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3章(1 / 1)
“把火炉的火烧旺点,别让王着凉了。”一会儿,言言振作地爬起身,对内室外的侍女唤道。
“是的,小的这就去准备...”侍女连忙匆匆地扔了些柴火在寐室的各个火炉中,刹时,寐室温暖和光亮了许多。
夜深,幽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光亮得慑人心魄。
被言言的柔荑紧握的大手颤动了一下,激动的声音马上回荡于安静的寐室中,
“御医,御医快进来,王刚才动了,快快!”坐在木椅上微作休息的御医们,三步并两步地匆忙跑进弗洛席的床边。
一大堆人左看看右摸摸地祥细检查了一番后,声音难掩激动地对言言禀告道:“王已经醒了,热也退了,多加休息就可以了,等日后王的身体调理一段时间,臣等再替王再做祥细的检查。”
“嗯。”言言重重地点了点皓首,眼睛激动得微湿,仍不忘转身对身后的御医们道:“辛苦各们大人了,众大人都劳累了好些日子,现在王醒了,众大人也可以先安心回太医馆稍作休息。”
“臣等谢过御相,王,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了。”御医们欠了欠身告退下去,只留下其中两位御医在这边照看。
“肚子饿了吧?我命人去准备些清粥,你才醒来,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了。”紧握住大手的柔荑不曾放松,对已睁开眼睛的弗洛柔声说道。
弗洛席没开口,只是用一种很幽深莫测的眼神望着言言。
接过侍女手上端着的木盘上的热粥,侍女们马上扶起病床上的弗洛席,让他靠着床半躺在。
“来,喝点粥吧。”言言吹了吹汤匙上的粥,递到弗洛席的嘴边,弗洛席也听话地张开嘴吃掉,不一会儿,粥很快地就喂完了。
“御医之前有交待,说王您刚醒来,不适宜吃得太多。吃完粥后,过一会就要吃药了,吃完药再好好地休息。嗯,知道吗?”言言取一旁放着的干净手帕,帮他轻拭了拭嘴。
弗洛席还是没说什么,看着言言点了点首。
过了一会儿,弗洛席在喝过药后,便又再沉沉入睡。
“言儿。”一大清早便匆忙赶进宫的班奥斯,对正独自在大厅用早膳的言言唤道。
“嗨,班奥斯,这么早!”言言笑笑地挥手招呼,“你还没用过早膳吧,坐下来一起吃吧。”
班奥斯走至桌边坐下,侍女们马上准备多一副碗筷,整齐地放在饭桌上。
“王醒了吗?”
“醒了,昨天半夜醒的。不过半夜吃完药后,应该是药力还没过,所以到现在还没睡醒。”
“醒后御医的检查说王的身体已无碍吗?”
“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了,过几天御医们说才会再帮王多做次祥细的检查。”
“那我就放心了。”说到这,班奥斯才开始安心地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二人便一起双双走进内室。
“宰相,军部的霍普将军说有急事需找宰相。”这时,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报告。
“知道了,转告霍普将军我一会便到。”班奥斯蹙眉道。
“是的。”
“班奥斯,你还是先去看看吧,王这边先再由我看着。”
“...好吧,我处理完事情再来。”班奥斯望了望病床上的王一眼,略点皓首。
“嗯,王醒来我会转告他,你来过的。”
“那我先去了。”班奥斯从软椅上起身,走了出寐室。
安静的寐室此刻又只剩下言言和几个在旁侍候的侍女们。
言言坐在软床边上,征征地对着床上睡熟睡的人儿发呆,良久,恍惚失神间,看到弗洛席轻颤的睫毛,睁开了紫眸,一声不响地直看着她,许久。
“呃,你醒啦?”言言慌乱回过神,扯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言。”弗洛席因日久练剑而生满茧子的大手,轻轻地抚着言言娇柔的脸,声音沙哑。
“觉得人好点了么,有什么想吃的?”言言觉得自己的脸痒痒的,轻笑出声问。
“你又在想透过我看到父皇了,由你回来的第一天,你就一直在这样尝试着。”弗洛席安静的紫眸锁住她褐色的眼神,淡淡道。
言言嘴边的笑容瞬时凝结,有着突然光着身子站在别人面前的羞耻感,呆呆地开口道:“没有。”
“我,真的和父皇长得那么像吗?”弗洛席继续问道,口气不见一丝波动。
“你是他亲生的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你不像你父皇会像谁?”言言红唇蠕动。
