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催眠之术(1 / 1)
诸臣商议的结果是,先派使者出使西域,一来作为回访,二来亦可探询西域的动向。此任务光荣落于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的唐凡身上。
当晚,孟寒便为他设宴饯行。席间,雪屏心不在焉,竹筷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菜碟。林惜惜悄声问她:“怎么了?”
雪屏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好羡慕你。”
“怎么?终于想嫁人了?”
“去!”雪屏推她一下,再次幽幽叹道:“我想去西域转转。”
林惜惜轻轻击掌道:“好极啦!你正可趁此机会好生散散心。快与唐凡说一声,让他带上你。”
“我刚刚说过了,”雪屏沮丧道,“他不答应。”
林惜惜略一思量,道:“无妨,你女扮男装,先扮成个押运丝绸的马倌,混进去再说。”
“成么?”
“八九不离十。”
“那就试试。”
第二日,唐凡率领使团出发了,林惜惜在宫中等了两日,不见雪屏被撵回来,遂放了心,余下的,就由唐凡操心吧。
唐凡走后一个月的某日晌午,一名暗卫倏忽而至,被太监领至御书房等候。不久,孟寒赶来,赐座之后,开口便问:“查探得如何了?”
暗卫恭谨道:“已查探清楚,自皇上将李德厚等人革职查办之后,他便将矛头指向外族,现正与萨满教暗中往来。”
孟寒眉峰隐隐一蹙,默不作声。
萨满教乃回鹘土生土长的宗教,信仰万物有灵、祖先崇拜及自然崇拜,但无成文经典,无寺庙,亦无统一、规范的宗教仪式。巫师的职位在本部落氏族中靠口传身受世代嬗递。
萨满被称之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疏通三界,可获取神灵奇力,在北方边境各民族之间广受尊崇。
孟寒挥了挥手,暗卫无声无息的离开。他冥思了半晌,终于走向水香的凤鸣宫。
水香的外祖母曾为萨满教之首领,后因种种原故下嫁中原,创建萨满教之分支,后又因其内讧逐渐独立,再加受汉化颇深,逐渐脱离原型。到水香的母亲那一代,更是更名神龙教,全然汉化,且自称天女,与萨满教再无任何干系。
水香听得孟寒所说,沉吟道:“你可知与云峰暗中往来的萨满是哪个?”
“不止一个,西胡有额尔吉,东胡有巴克西,尚在增加中。”
“巴克西是哪个族的?”
“塔塔尔族。”
水香闻言冷冷一笑,“我外祖母是哈萨克族,与塔塔尔族倒是颇有干系。当初他们不满由女子世袭萨满之位,发动内讧,终于如愿。”
当下眸光闪动,静默半晌,低叹一声,幽幽道:“你叫林惜惜一起过来吧。”
孟寒微怔,旋即含笑行礼,转身离去。不久,携林惜惜双双而至。
水香看了二人半晌,终于长叹一声,望着花团锦簇的窗外,缓声道:“我外祖母这一族俱是传女不传男,故而,有些技艺不便传与孟寒。我未生育,没有女儿,此刻,只好先将催眠之术传与林惜惜。”
林惜惜大惊,望望孟寒,一时不知所措。后者轻轻握住她的手,含笑鼓励。
水香转过身,看了二人一眼,再度望向窗外,缓缓述说:“萨满教认为宇分上中下三界,上界乃神灵聚居之处,是最高界;人类与各类牲畜花木居中界;恶鬼阴魂居下界,最低。人类居中,既享仙界的福泽保佑,又受冥界的骚扰作乱,有时两面夹击。而萨满自称可通达上下两界,为神灵的代言之人。”说到此,微微一笑,“是否真能疏通三界,暂且不论,毕竟这是一种信仰。但这催眠之术却是要学,它就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技艺了。”
林惜惜问道:“是所有的萨满教都会催眠之术么?”
水香点头。“此术虽只在本族内各代萨满之间世代相传,且传女不传男。但其他族的萨满亦是或多或少会一些,只是深浅不一而已。”她顿了顿,“如今,虽与萨满教无关,但家传的规矩还是不能变,这催眠之术我只能传与林惜惜,将来,你可再传与你们的女儿,翼风,就免了。”
林惜惜含笑点头,推推孟寒,“你可以出去啦。”
孟寒捏捏她的手指,低声道:“好生学,我会检查。”
“晓得,晓得,回去拿别人试试就知道啦。”抿嘴儿一笑,将他推出门。
于是,林惜惜便留在凤鸣宫,跟随水香潜心学习催眠术。
回到寝宫,天色已晚,孟寒正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等她。
“学得如何了?”孟寒放下朱笔,问。
林惜惜一头栽入他怀中,气息虚弱道:“好难哦!又是暗示,又是意念,又是诱导,我自己都快被催眠啦!”
