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清平乐（1 / 1）

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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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姐突然在一片背景嘈杂中说，我曾经问单酌纬他拒绝我是为什么，他爱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他回答我，那是一个只要人生清平乐的女人，是你吧？

我不答话，只是抱以微笑。

她又问，放弃单酌纬这样的男人，没有后悔过？

我坦白答有过，接触到她明显“早知如此”的表情，又补充，动摇过后更庆幸自己得到的就是想要的。

她略微点头，说可是你没有轰轰烈烈爱过。

我笑，我要的是人生，比爱更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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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临下班时接到明承的电话，说是已经接了儿子果果放学，五分钟后就到大厦楼下接我。

我笑，关掉电脑屏幕，提起包包，回答电话那头声调兴奋的小家伙，好，妈妈马上就来。

与身边鱼贯而出赶着下班的同事道再见，收受他们关于幸福家庭的赞言，一一回应，受之无愧。

出了大厅，小家伙从他爸爸身边挣开手跑向我，把他抱起来，日日长大，早已超出我的承重极限，只好看向明承，他接过孩子，也提过我手里的包包，一起步行至停在对面街边的车子。

在附近的餐馆吃火锅，小家伙早上起床就吵着要吃火锅，明承七哄八骗才让他乖乖去幼儿园。

吃到一半，明承说，下午酌纬打电话，说是明天回来一趟，还说要带个女孩子。

我笑，把鱼刺剔除，放进果果的小碗里，答他，真是头一遭，那等下去超市采购，晚上给房间换个床单。

在超市里兜上一个钟头，明承抱着儿子，儿子吃着冰淇淋，看见什么都一副要揽在怀里的气势，喊着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自是培养出一整套应对方案。

购齐周末及下个礼拜的必需品，开车回家。行到中途小家伙的能量耗尽，径直躺在我的膝上安静睡着。

到家明承把孩子抱进房间，安顿后下楼来，圈住我的肩膀，说，要不要帮忙。

我答不用，你先去洗澡，我把这些东西放好，等下给你泡绿茶。

一楼留了两间客房，买房子时明承一早说是要备好两家父母、他的朋友、我的朋友偶尔留宿的房间，接着罗列大串朋友名单，当时打趣答他，索性你开间家庭旅馆好了，再拍拍他搂着我肩膀的手，继续说，知道知道，留间客房，酌纬回来不用住酒店，方便我们叙旧。他笑着收紧手中力道，大言不惭称赞老婆真是好。

酌纬，明承，我，自大学时代开始的三人行。他们两个男生据说是一路从小“明争暗斗”到大，感情胜似兄弟，却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明承稳当从容，酌纬张扬肆意，一个是老师家长眼里的乖乖牌，一个是古怪牌。

熟识他们的时候，我说你们的关系怎么那么像爱情小说，其实完全可以两个人发展一段感情的啊。

酌纬当时狠狠敲我的脑袋说，明承给你的情书岂不是都白写了？

我答，我真的很怕变成你们之间的挡箭牌，明承，你确定那些情书真的不是写给酌纬的？

然后明承就左手揽住酌纬的肩膀，右手来拉我的手，说，是是是，你们都喜欢我，我左右为难。

后来毕业之后很多年，酌纬从胡乱做了几次模特，变作全职的模特，打篮球练出来的身材的确是不浪费才好。明承一连跳了几次槽，终于坐了安稳职位，在外资航空公司找了好工作，薪水福利高的吓人。我则没有什么大志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编排文案，一干就是好几年，直到明承问要不要嫁给我。

当时被他的突然求婚惊到不知所措，于是答，我要时间考虑，在我给答案之前先不要告诉酌纬。

我踌躇了三个月，终于答应嫁给明承，最高兴的人是我老妈，拽着我的手笑逐颜开，说嫁给明承你总算可以现世安稳。

之后酌纬的职业发展顺利，模特也做到极出色的地步，并非单靠着那副皮囊。我和明承的孩子叶沛果出生，赶上房价低迷的阶段，靠两家父母资助付了一户二层别墅的首期。老友简思酩自高奋勇来给房子做免费设计，说，至此你安加源人生圆满，不准一副八十岁老婆子的心态来俯视我们。