“对呀,所以若它流光了该有多好。”弗洛席的笑容中充满夺目的希翼。
“胡说!”那一个个惊目,刺痛她所有器官的血红画面,迅速闪过言言麻乱的脑海。
“言,在父皇的匕首刺入他自己胸膛的时候,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死的人是我。“
“我没有。”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弗洛席安慰地笑了笑,继续道:“所以父皇在你的心目中永远是完美的,随着时间的转移,你只会在回忆中不断将父皇的形象美好化。”
言言只是静静地不发一语。
“言,你那么全心全意地辅助我,不止因为我是母后的孩子,也因为你心里一直有着父皇。你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别人,对父皇这样,对我,你也会是这样的。”说到这,弗洛席自信地一笑。
言,若然我不那么地了解你,也许我就不用这么地深爱着你。
“所以你就应该像个小孩子一样,去伤害你自己的身体,让身边的人心疼,担心吗?”言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从床边走了下去。
“言,你会恨我吗?”弗洛席虚弱的身体,微紧张地向床边伸出。
“不,我永远只怪你为什么要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着病床上人儿苍白的脸色,言言厉声道。
微闭上心疼的眼睛,只扔下一句话:“侍女会好好侍候你的,我一会再过来。”
“母后曾经对我说过,世上能真正不图所有,去爱着父皇的女子不止她一人。”
言言娇弱的肩膀微颤抖了一下,踏出的步伐有些迟钝,僵硬着身体,走了出弗洛席的寐室。
苦涩滑过弗洛席的唇边,静静看着放置在他床头的精致玉牙扇,愣愣失神地回到那记忆中的午后。
“母后,隆儿可不可爱,漂不漂亮?”一身紫衣的小男孩,坐在铜镜前的软椅上,甩着两条小肥腿,娇嫩的嗓音撒娇地天真问道。
“当然的,隆儿是洛国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孩了。”雍贵华衣的温柔女人,边梳紫衣小孩乌黑长丝边微笑道。
“是不是比父皇还要可爱,还要漂亮?”小男孩紫色的眸子此时闪着金色亮光,兴奋追问。
“呵呵,这更是当然啦!” 隆儿的小五官和他父亲像一个模子印出来,更有她一半的优秀基因,哪能不更优秀呢?华莎自负地想道。
不过一想到每次亚历曼和隆儿为此争风吃醋的样子,她就有些哭笑不得,偏偏看到亚历曼吃醋的委屈样子,她又有些被疼爱和被在乎的满足感。
“嘿嘿...”小男孩开心地笑着,突然又有些郁闷地问道:“母后呀,父皇是不是因为长得没有隆儿漂亮,所以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他,父皇他就老缠着和我争母后啊?”隆儿人小鬼大地独自猜测。
华莎听此轻笑出声,这小子竟然敢嫌他父亲丑?想起自己刚入宫时,亚历曼后宫嫔妃如雪的轰动样子,隆儿他父亲会没人要?
华莎轻摇皓首,柔声道:
“不是,你父皇受到很多人的爱戴和尊敬,也包括有许多的女孩子。”
“切,那些人还不是贪父皇的财富和权力!”小隆儿嗤声道。
“隆儿,这些话谁教你讲的?”华莎微蹙峨眉,美丽的脸布满忧心。
“父皇。”小隆儿老实答。
“..别听你父皇胡扯。”华莎沉默一会,开口道。
“可父皇说除了母后,谁都不是真心的。”隆儿想想当时父皇言之振振的样子,觉得父皇不像是在骗他。
“隆儿...那是因为你父皇并不知道,这世上不图他所有,真心爱着他的女人不止母后一人。”华莎缓缓放下玉梳,征征地从铜镜中看着小隆儿天真的小脸。
“那父皇知道了那女人也是真心爱他的,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爱母后了?”小隆儿担扰地开口,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念头,更不喜欢出现另一个女人和也像父皇的小孩。
“不会,你父皇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爱母后。”华莎柔声道,白皙如玉的手指穿插在小隆儿乌黑的长丝中。
“那就好。”小隆儿安心地吁了口气,“那...那个女人会缠着父皇吗?”小隆儿又颇有心机地问道。
华莎无奈地摇了摇首,这小孩的心城怎么就和他父亲一样深呢?