孟寒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低斥道:“越发懒了,有人教还不好生学!”
林惜惜如一条小泥鳅在他怀中滑溜蠕动,吃吃笑了半晌方才抬起红彤彤的小脸,不满道:“不许再打我屁股!”
“那打哪里?”
“哪里也不许!”说着如只小狗般咬了他一口,忽又吃吃笑了起来,诱哄道:“寒,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做什么?”
“我好久没有数你的眼睫毛啦,让我数数。”
孟寒偏过头,“你是要拿我当第一个受术者么?”
“聪明!”
“你想知道什么?”
“呃,就让我先知道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吧。”
孟寒转过脸来,微微一笑。“好吧,且让你试试。”
林惜惜顿时来了精神,口中念念有词一阵,便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一座幽深的花园,通向遥遥无极的天边。她走进去,便能拾到许多美丽的星子,一颗一颗,悬挂在墨玉般的树上,闪烁着,坠入她怀中,飘散出令人心醉神迷的气息。
林惜惜痴了,亦不知谁被谁催眠,当他们醒过神来,已是相拥在芙蓉帐内。春渡寒夜,但闻绣衾香;皓腕如雪,玉颜枕檀郎。
“你失败了。”孟寒理着她长长的发丝,笑道。
林惜惜捶他一下,不服气道:“谁说的?是你先引诱的我!”
“你是施术者,居然被受术者引诱,”他长叹一声,“还有何指望?”
林惜惜哑口无言,半晌,突然坐起,喃喃自语道:“不成,我找别人试去。我在你面前发晕,在别人面前清醒得很!定会成功!”
孟寒轻笑出声,一把揽过她,道:“此刻你找谁去?待天亮了再去师娘那里学。”
“自然还要学,岂能一蹴而就?”
“唔,有志者事竟成。”
林惜惜重重压在他身上,信誓旦旦道:“苦心人,天不负,且看我卧薪尝胆,三日后,必让你刮目相看!”
孟寒忍俊不禁。“没让你卧薪尝胆,越甲吞吴亦不必你去做,你只需——”
“我可以帮你呀!韩世忠挂帅杀敌,梁红玉擂鼓助阵。将来,我们亦可以并肩作战!”
孟寒抬起她下巴,摇头道:“惜惜,我不会让你轻身涉险。”
“那你呢?我不让你涉险你便不涉险了么?与其在一边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赴险,同生共死!”
孟寒长久不语。
林惜惜认真的凝视他,道:“你要记住,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能撇下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饶过你!你发誓!”她的眼睛蓦然湿润,用力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一只即将断线的风筝。
孟寒望着她骤然间仓皇失措的脸,不由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自然不会撇下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我答应你。”
林惜惜这才窝进他怀中放心的睡去。
林惜惜完全掌握催眠术已是数日之后,先拿一名小宫女做了回试验,结果,小宫女混混沌沌中连小时候偷看邻家男孩洗澡的经历亦说了出来。而后是马照跑,令林惜惜惊讶的是,马照跑居然满腹怨气,责怪梁七斗为何还不向她提亲,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当下便抽剑要去找梁七斗麻烦,吓得林惜惜慌忙打住。
最后找到梁七斗,质问他为何还不娶马照跑,人家都着急了。
梁七斗居然振振有词道:“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我如今只是个护卫,待我冲上边境,杀敌立功,凯旋而归之时,再来迎娶她!”
林惜惜瞪着他,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懂不懂?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这世间就没有大丈夫,只有和尚啦!”
“不成!匈奴一战在所难免,我若此时娶了她,万一战死,她岂不成了寡妇?还是待打了胜仗,喝庆功酒时再说。”
“谁说‘匈奴一战在所难免’?唐凡不是去斡旋了么?”
梁七斗忽然面色古怪,语塞起来。
林惜惜清清嗓子,敛容道:“你最好说清楚,你听谁说的?”
“呃,那个,卑职也不清楚,娘娘去问柳丞相,或是邱公公,呃,他们比卑职明白……”
“我就问你。”
“娘娘……”梁七斗苦着脸,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去喂猫,“卑职真的不清楚,是卑职自己想打仗,卑职说的是梦话……”
“你的梦话倒说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
“娘娘,邱公公来了!”梁七斗看见替死鬼一步步走近,慌忙告退一声,闪身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