我推搡她，你是死是活哪里排队轮得到我操心。

她大喊，滚。

酌纬并不常回来这个城市，起初还在他的工作空档跑回来修养，后来索性让明承帮忙把他的房子出售，只在有本地工作时才回来，所以装修房子时明承特意留了酌纬的房间。

果果喊酌纬作单酌纬，连名带姓一点不带敬语，我屡屡教训他这怎么可以，明承酌纬皆反驳，怎么不可以？他拿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宠着惯着，以致果果常常问我，怎么单酌纬这么久都不回来，自从学会用电话，就常常自己拨电话给酌纬，大方说着我要什么礼物。酌纬也就常常寄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包裹回来，我在电话里数落他，他只答，你们干嘛要限制小孩子的快乐。我哭笑不得，吼回去，你在把他的快乐培养成无底洞。

2

一早门铃响起，在客厅里下棋的两父子立即兴奋起来，果果跑着去开门。酌纬抱着大堆礼物拎着行李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第一眼看上去就是美女的小姐。

我示意明承去拿两位客人的行李，果果已经抓着酌纬要下棋。

酌纬为我们介绍，这位是章——小姐打断他，说我自己来说好了，我是章恬，文章的章，安恬的恬。言语声调欢快活泼，笑容甜美圆融，愉悦的气质如空气分子般运动开来。

明承离他最近，说，叶明承，这位是内人安加源，都是酌纬几十年的朋友，欢迎。

我回应章小姐投来的视线，轻轻点头微笑说你好。内心想明承真是好，话说得这样好。

问了他们需要的饮品，回厨房拿橙汁给章小姐。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我走过去侧耳问酌纬你们要分开还是住一间，酌纬皱眉表示不悦，当然是分开。

安抚般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请章小姐跟我去房间看看。

章小姐走在我身后，目光打量墙上的小幅壁画。果果上幼儿园的蜡笔画水彩画作业，我偶尔的油画，还有明承喜欢四处搜罗来的插画，皆是颜色鲜活明亮，内容简单易懂，不用考虑任何深处隐藏的涵义。

转头时抓到酌纬来不及移开的视线，他立即把头转开应付果果的吵闹，他果然是在意着这位章小姐。我微微翘起嘴角，笑容几分欣慰。

我说这可是酌纬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酌纬是很好相处的人。

章恬说，酌纬每次回来都住在这里对吧，我可以先参观他的房间吗。

我点头，为她打开房门。她靠站在门口，目光审视般巡游，片刻侧头来跟我说，真好，他几乎可以拿这里当旅馆，连整理都有人帮忙。言语时笑容始终停在嘴角，声调也舒服合适，我却敏感的总觉得那里面满是嘲讽。

于是朝她加深笑容，是，我和明承正等着有人可以接我们的班。

房间内有卫生间，布置的普普通通，明承的父母来住时提要求房间里应该放个大开立橱柜，我父母来宿时说房间里要摆张小沙发，多位朋友皆毫不客气提供意见，由此也就设备一应俱全。章恬称说真是小巧思，我答集众人需要而已。然后告诉她行李位置，若要先淋浴也可，一切自便不用客气，她点头道谢，我退出房间。

带上门柄时，突然轻轻松一口气。盯着白色的漆木门微微发楞想，有些女人的气质和气势真是无形且威力无穷的，只是短短相处几句言语两处微笑，已是柔中带刚暗藏玄机，酌纬喜欢的女人也许就该是如此。

回身时酌纬就隔着两步距离看我，立即提起微笑说，章小姐已经安顿好，看来不仅秀外，还是慧中，明承和我昨晚就讨论着你会带什么样的女孩回来，真是不负众望。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走过来绕过我的左边，左手搭上门柄说，这次又麻烦了。

又胡说，我去准备午饭。

厨房里准备材料，洗菜，切菜，解冻，腌肉，洗鱼，早已驾轻就熟。洗到一半，明承走进来，圈住我的腰，问要不要帮忙。手指示意他把香菇菌类切好，他洗洗手开始行动。我问果果呢，明承说正和酌纬研究他的新玩具，专注的不得了。我又问午餐好办晚餐要不要出去吃，明承说那我打电话定位子。

片刻听见小家伙兴奋的喊叫声，抱着刚刚组装好的帆船模型跑进厨房来，说妈妈你看你看。

我说让你爸爸和酌纬带你去小池子试试，小家伙立即拽着他老爸的手要出去，我笑对明承，去吧去吧，这里我自己来。

然后章恬进来问我可以帮忙吗，我正把茄子从锅里捞出来，说不用，刚洗过澡不要再弄脏才好。

她也就不再勉强，只是站在一边看我，我在她的目光里觉得自己有点尴尬。

所幸她说，我基本上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家里有妈妈有佣人，工作忙基本只吃快餐。