华莎抿了抿红润的嘴角,缓缓道:
“也不会的,因为她爱你父皇,也爱母后。重要的是,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她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爱身边的人,即使那是最笨的方法,即使明知那会伤害到自己。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有未曾发现过,她是个善良得让人心疼的女孩,最起码,面对她所爱的每一个人时,她就是这样。所以,将来一定会有个值得她爱的人,给她所有的幸福的。“
华莎低头看着怀中听得一头雾水的儿子,又温柔道:
“以后你会明白的......”
言言躺在惜的怀中,右手的葱指若有若无地抚弄着放在她大腿的古琴,一个一个断续的调子久久地徘徊于寂静宽大的木屋中,揉和于温暖柔软的微风中,吹抚过红玉欲滴的珠帘子。
“言,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虽然言把曲子拆开,一个调子一个调子地慢弹着,但仍掩不住这曲子断续中所带的缠绵,煎熬。
“长相思。”言言没抬头,红唇轻喃。
“长相思?”
“那是我家乡流传了许多许多年的一首古老曲子。”
“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嗯...长相思,摧心肝。”
“言,为什么要把这么缠绵的曲子说得如此绝冽?”惜晶莹如玉的面容挂着淡若梨花的微笑,轻问道。
“不是吗,每一份太过渴望的爱都是绝然的。”言言的动作征征停下,细白的手掌轻覆着弦柱。
“言,这不像你会讲的话。”不过在深刻传达了他对爱情最后中的坚持。
“它却是我一位朋友,他们爱情的最后结局。”只是今天,当她在这时空中的唯一至亲用这种方式,重申对她的爱情时,她却发现自己有些承受不了。
“言,你有心事?”惜举起言言如玉的葱指至唇边,修长的手指抚上古琴,按照着言言刚才弹的音调,试着将它们连成完整的一曲。
“不,只是过去的事。”言言摇了摇皓首,“令我惊讶的是,我一直所刻意保留在心中的某些东西,其实早被身边的人所看透,所明了,让我有种在当小猴耍戏,自以为是的挫败感。”说到这里,言言轻笑出声。
“言的心保留着什么东西?”惜的另一手臂,更加紧紧地从身后环腰紧抱住她,想拥她进入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能够透过她的灵魂,亲眼看到她每一个世界中装着的每一样回忆,更完全地分享着她所有的快乐与悲伤。
“一个男人,一个让我为他深深吸引,却为无法得到他的爱,哪怕只是微弱的注意力,而让我心中难受之极的男人。”言言语气虚渺。
华莎啊,你终归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哪——
“男人?”惜流荡于古琴上的柔软指腹,深割入琴弦中,优雅的琴声倏然停下,余声微呜咽着血红滴落在琴木上的滴答声。
言言轻牵过惜的大手,低头吮去他修长手指间顺延的血红。
她似乎越来越见不得身边人的血了。
“他是我,对于过去一个很难愈合的伤口,只是这世上可能会有永远的伤口,却没有永远的痛楚。”言言轻声道。
她那时候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段她很喜欢的话:
“ ......
跌倒后,不如静静疗伤,使伤口好好复原,复原后,不要去剥弄它,它会好得比你想像.千万不要故意在爱你的人面前,剥开伤口给他看,怕他痛不着。
也要躲开企图撕开你伤口的人,你并没有义务满足别人的好奇心。
承认痛苦,让时间带走它,是最好的镇痛方式。
......”
今天若非是隆儿强迫她去面对,这段被她因太疼而掉置一旁的难堪回忆,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段在她心中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伤痕,其实早已在时间的金黄流沙下,随风飘荡于无迹了。
无可否认此刻她的心中,有种对过去种种的释怀而轻松的飘然。
言言的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抬头却看见惜平静得如银光湖面的眸子,此刻闪耀着夺目的深沉□□。
意识到自己干了哪些蠢事,言言毅然地离开惜越来越急促而起伏不定的胸膛。
木琴随意地放置在雪柔毛毯上,言言悠然地踱至深木色的梳妆台边前的矮软椅坐下,静静看着倒影在华丽铜镜前的脸容,取起梳妆台上的玉牙梳,慢慢地梳着满盈青丝。这时,一个绝美得倾倒众生的晶莹面容出现在铜镜中。
从背后环过言言的纤腰,下巴顶在她娇弱的肩膀上,闭着眼轻轻地磨擦着言言柔和的面容,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可再次睁开的银色眸子在黎满着噬血的疯狂。
言言转过身,看着跪坐在她面前的人儿,葱指轻轻抚上凝冰的银眸,银眸中的戾气消失了一些。
“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知道他底线的意识。
“那男人长得比我还美吗?”惜的声音阴沉沙哑,闭上阴鹫的眼神,覆在她柔软的胸脯,闷声问道。
“没有。”这世上应该已不可能有男人或女人能美艳得过你了吧?
