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朝分娩（1 / 1）
林惜惜捂着臀部，看着眼前阴云遍布的脸，耳中隐隐听到抑止不住的嘁嘁窃笑，不由满面通红。
“如此更深露重尚不安歇，还跑到此地偷听，若不是我及时阻拦，暗卫早就冲出来将你擒拿了！”
林惜惜自知理亏，垂头低声道：“我睡不着，起来漫步至此，本想看一眼就走，谁知，听他们说得热闹，就忘走了……”
“是么？”孟寒望向马卧土。
后者当即立正道：“回皇上，卑职劝了娘娘好几次，娘娘……不回去。”
林惜惜睁大眸子瞪向她，“你……你帮谁？”
“我……”马卧土吞口唾沫，“我帮自己。”
“呃？”
“卑职说实话就是帮自己。”
林惜惜一愣，旋即“扑哧”一笑，忍不住掐了她面颊一下，道：“答得好！当年我也如此做过。当你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时，索性说实话，死了也不冤！”
马卧土摸摸被她拧痛的面颊，唯有苦笑。
回到寝宫，林惜惜问：“刺客之事查得如何了？”
孟寒眸光一闪，转身自铜盆中净手，漫声道：“尚在查。”
“方才那两名暗卫说的什么？”
孟寒拭干手，兀自背冲她，道：“只是一些蛛丝马迹，尚无确凿证据。”
林惜惜心生疑窦，绕至他跟前，道：“你为何不面对我说话？你已经查出来了，是不是？是谁？”
“还没有，惜惜，别着急。”
“我能不急么？不知什么人藏在暗处时时刻刻欲加害于你，暗箭难防啊！”
他幽幽叹息，“惜惜，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你还不明白么？他们知道刺杀我不易，便从你下手，尤其你腹中尚怀有皇家骨肉，他们一举数得。”他揽过她，再度低叹，“你一定不要有事，惜惜，记得万事小心。这段日子，就不要与家中人见面了。”
“那我何时能见他们呢？他们一定很担心我。”
“生完孩子再说罢，我自会派人告知他们你的情形。”
林惜惜迟疑的点点头，抱着他静立不语。
孟寒的新法迅速推行，由于奖励农耕，鼓励将士立功杀敌，百姓从而乐业，军中士气大增。孟寒重农却不轻商，但凡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各项贸易均大力支持，亦调动起工商阶层的积极性，商品流通加快，经济迅速解冻复苏，举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唯有削去权柄的贵族王公不以为然，然权利既失，一时亦无力兴风作浪。
孟寒至此彻底掌握政治、军事、财经大权，终使国政空前稳固。
“这下你该松口气了吧？”林惜惜心疼的揉着他的额角。数月来审时度势，殚精竭虑，使他面色苍青，眉峰略减。“新法深得民心，许多人都称之为‘破冰之举’，很成功呀！恭喜陛下成为英明圣主，青史留名，您可以好生歇歇了吧？”
孟寒伸臂将她楼至腿上，靠着她的细肩，合眼道：“惜惜，多谢你陪着我，支持我。”
林惜惜抚着他面颊，柔声道：“以后我也会陪着你，支持你，只是要注意休息，莫再累着了。”
孟寒点头，忽而蹙眉道：“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动静么？”
林惜惜轻笑，“无妨，他愿意多呆几天就多呆几天罢，顶多出来以后多揍几下屁股，谁叫他这般懒！”
孟寒将手放在她肚子上，小家伙立时奋力踢了一脚，无言抗议。
林惜惜一阵“咯咯”娇笑，拿过奏折旁的一片西瓜送至他唇边，二人就着灯光月色一人一口吃了起来。
当晚，林惜惜的肚子即痛了起来，初时较轻，她便忍着，不想愈来愈重。孟寒近来睡得极为警醒，立时便醒了过来，一见林惜惜痛得面色煞白，顿时神色一僵，慌忙起身，扬声叫邱圃去喊接生的嬷嬷，一面不住擦拭她脸上的汗水，一面颤声安慰，说的话颠三倒四，林惜惜根本听不真切，但见他满头大汗，仓皇失措，心中却是激荡难言。
接生的嬷嬷几乎眨眼间便赶了来，喘着粗气，挥着汗，等着孟寒回避。
不料，孟寒兀自握着林惜惜的手，满面焦虑，根本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嬷嬷咽口唾沫，正欲出声提醒，却见他蓦然抬头，双目喷火，怒声吼道：“还愣着做什么？”
嬷嬷吓得跳起来，哪里还敢叫他回避？宫女早已备好热水、纱布、剪刀等物，静静侍立一旁。
林惜惜的痛呼之声愈加频繁急迫，声嘶力竭，生的人混沌不清，听的人早已是揪心扯肺，神魂俱散。
接生的嬷嬷净过手，口中念念有词，镇定心神。这还是她头一遭在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接生，不能出丝毫差错！
痛楚一阵紧似一阵，如狂风骤雨，漫无边际，力气逐渐耗尽，林惜惜开始怀疑自己能否闯过这一关。
“惜惜！惜惜！”耳边传来激切的呼唤，嬷嬷亦不断鼓励，林惜惜精神陡振，心想：就这一下子，就能见到宝宝啦！遂咬紧牙关，集最后一丝气力，放手一搏。忽觉腹内蓦然一松，整个人霎那间轻盈起来，片刻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云天！