我笑，饮食习惯各有不同，但身体是极为重要的，我之前也只会烧水炒蛋，嫁给明承之后又有了孩子，家庭主妇就自然而然是必须了。

她问，你很享受为人妻为人母？

把煎好的彩雕鱼装盘，回头看她，点头答，自然，我没有太大的野心志向，生活是自己选的，享受生活就好。

她的目光直视我，并不闪烁，微笑点头。

3

午餐氛围愉快。酌纬仍是许久未见的笑容张扬，与我们讲述他近来的工作趣闻，绘声绘色，小家伙最吃他那一套，这回加上个声调活泼的章小姐，更是笑声四溢。明承和我相视而笑，彼此明白表达的是什么。正是最最合适的年纪，单身多年的酌纬也许真的要收心定性了呢。

章恬提到诸多本地旅游景点，初次到访，自然要拜访一下。我说，如果不需要休息，下午就让酌纬带你去。果果立即加入阵营，明承连说好，我说马上把面前的胡萝卜汤喝完妈妈才让你去。小家伙乖乖从命。

临了午餐结束，电话铃响，明承接听后说找我的。那头老总说刚印出的广告样刊出了纰漏，香港来的总监梁家洛大发雷霆要求立即全部返工，速速赶回。我挂下电话回头来对他们做出无奈的摊手姿势，请他们玩得高兴，约好晚间七点在订好的餐厅见面。

给小家伙穿戴整齐，交待诸多事项，明承开车把我先送到公司楼下，跟他们说再见。

总监梁家洛嫌弃广告刊例印刷出的颜色效果，指着某页的文字错误对着一干人等发脾气，香港来的出版人要求总是高的出奇，动辄即是内地的水准怎么这样差。有同事气不过，闹哄哄的顶嘴辩驳，最后还是依总监的意思从头来过。我等各位皆声嘶力竭之后，缩头乌龟的头才探出来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同事常常问我你的脾气怎么这样好，我笑答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只缩头乌龟，同事又问乌龟怎么会扛责任，我说那就当我是只大象好了，要注意随时有可能会爆发。

立即修改然后送去印刷厂重新再来，监督他们加快速度。和梁家洛谈到增加的成本，他摇头笑容苦涩，用不流利且怪异的普通话说，苦水当然只能吞进自己的肚子。

眼睛盯着反复运动的印刷纸有些酸涩，思维却出奇的清晰。暗暗窃喜庆幸这一返工，倘若真要与那位章小姐出游，我没有信心把握自己的情绪。

坐在一边翻看旧杂志，居然翻到某页酌纬的照片，一身妥帖的黑色束腰西装，贴墙站立，抬头看天，目光久久停在该页。怎么会看不出她投来的目光里有些什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语对话里隐藏的是什么，但我不知道酌纬对她究竟说过什么，不知道他是否打破对我的承诺，不知道他对于这个从未向我们提起的女孩子究竟抱持什么样的心理，我不知道章小姐对我们之间的历史究竟了解多少。

忙到近五点，明承打电话来问事情处理的是否顺利，要不要先过来接我。我说不用，反问他们玩得如何，明承举着电话让我听果果的笑声，说你儿子都玩疯了。我重复我会自己打的去餐馆，好好看着小家伙。

握着听筒，居然有些慌张。深呼吸凝定心神，问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威胁，被出卖，压迫。总监拍我的肩膀问怎么脸色突然难看，是否我要你们临时加班赶工太过分。我笑，有这一句话，原来梁总监良心还在。

上了出租车让师傅前往约定的餐馆。车子行到十字路口停下等待交通灯转绿，我坐在后座，情绪不对。

于是我让司机转了方向，电话给明承撒谎说赶工尚未结束，抱歉不能去吃晚饭。明承立即问那要到几点，吃完过去接你来不来得及，我说不用，总监良心发现答应会把我们轮流送回家。

我在老友方柔的小区门口下车，她等我，一起步行至公园，沉默后告诉她此刻我的愤恨和威胁。方柔一脸鄙夷严苛的看着我，说，一个小女孩就让你乱了阵脚，你不要忘记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害怕明承知道？还是害怕单酌纬对你旧情未了？