“那你为什么爱他?”惜的手臂忽紧,力量大得快要挤出她胸口所有的空气。
“我想到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吧,反正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爱上他了。”
“那么对惜呢?”惜咬住她小巧的耳垂,声音像罂粟一样诱惑人心地问道。
“我那时以为你是女人。”言言无辜眨眨凤眼。
“那现在,言喜欢惜吗?”惜抬起头认真地望着她,银色眸子像一潭平静的幽深湖面,又像是疯狂的暴风雨前风雨欲来的莫测海面。
“喜欢,但我并不确定我是否爱你,我也不能爱你。”言言据实以答,她的心灵没有自欺欺人的嗜好。
只是喜欢和爱之间,对于她而言区别太大了。
“因为那个男人?”惜温柔的眼神马上像噬血的野兽般,全身紧绷着地发出冰冷和疯狂的讯息。
言言叹了口气,轻扯开惜微敝开的红色睡袍,魅惑人的风情尽数在她面前展现。
葱指在惜优美身体上的密满伤痕,轻轻流连着,柔声开口道:
“和你父亲给予你的伤口一样,尽管它在你身上成了伤痕,但时间却带走了痛楚。他在我心中也一般,只成为一个会时间而变淡许多许多的伤痕,懂了吗?”
柔软指腹经过的每一处伤痕,她似乎都能隐约地感受到,每一个伤口曾经所带给主人的痛楚和耻辱。
“那些伤口,是因为你才平抚的,言,若然你不爱我,它将会比我身上的每个伤口都更令我痛苦的。”惜专注道。
而那种痛苦的后果,是你我都承受不起的。
“对不起....”言言红唇翕动。
“言永远不用对惜说对不起的,言只要爱我就可以了...”惜深情地呢喃,火热开始流荡在言言滑嫩的脖子间。
“可我已经答应要去努力爱另一个人了。”言言苦涩的声音在氲氤中响起,彻底破坏了朦胧的气氛。
“言,不要试图挑战我的极限。”右肩传来一阵炙痛,言言吃疼地紧蹙眉。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流连于纤腰的大手的力度仿佛要将它折断。
“惜....”言言咬了咬下唇。
“言,我绝对会彻底毁掉那个男人的....”惜的吻延续在言言雪白长袍下光滑的背。
“你敢!”言言的脑袋像突地被地雷哄的一声炸到!猛然地将惜压在深褐色的地板上,顺手从梳妆台上抓起的银簪,对准惜绝美的面容,高举在半空上。
惜征征地看着言言从长袍下露出的半截雪白藕臂,突地低声笑吟:
“言啊言,你不舍得我伤害那个男人,难道你又当真舍得看到我被嫉妒日夜啃咬至疯狂的样子么?”
修长的手指怜爱地抚上言言微红的诱人脸蛋,惜的口气充满恶毒地继续道:“这样紧张的神情,却从来不是因为我而出现过,这样的你,让我更加想用剑狠狠地刺入那个人的心脏...该先毁了谁呢,那个自以为沉稳矜持的宰相,还是那个任性没人爱的紫眸小孩....“
半空中绝情的银簪迅速刺去,在惜洋溢不驯的眉间,不到一公分处倏然停下,微颤抖地停留着。
“怎么,下了手?”惜的嘴角微翘地露出讽刺的笑容,美丽的眼睛却黎满着愤恨至火红的焰光。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言言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放下紧抓住银簪的柔荑,离开惜的身体,踉跄地站了起身。
碰的一声,言言的背脊被狠狠地撞向木墙,紧困在惜的怀抱中。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惜迷惘地看着怀中的人儿,低头反覆轻啃咬着言言右肩上淡红色的牙痕。
“不要再靠近我。”抵住惜左肩的银簪再刺深几分,簪子微渗血丝。
“不要再靠近我....”言言此刻的低声中微带乞求。
惜唇边凄然地淡淡一笑,双臂绕过言言的纤腰,狠狠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言,你是不是一定要离开我?”惜最后一次问。
“是....”
