”沂月点点头。“他今年晋身龙骑士,我想安排他跟你。你十五岁了,是时候培植自己力量的时候了。”沂月点点头。
“父亲,我今天看见她们玩冰鹊,我想哥哥。”苏亦洚将沂月拦进怀里,轻轻安扶。“你会有哥哥的。”沂月点点头,在亦洚怀里渐渐沉睡。
*释然
微风徐徐吹起母亲的长发,然后柔柔的落在脸颊上,有淡淡的发香。记忆里关于母亲的回忆就只剩下发香,与发丝落在脸颊上的柔软记忆。只记得十岁那年,他被一个陌生人领到蒹葭院。而后他天天吵着要娘,侍从总会捂住他的嘴,警告他不要吵到在内室的娘娘。
他一直没能见到他们口中的娘娘,直到不久后的一天,他们替他换上白衣。他踏出房门的时候,发现整个院子一片素白。大大的一个“奠”字挂在大堂。看这身上的孝服,他隐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儿来。为蒹葭夫人出殡后,蒹葭院也彻底被人遗忘了。他却必须一直在蒹葭院,冠以苏姓,忘记自己的父母,姓氏。
以为一直会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大概是进蒹葭院两年左右,他奉命去为安趾王梅月夫人出殡。他遇见了那个姓苏的男人,一个单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一生的男子。他控制不住自己仇恨的眼神。
当他怀中的女孩的视线与他对上时,他明显感觉到她因看见自己的眼神而产生的恐惧。他转头不在理会,直到他听到小女孩疑问的声音,他是谁?就是这一句话,结束了他漫无目的生活。
那一天在他记忆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只记得自己一直牵着那小女孩的手。那时候他不知道,而后的一生会一直牵着她的手。
而后他被主公派来的人接走,接受训练,学习。在漫长的几年里他只见过那个男人一面。那个男人告诉他,他是为沂月存在的,他的一切都要以沂月为准。
他也终于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沂月,他一身都无法摆脱的宿命。
*暗阁
山顶风很大,沂月的头发在狂风中肆意的飞舞。身旁的将士将箭搭上弓,箭头对准跪坐在地上的人。释然伸手挡下,望着沂月开口道:“少主,留着他。”
沂月摇摇头,“我给过他机会选择。”谢释然笑了笑:“少主,他并不是齐少爷的人,他是少主你当初安插的内侍。”沂月惊奇的转身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释然。“看他袖口的半朵梅花。”沂月回头望了眼已经躺倒在地的人。眼睛定格在他的袖口。“少主忘了当初是怎么吩咐他的?”释然收住笑容。沂月不发一言,释然吩咐下属将奄奄一息的人抬去太医院。
沂月将一方丝帕递给释然,“释然哥哥,你怎么知道、、、”。“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过我,我只是为你而存在的。你的一切我都清楚。”释然温柔地笑着。
沂月在文庄院密室接见了暗阁阁主火凤。沂月不开口,火凤连眼皮都不敢抬。沂月合上杯盖,开口道:“你将手下教得很好。”
“属下不敢。”火凤唯唯。
“无妨。关于齐我不便亲自动手,我要你收集的资料足可以闹得满城风雨。被放逐后没人会再记得他,我要亲自看着他死。”沂月自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左侍。右侍的事再拖下去我不放心。”
火凤接过信,请安告退。
释然在火凤走后不久回到文庄院,向沂月禀报从那个内侍口中得到的信息。
“齐公子囤积的粮食,暗中招的兵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释然将一张纸递给沂月,“这是子齐母亲谢夫人兰馨宫的地图,兵符的藏地。”
沂月接过看了一下,“释然,七天后就是骑试了,我要你打败现任左侍,继承左侍这个位置。你专心准备,其他事我自会处理。”
在流言蜚语乍起之时,沂月大义灭亲将同父异母的哥哥苏子齐的罪证呈给了父亲。而后空灵领着侍卫以勾结商贾牟利,欺压百姓之名查抄了兰馨宫。
沂月端详着手中的兵符望着座前不断求饶的苏子齐。她摒退所有人,就剩下她与苏子齐。
“沂月,我怎么也是你哥哥。求你放过我。”苏子齐磕头连连。
“子齐哥哥你若只是贪赃枉法,心存反意我是不会把你带来这里的。”沂月伸手做势想拉起苏子齐。
“那是为什么?”苏子齐心惊的问道,不敢伸手。
“你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将我哥哥的行踪告诉不该告诉的人。”沂月直起身子,笑了笑,将兵符递到苏子齐眼前,“我会用你苦心经营的军队夺走你母亲谢兰萱的命。因为她畏罪潜逃了。”
“你很强,败给你我服输。表面上可以做为民除害的好少主,暗中却只是为了私人仇恨。”苏子齐俯下身子,“谢谢你让我死得明白。你和你哥哥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忘记为哥哥报仇,一直以来都没人知道吧。你其实一直还记着。”苏子齐拿出匕首自尽。
狂风咆哮着,沂月掣马驰骋将部属远远甩在后头。她捂着胸口,好疼好疼,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我要害死你的人都付出生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