我说，我害怕别人打扰我的幸福。

方柔瞪着我，叹气说，加源，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你真的幸福吗？

我只能说我不敢想，又说谢谢你。

她双手环抱过我的肩膀，很用力的拍着说傻瓜。

差不多算好时间，我回家。他们都还未回来，我把中午的碗碟剩菜清理干净，又在锅子里熬了莲子汤。

不久就听见车子引擎和车库开门的声音，出去开门迎接，酌纬把果果抱在怀里，身边站着章小姐，立即伸手把孩子从他手里抱过来，问是否玩得愉快。章恬答我再好不过。

明承最后进门，给我一个脸颊吻。我说给你们炖了莲子汤，赶快洗澡整理一下。

给小家伙洗澡的时候听他兴奋的讲述整个下午晚上的高兴事，仍是手舞足蹈。

好不容易安顿孩子睡着，和明承回房间，他坐在床上边看书边说下午的行程和晚上的饭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却是张了最大的耳朵。

明承问，觉得这个章小姐如何，与酌纬如何。

我说，酌纬能带回来给我们见的，一定就是他的选择，他选择什么，你会不支持？

明承点头，性格与酌纬真是合，各方面都不错。

我笑说你这语气根本像酌纬他老妈老爸，索性直接代伯父伯母跟人家提亲好了。

言谈着明承累极睡着，我盯着他的脸，给自己催眠。

4

一早醒来，明承仍在熟睡，休息日自然让他继续睡到自然醒。到隔壁房间果果也还在睡，调了一小时后的闹铃。

下楼准备做早餐，正碰上酌纬从大门进来。我说，去跑步了，那章小姐呢，她早餐习惯吃什么。

酌纬说估计还在睡，随便弄点什么都行，有没有咖啡。我说我马上给你泡，前天特意和明承给你去买了咖啡粉。

他跟着我进厨房，说他自己来。我则打蛋切火腿，榨橙汁。

我说这位章小姐看来很不错，如果需要我和明承鉴定，我们一致通过。

他把咖啡粉放进咖啡壶，摇头说还不是时候。

拿刀的手稍稍停顿，我转头看他，话到嘴边终于吞下去，只是问这个咖啡粉质量如何。

他答还算可以。我便催他去喊醒章小姐。

我终究没有问那些想问的问题，一部分是由于早就没有资格和立场，一部分是因为问题本身毫无必要，另一部分是我准备不好酌纬会如何回答我。其实我不知道现在的安加源在他心目中究竟被下了什么批注存放在哪个位置，不知道他会如何曲解我的关心，也许只是当作一个朋友的寻常提问，也许是仍然在问题上添加了暧昧的成分，也许早在我当年说拒绝的时候就被狠狠的划了X号，简单的说，我不知道单酌纬现在是否仍然爱我。

单酌纬穿身花丛，从不流连，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从来我以为他只把我当朋友的女友。当年被明承的求婚吓到，不是因为他突然提出，而是因为那天的三天前，酌纬突然中途丢下工作跑回来跟我说，其实他喜欢了我好久，他很想自私卑鄙一次，问我要不要嫁给他。

我无法准确称量他们两个人在我心目中的天秤。谁会不喜欢单酌纬？谁又知道我最先爱上的人其实是单酌纬？可是，我挣扎了好久，如果感情本就是创业和守业的事务，我这种笨蛋自然是要选择无需费尽心思竭尽全力守业的关系，我没有把握可以面对酌纬性格里的不可预测，没有信心可以抵抗酌纬那么精彩的人生，也没有能力可以读完酌纬那么长的女友和潜在女友名单。

当时我跟方柔说，我要不起破阵子满江红那一种汹涌气势，我只要清平乐，只要不慌不忙平稳无波的幸福。

方柔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能允许自己后悔。

于是我先去找了酌纬。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我要什么。他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

我说，你明不明白，我只要一个简单平凡的生活，相夫教子，工作顺利，健康平安，我害怕我的人生变成一片兵荒马乱，我要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平稳可料可测，我要每一天都安乐无惊无险，你不是那个可以给我这种人生的人。

他不说话，只是饮尽面前的咖啡，然后抬头来说，是，明承可以给你这些。

我说是，所以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三件事。

他问是什么。

我说，第一请你永远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你喜欢过我向我求过婚，尤其是明承；第二请你继续和我和明承做最好的朋友，第三，请你不要打扰我的清平乐。我接着说，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你可以恨我讨厌我，我只用一条跟你交换，就是我先爱上并且始终爱着的人，是你。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忐忑不安等待酌纬的回复，他在电话里说，如果清平乐是你要的幸福，我答应你。