言虚弱的回答淹没于惜疯狂的激吻中——
锐利的银簪深深地完全刺入惜的左肩,鲜红自伤口缓缓涌出,染湿了言言紧握住簪子,抵住在伤口上的柔荑,血红如一条条鲜艳的红线,顺延流至白皙的手臂。
就这样毫无间隙地拥抱着,激吻吻着....惜美丽眼睛中流出的泪水揉和于言言不能停止的每一颗晶莹。
那么地渴望,那么地疯狂,却又那么地绝然。
“言儿!”身披褐色狐裘的班奥斯对站在一片白茫雪地上的言言唤道。
“嗨,班奥斯!”言言闻声转过身,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开心地从不远处挥手打招呼。
看着言言动人的笑靥,班奥斯微笑地走了过去,开口询问道: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屋内呢?”
言言但笑不语。
“御医说这几天王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也可以松口气了。”边说着,边接过言言手上的纸伞,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雪地上。
“嗯,难得他肯好好配合御医的吩咐,每天的饭菜和补药都乖乖地吃下去。”言言微得意地指了指身旁侍女手上的木盘子。
“王的身体是该尽快好起来的了,据探子回报,可萨国的军队已在开始筹备行装,准备北上。”
“估计他们什么时候会出发吗?”言言有些忧心地问道。
“可萨国位处南方,南方人一般受不了北方的严寒,所以我估计,他们的军队应该在一过冬后便开始北上。”
“对不起,隆儿太任性了。”沉默一会,言言的语气充满自责。
“言儿,”班奥斯此刻摇了摇了首,微笑地道:“王知道什么对他更重要的。”
“可作为一个帝王,在战事即将来临之际,他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是极不负责的,对人民,对国家。”言言凝重地开口道。
“言儿,有时候你不觉得在这方面,你对王太苟责了吗?”班奥斯温柔轻声问道。
“我.....”
“言儿,相信王吧,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正如我说过的,王虽然任性,但不是你所想像般任性,冲动...在处理许多事情方面,他其实比先王亚历曼·曼奈特更加沉着,深稳。”
“我知道,可是...”回来后,她的确能发现到隆儿令她刮目相看的表现,可是她的心中依旧是乱哄哄,极为不安。
“放心吧,喀基国的悲剧不会重演的。”班奥斯嘴角噙着微笑地道。
“我....”言言愣了愣,欲要争辩什么,很快地,又泄气微垂下双肩,苦笑道:“班奥斯,如果有天你真的不当宰相,你绝对可以成为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连自己心底一直模糊的恐惧,都能比她更清楚。
班奥斯淡淡一笑,摇了摇首。
言儿,若然我真的那么厉害的话,我早在14年前就知道该如何才能令你爱上我。
“我进去看看王,你要一起进去吗?”班奥斯望了望前面弗洛席的寐室,开口问道。
“不了,你先去吧,我才刚去过呢。”
“那好吧,天气太冷了,别在这待太久了,会着凉的。”
“嗯,再见啦!”
“御相,御相!”侍女惊恐的嗓音慌乱地在班奥斯身后不远处响起。
班奥斯一敛心神,转过身,脚步微凌乱地往回跑去。
“言儿,言儿....”班奥斯长臂搂过言言,语气极为着急地唤道。
“御相到底怎么了?!”看着言言紧闭双眼,苍白了脸的样子,班奥斯失控地对侍女大吼。
“小...小的不知道,宰相一走开,御相...御相就突然晕了过去...小...小的该死....请宰相饶命....”小侍女双膝跪在雪地上,害怕地求饶着。
“该死的,还跪在那干什么,快传御医,快!——”
“是——”
“不...不要。”言言紧捉住班奥斯的手臂,虚弱地开声道。
“言儿,别怕,撑住!我们现在马上就去找御医.....”班奥斯慌乱地安慰着,抱起言言在雪地上踉跄地迈开脚步。
“班奥斯,先放我下来!”言言摇着首,“我没事,带我出宫,这件事千万不要惊动了王。”挣扎地从班奥斯的怀中滑下。
“言儿——”班奥斯紧张地扶住她。
“走吧,先出宫。”言言振作地挺起精神,脚步极为缓慢地和班奥斯一起走出宫外。
朴素清雅的华贵房间中,宁神的桧木薰香在屋中缕缕飘荡,烫热的褐色茶杯中茶香袅袅。
“车,将军。王爷,您没棋了。”低沉诱人的嗓音缓缓而道。
“呵呵...朗瑞,这可是我连输的第十六局了啊!”陵兰诺无奈地摇了摇首,笑声道。
“蒙王爷您承让了。”让恩淡淡一笑,美得淡若梨花般清素。
“朗瑞啊,为了你这红颜一笑,外面的人可是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啊!”陵兰诺感慨地道。
感慨于世人的痴迷,更感慨世间为何就有如此出水芙蓉般的美人,而这美人更是男儿身,这到度折杀了多少颗尘世凡人的痴心啊!