成功了！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皇子！”嬷嬷喜不自胜的声音穿透婴儿的哭声飘散而来。
林惜惜便如一条搁浅的鱼儿，困在海滩上苟延残喘，恹恹待毙。
“惜惜……”听见他的轻唤，她转过头，见他眸中含泪，面色灰白，似是刚自鬼门关溜了一圈回来。
林惜惜心痛不已，正欲抬手安慰，嬷嬷已将洗净的宝宝抱了过来，交到孟寒手中。
孟寒起身去抱，谁知刚一站起，竟一头向下栽去，幸而被一旁的几名宫女及时扶住。
“孟寒！”林惜惜惊骇的撑起身子看他。
孟寒稳住身形，捶了捶额头，颤声道：“我没事。”伸手去接宝宝。
嬷嬷却不敢再给他了，战战兢兢道：“皇上还是先歇歇吧？皇上方才焦虑过度，猛一松懈下来会觉浑身无力……”
“给我！”
嬷嬷一个激灵，乖乖将宝宝放置他手中，确认他抱得稳妥了，方才松手。
孟寒抱着宝宝走至床边坐下，放在林惜惜枕边，二人一齐看着这个折腾人的小家伙。
他居然睁了下眼睛，他的眼睛好长啊！林惜惜正欲细看，他又闭上了。她越过宝宝握住孟寒的手，笑道：“他长得真好，一丝皱纹也没有。”
宝宝圆圆润润、白白嫩嫩，犹如水粉揉就，委实青葱可爱！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禀道：“皇上，太后娘娘在外间已等候多时了。”
二人一愣，孟寒道：“让太后娘娘进来。”
宫女依言而出，片刻后，水香掀帘而入，二话不说，直直走向阔大的床榻。
孟寒让开位置，她俯身对着那粉团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宝宝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静静的与她对视。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像婴儿的眼睛这般清明纯澈。它们好大好黑，浩瀚如星海长河，一瞬间将她的心淹没。
她怔怔的凝视他，时间似乎静止。干涸的眼眶逐渐湿润，如枯木逢春般蓬勃丰满。
林惜惜眼见她在眨眼间发生的变化，不由看向孟寒，后者亦是若有所思，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他长得很像你。”水香喃喃道。
孟寒眸光闪动，抱过儿子，小家伙已然安睡。
“师娘侯了半夜，回去歇息吧。”
水香点头，又望向婴儿，伸手轻触他花瓣般的小脸蛋，唇角绽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缓缓的，眸光上移，落于那张华采卓然的刚毅脸庞，逐渐寥落迷离，恍如飘摇不定的星火，一阵大风过后，归于阒暗沉寂。
一声轻叹袅袅而逝，身后是仿如杏花飘雪般的惆怅与无奈，香魂渺渺，乱红如雨。
宫女已将床榻焕然一新，林惜惜亦换上干爽的衣裙，一家三口在黎明前沉沉入睡。
二人睡至日上三竿，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惊醒，慌忙爬起来，笨手笨脚的给宝宝喂奶。小家伙似乎未能如愿，小脸涨得通红，握着两只小拳头，控诉般哭得好不凄惨。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只顾发呆。忽闻外面一个嬷嬷的声音传来：“皇上，娘娘，奴婢已等候多时，奴婢可以帮助娘娘。”
二人顿如醍醐灌顶，方才想起还有奶娘，慌忙让她进来。
宝宝终于不哭了，他爹娘松了口气。
孟寒披衣下床，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欲为他梳洗更衣，被他伸手阻拦，淡然道：“不必。”自己迅速整装、梳洗完毕，亲了林惜惜一下，道：“我先去殿上看看，宣布喜讯之后，且放一天假。”
林惜惜含笑点头，“去吧，回来了再一起用膳。”
孟寒又亲了儿子一口，方恋恋不舍的离开。
皇帝喜得龙子，朝堂上下欢声雷动，一干旧部功臣聚众庆贺，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林惜惜未等来孟寒，先行吃了几个荷包蛋，正昏昏欲睡，孟寒踩着凌波微步便回来了，浑身酒气，一进来即倒向龙床，险些压着宝宝。
林惜惜眼疾手快的捞起宝宝置于床榻内侧，而后推他，蹙眉道：“你喝了多少？”
“唔，”他翻个身，揽住她，呼着酒气直往她颈子里钻。
林惜惜拍拍他的脸颊，又好气又好笑，再问了一遍。
他不住亲着她，断断续续道：“与他们……每人干了……一杯。”
“他们？一共多少？”
“唔，没数，约莫三十几个……”
林惜惜长叹，眨眼间，颈边已传来均匀的鼻息，一大一小，一边一个，俱睡得香甜。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房涨得满满，花瓣重重，四处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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