我哭着说谢谢谢谢谢谢，那是我唯一一次听到酌纬哭。

酌纬冲好咖啡问我要不要，我笑说不用，和明承都习惯了喝绿茶。

他表情平淡的点点头，端着咖啡走出厨房。我对着他的背影，稍稍压低了声音说，谢谢。察觉到他背脊的短暂僵直，然后听见章小姐的悦耳声音，谢酌纬什么。

我慌乱着答，当然是谢酌纬的咖啡，明承和我平日喝惯绿茶，难得酌纬回来有专业水准的咖啡。

章小姐晨间的笑容明媚，说，那是一定要尝尝，还有吗？

从咖啡壶里倒一杯给她，又指指早餐，火腿加蛋可以吗？

5

早餐过后酌纬和章小姐出发去工作，他们这趟回来就是为了本城的服装展。

明承醒来时他们早已离开，说怎么不叫醒我开车送他们去。我递给他衬衫说，人家当然是有专车接送，哪里用得着你这个业余司机，起床，我们带小家伙去天文馆。

果果在天文馆里四处乱蹿，明承跟在身后也玩性大起，我就站在栏杆外面拎着小背包看他们满头是汗，追逐开怀。我的笑容也就自然流出，不慌不忙靠近的幸福就是如此。

午间去麦当劳吃汉堡，麦当劳对孩子的吸引力无法参透，我却记得当年本城第一家麦当劳开业，明承和酌纬用他们两个人打工的一个月工资请我去享受了一次。我问明承还记不记得，他揽着我的肩膀说，你当时一个劲想要为我们省钱说还不如你做的烟熏鸡翅膀。我笑，是不是当时就打算娶我？

他也笑，拿纸巾去擦儿子头上的汗，说，当天晚上酌纬就跟我说娶妻当如安加源。

我愣在座位上，内心一片寂静，腾升的愧疚和后悔膨胀开来。声音僵住再问明承，那你回答什么。

他盯着我的表情，伸手过来抚我的眉心，说，我回答酌纬，那就给她清平乐。

原本内心的寂静更深更深的跌下去，却突然知觉身下有只手平稳的托着我的心，一颗心要怎样收束才能不在此刻感动到惊慌失措。我盯着明承，掠过脸庞的每一个角落，颤颤着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在纸巾上写辛弃疾的那首诗，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他未念完，我的眼泪就唰的流下来，全无形象的埋头在他怀里大哭，再抬头来时满餐厅的人诧异看着我们这一桌三人，我不管，只伸手揽过小家伙，他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明承打断我，你妈妈是因为太高兴太高兴，对不对？

果果要打电话给单酌纬，明承就拿手机给他拨电话，那头说在工作正忙，小家伙毫不屈服，连说我要去看单酌纬工作是不是跟爸爸的一样。

酌纬就答应他去观摩他的工作，明承担心会不会太打扰，酌纬大笑，你家儿子下圣旨，微臣不敢不从。

于是我们就带着儿子去酌纬的服装展现场，这才知道章小姐是知名的大设计师，靠着她的关系，明承和酌纬轮番抱着果果在现场跑动嬉闹。

我则沉默与章小姐同坐，视线追随那三个大男孩。

章小姐突然在一片背景嘈杂中说，我曾经问单酌纬他拒绝我是为什么，他爱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他回答我，那是一个只要人生清平乐的女人，是你吧？

我不答话，只是抱以微笑。

她又问，放弃单酌纬这样的男人，没有后悔过？

我坦白答有过，接触到她明显“早知如此”的表情，又补充，动摇过后更庆幸自己得到的就是想要的。

她略微点头，说可是你没有轰轰烈烈爱过。

我笑，我要的是人生，比爱更贪心。

酌纬照例是工作结束就离开，章小姐有另外的行程安排，小家伙依依不舍，明承开车送他去机场。

我问酌纬，什么时候才是你的时候，章小姐的耐心会让你磨尽。

酌纬看我，又看明承，终于张扬的笑容里也夹带了羞涩，向我们承诺，下一次吧。

看着酌纬走进安检区，我想下次我会有机会对章恬说一句，我说的没错吧。

我跟她说，酌纬需要的不是一个满足于清平乐的女人，他的人生和感情精彩丰呈，要的是活色生香。

--fin--

May 21,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