“王爷这次又是听了哪个下人嚼舌根了呢?”朗瑞白皙的素手轻举起褐色的茶壶,缓缓倒下,微糙的茶缘热烟缕缕。
“还需要下人向我禀报么,努拉那丫头可是每天一清早就踏进诺园,不是说让恩哥哥被哪位王公大臣看上,哪位官家小姐所倾慕,就是让恩哥哥有多少人踏破门槛送了多少礼...我看呀,踏破的迟早是我诺园的站槛啊!”陵兰诺优雅举起茶杯,语气有些挪揄道。
“诺园的门槛挺结实的,应该还不止于。”朗瑞轻啄茶杯中微烫的茶水,气定若闲。
“倘若像如今如此勾人心魄的笑容能够不再众人面前展露,我相信多少能减少几次让努拉丫头踏破我诺园门槛的机会。”
明明只是一个淡得若是白花的笑容,依旧有着凡人无法抗拒那惊鸿一睥的惊艳啊!
“是世人都太执着贪嗔痴了。”
“让恩,难道你就当真对世间万物都无欲无求了吗?”陵兰诺极为好奇地问。
这些年,他除了无怨无悔地帮助索迪亚外,总是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权力,地位,财富,美人每一样他都轻易便唾手可得,但似乎在他眼中都只是一颗颗的尘沙。
受伤前是这样,这次受伤失忆后没想到还是一样。
朗瑞轻摇了摇皓首,但笑不语。
“朗瑞哥哥,朗瑞哥哥——”一团火红从门外夺门而入,在桌边二人附近急速停下,慌忙喘着大气,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刹是可爱。
“努拉,为什么每次到诺园来,你都必定需要如此冲忙的呢?”陵兰诺无奈地拉过站在一旁由先前喘红了脸,如今憋红了脸的妹妹,让她坐在椅子上。
“我,我是想告诉朗瑞哥哥,今晚宫外的灯笼会很美耶!我想和朗瑞哥哥一起去看啊!”说完,努拉娇憨一笑。
“不可以,努拉,不许任性。”此时,严冷的屋外走进一个木无表情却浑身王者风范的俊美男人。
“二王兄...”努拉丧气地撇撇嘴。
“参见王。”让恩优雅站了起身,欠身行了行礼。
“免礼了。”
“索迪亚,今天我们难得四个都齐了,不如就在诺园摆膳好好叙旧如何?”陵兰诺微笑建议道。
“好的。”索迪亚略点皓首道。
“可是,可是....”努拉憋红了脸蛋,咬住下唇犹豫开口。
“努拉,这些日子你已缠着让恩,我和你二王兄都难得和让恩见面哦!”
“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啦,可,可今天是灯笼会哩!”努拉急急道。
“灯笼会是为天下有情人能够向心上人告白所设下的,咱们努拉又没有意中人,又何必拉着让恩瞎跑,害让恩失去了向心上人好好告白一番的机会呢!”
“大王兄!谁说我没意中人的啊!”努拉急声道,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羞人的话,立即有些结巴,“再再说...朗瑞才没没有什么心上人哩...是不是朗瑞哥哥?!”说完,努拉着争地扯住让恩的衣袖,一触到让恩温和的眼神,又马上松开紧扯的柔荑。
“是啊,我也很好奇到底有哪家的小姐,能被我们可萨国的大祭司看上了?”索迪亚举起茶杯至唇边,淡淡问道。
“我连记忆都没有了,又从何谈来心上人呢?”朗瑞轻摇了摇首。
“那倒不一定哦,虽然这次朗瑞你受伤了,但倘若你是真心爱她的,我想就算是失去记忆,心中依然会对那个人有着模糊印象的。”陵兰诺道。
“应该没有吧。”朗瑞不甚在意地温和一笑。
“是啊。”陵兰诺的口气有着一丝婉惜。
索迪亚的眼中则闪过若有所思的眼神。
“刚才努拉丫头说已有心上人,何不说出来,让二王兄帮你做个主呢?”索迪亚徐徐开口道。
“我...你们听错了啦!”一时看朗瑞的笑容看到呆了眼的努拉,在桌子下的手指别扭地绞着衣角。
“是呀,那可能真的是我和你二王兄听错了吧。嗯,朗瑞你说,我们努拉公主都快十七岁了,长得更是很标致动人,怎么就连个心上人都没有呢?”陵兰诺状似不解地问道。
“努拉公主漂亮可爱,心地又善良,没人会不喜欢的。”朗瑞柔声答。
听到让恩的赞美,努拉低垂皓首,脸蛋微热红,样子娇涩可爱。
“那长兄为父,作为努拉的大王兄,看来我是应该帮努拉找个好婆家罗!反正我们可萨国人才济济,不如,来场公开招婿可好呢?”陵兰诺认真思索道。
“不要,我不要!”努拉杏目圆睁,抬头急急拒绝。
“努拉公主年纪尚小,应该还不必急于一时。”让恩看了看努拉紧张的神情,温和开口劝道。
“是啊,是啊....”努拉马上附声,对让恩投去一个感激的真诚笑容,一碰到朗瑞流淌清澈的银眸,心跳又不禁漏了一大跳,烧红了脸。
看着妹妹脸上属于女孩子的娇丽,陵兰诺微笑地道:“既然朗瑞都这样认为,我也觉得此时不用太仓促,毕竟关乎努拉一生幸福,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太好了!”努拉笑眯了圆圆的可爱的双眼,随后又试探地问:“那,我可以和朗瑞哥哥去看灯笼会了吗?”
“努拉!”
“努拉。”索迪亚和陵兰诺同时给努拉一个饱含警告的眼神。
“可,可——”努拉咬咬下唇,不敢再开口。
“这些日子我的身体也基本恢复了,就让我和努拉公主一起去吧。”让恩站了起身,淡柔道。
“真的吗?万岁!努拉就知道朗瑞哥哥永远是最好的了!”努拉兴奋地喊道。
“朗瑞,那要小心身体,呆会派一队侍卫保护你们一起出宫吧。“陵兰诺摇首,无奈看了一眼一向被宠坏的妹妹道。
“王兄万岁!”努拉开心地搂住陵兰诺。
看着妹妹孩子气的动作,一旁的索迪亚的脸上的表情也难得轻松了许多。
朗瑞静静地看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忽地,白皙的手掌猛揪紧胸口,另一支手掌痛苦地撑住桌沿。
苍白着白皙脸容,眉宇间洋溢淡淡哀疼的光华。
鲜血像一簇簇猩红的艳花,自胸口溅落,喷洒向偌大的房屋,染红了右拇指上的玉扳指,琥珀色泽的玉扳指此时跳跃着细细的红光。
朗瑞感受到眼前一片漆黑,虚弱地晕撅了下去.....
“啊!朗瑞哥哥,让恩哥哥......”
“朗瑞!”
“朗瑞!!”
“言言小姐,您终于醒了啦!”梅菲激动地嚷嚷。
言言无力地微睁开双眼,郁闷地看着围在她身旁们的太医们。
“言儿,还有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的?”班奥斯紧握住言言的柔荑,神色极为紧张。
“干嘛了,看你一脸神经兮兮。”言言好笑地问道。
她从未看过如此狼狈的班奥斯,衣襟的领口凌乱地敞开,脸上新生的淡青胡子,好像有好些天没刮了。
“没事,没事了...没事了就好了。”班奥斯安慰地拍了拍,对她低声道,却又像是在对自己呢喃。
“太医,言言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梅菲急急地开口问道。
班奥斯微抬头,也用锐利的眼神询问着。
“御相这次是因为日久积郁成疾,再加上气急攻心才发病的。只要平心静气,就应该不会再复发的了。”其中一个太医把了把言言的手脉,语气认真道。
“积郁成疾?”班奥斯的拳头死紧握住,关节泛白。
言言则满脸郁闷地蹙眉。
“是的,待老臣再去开几贴静心养气的药让御相服用,过些时日,身体便可调理好。只是老臣还是须劝奉御相切记要平心静气,因为一般的积郁是不可能像这般严重的。”
“...梅菲,送太医下去。”
“是,太医。”
“是,太医这边请。”
“臣等告退。”欠了欠礼,四五个太医随即随梅菲旋身离去。
“言儿...”班奥斯修长的手指心疼地抚上言言略显苍白的脸蛋。
“我没事,真的。”怕他误会,言言眼神极为认真地望着他。
“对不起....”班奥斯嗓音哽咽得微沙哑。
他怎么可以让她活得这么地累...让她独自一人扛了所有的痛苦?他该死的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就该带她远远离开这笼子!
“相信我,我...”
嘟嘟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呃...有什么事?”班奥斯淡淡地对眼前的进来的人儿问道。
“臣妾刚才听梅菲提起,说御相已醒来,特地前来探看一下御相的身体如何。”凯蒂扬了扬手,身旁的侍女马上把手上捧着的东西整齐地放在桌子上。
“嗯,谢谢公主的好意,我已好多了。”微失神的言言,敛了敛心神对凯蒂微笑颔首。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凯蒂有礼地福了福身,又轻声对班奥斯道:“夫君,你已多日不曾好好歇息,不如先回房梳洗休息一下吧。”
“知道了,我自会过去的。”
夫君?言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眼前仪态万千的雍贵妇人。
“可是——”
“班奥斯,你还是先回房吧,这里让梅菲照顾我就行了!”言言突然插声道。
“我....”
“去啦,我人没什么事的了。”
“嗯,那好吧。”班奥斯微抿嘴,望了望言言一眼,对外面唤道:“梅菲。”
“大人有什么吩咐?”一身整齐黑衣的梅菲徐徐地走了进来,恭敬问道。
“好好照顾小姐。”
“梅菲知道了。”
“那我走了,有事记得要叫梅菲先通知我,知道吗?”班奥斯站了起身,不放心地道。
“嗯。”
班奥斯淡淡地看了凯蒂一眼,转身走了出房内。
“别站着呀,请座啊!”言言笑容灿烂地对凯蒂道。
“御相,这是之前服侍妾身的两个小丫环,这些时日,就让她们姐妹俩和梅菲轮流照顾御相吧。”凯蒂看了看梅菲抬过来的椅子,坐了下去。
“姐姐想得真周到,那言儿就谢过姐姐了。”
“呃...嗯,御相不必客气的。”凯蒂微尴尬地勉强一笑。
“姐姐,你还是唤我言儿吧,公主这御相那的,就显得太生疏了,怎样讲言儿和班奥斯都认识了这么久了。”言言笑着道。
“是啊,也难怪夫君会对御相那么好。”
“嗯,班奥斯的确是对妹妹很好!”言言故意忽略凯蒂若有所思的神情,轻松道。
“呃...是的。”凯蒂咬了咬下唇,微切齿。
“言儿记得在以前的时候,言儿一时贪玩想看灯笼,没想到班奥斯他就在第二天晚上,便命人在花园中挂满了所有五颜六色的灯笼,那一晚的灯笼真的很漂亮的啊!还有因为呀,言儿属于寒性体质,身体一向不算很好,所以每逢入冬的时候,他就总不忘给言儿添了许多暖衣。唉,其实我在宫中,又怎会愁没衣服呢,可班奥斯啊,他就是老不放心——”
“御相,您刚醒来,妾身也不便打扰太久,就先告辞了。”凯蒂听不下去,奋然地起身。
“言儿对姐姐一见如故,还真的当姐姐是亲姐姐了呢。”
“事实上我们也不是亲姐妹,就当妾身没这福气。”
“怎么会呢,说不定言儿与公主还真的有姐妹缘也不一定呢。”言言低笑出声。
“御相此话何解?”凯蒂立即旋身,神色肃然地盯着她。
“姐姐说得对呀,言儿醒来至今还尚未用膳,的确是有些乏力了啊。”
“那,妾身就告退了。”听出了言言话中的赶人之意,凯蒂紧咬了咬下唇,知趣地开口。
“言儿身体不适,就不便远送了。”
“御相多礼了,妾身先行离开。”
“姐姐慢走了。”
“梅菲,你说洛国的王公大臣三妻五妾是不是很多呀?”言言娇柔的嗓音在凯蒂身后的不远处缓缓响起。不大不小,正好确定能被某人听到。
“除了大人,朝中的每位大臣将军都有不少于两位的侧妾。”
“是啊。”言言嘴角噙淡笑地望着凯蒂僵硬着离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