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近妖(1 / 1)
刚刚抢劫了许多财物的突厥人走得并不太远。长恭一行轻装简从,很快就望见了他们的背影。
快要咬住突厥人尾巴的时候,长恭一挥手,百余精骑直接从后方闯入突厥人的队伍,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冲散了他们的队伍。
突厥的领袖回过神来,立刻召集人马开始反击。长恭知道万一被他们包围起来用弓箭乱射,自己这方人少决无胜算,便指挥自己的人马左冲右突,与突厥人展开贴身肉搏,使突厥人最擅长的弓箭难以发挥作用。
长恭正在聚精会神地指挥战斗,两个突厥人却在同伴的掩护下,从马腹下慢慢地接近了他。他们手里的弯刀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中闪耀着死亡的光芒,而长恭却完全没有察觉。
其中的一个突厥人挺身一刺,弯刀立刻划开了长恭坐骑的腹下。战马长嘶一声,负痛跪了下来。偷袭者心中暗喜,等待着对方的头目从马上跌落下来,好再上去补上一刀,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偷袭得手的突厥人惊慌地回过头去,发觉自己的同伴竟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拔出弯刀往前一送。两个人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一起,彼此的弯刀都深深地没入对方腹中。花阴站在死去的突厥人身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
长恭飞快地从受伤的战马上跃起,跳到了驰过来接应他的罗仁马背上,然后朝救了他一命的花阴抱了抱拳。可是花阴却因为下马帮助长恭,被一群急于给同伴报仇的突厥人团团围住了。
突厥人已经被仇恨烧红了眼睛。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从来都是突袭者和掠夺者,没想到今天却成了被别人伏击的猎物。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漂亮的年轻人,无疑成了他们最好的复仇对象。
长恭见状想过去帮忙,却被罗仁反手拉住了。长恭愕然道:“你不让我救他?”罗仁淡淡道:“不需要。”
罗仁的话音刚落,花阴已经飞身掠起。他的姿势轻灵美妙,像一只苍鹰傲然划过天际,手中却猝然迸现出许多簇耀眼的光芒。周围的突厥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纷纷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花阴一招杀死了所有包围他的突厥人,虽然令人震惊,却不过是这场厮杀中小小的一个片段,注意到的人也并不太多。因为下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长恭吸引了过去。
此前长恭始终冷静地居于指挥者的位置,利用手中的一面旗帜,指挥己方为数不多的人手在敌阵中左右冲杀,彼此照应。可是突厥的人数太多,他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二十几人时,长恭终于纵马来到阵前。
此时突厥还剩百余骑。他们人数虽然占优,可是显得比对方那二十几个人还要紧张。他们谨慎地聚拢起来,然后渐渐地收缩包围圈,试图把长恭他们挤压到中央,再一一予以射杀。
没等突厥人的包围圈成形,长恭一挥长刀,率先闯入突厥阵中。突厥人见他自投罗网,纷纷呼喝着迎了上去,都想杀了这个可恶的鬼面人泄愤。
就在这时,一道仿佛来自地狱的光芒伴随着长恭的动作,迅猛地席卷过所有敢于阻挡在他身前的敌人。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刀的,那把弧度妖异的长刀就像变成了他身体的延伸,随心所欲地卷住他想要猎取的对象,然后把对方绞成碎片。
突厥人的防线在长恭面前土崩瓦解。他们近乎于绝望地发现,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发起攻击,都无法避开那把可怕的刀的锋芒,而紧随着长恭而来,是一群仿佛已经忘却了疼痛而生死的人。这群人甚至连同伴倒在眼前,都不会眨一眨眼睛,甚至会将同伴的尸身当作攻击的武器。
突厥的掠夺者们从来没有见识过人数这么少,却这么凶悍的一支北齐军队。他们竭力抵挡了一阵,终于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句,“撤退撤退!”仅余的那些突厥人顿时如蒙大赦,丢下一地的尸首与抢来的财物,仓皇地往更遥远的北方逃去。
长恭下令停止追击,自己勒马停驻在突厥逃走的方向。他缓缓地伸手摘下脸上的鬼面,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竟然也出现了一道和面具上一样的鲜红色印记,过了一会才慢慢地隐没了。
等刘子安率领大军匆匆赶到时,长恭这边的人已经开始清理战场,包扎伤口。周围倒下的几乎清一色都是突厥人的尸体。
刘子安震惊地看着眼前或坐或站的十几个人。他无法想象这群人究竟拥有何等可怕的战斗力,才会将数倍于自己的突厥人斩杀得干干净净。刘子安不禁想道,假如这世上真有近乎于妖魔一般的存在,那无疑就是眼前的这群人。
当刘子安再度看向那个被人群簇拥住的美貌青年时,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已经不仅仅是敬佩,更掺杂了些许的敬畏和轻微的嫉妒。
这位年轻的皇族几乎拥有了刘子安所梦想的一切:高贵的出身,强健的体魄,令人折服的风采,他甚至还拥有超人的勇气和智略。这让寒门出身、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的刘子安,实在难以保持心情的平静。
长恭察觉到刘子安的视线,推开众人向刘子安走去。刘子安回过神来,急忙下跪请罪道:“下官率军来迟,令殿下身陷险境,真是罪该万死!”
长恭伸手搀扶起刘子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怪你,是我怕突厥人跑掉,所以才没有等你同行。你不会怪我吧?”
刘子安抬头对上长恭那张温和干净的笑颜,实在很难把他和地上狰狞的尸首联系起来。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如此轻易涉险了。上一任刺史就是因为贸然出击,才中了突厥人的埋伏身亡的。”
长恭听得蹙起了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前任刺史遇刺的事他也听说过,但是凶犯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看来这边关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长恭朝刘子安友善地一笑道:“多谢子安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因为刘子安比他长了几岁,长恭又是个没架子的人,所以私底下总是直呼其名,唤他为“子安兄”。
刘子安没有再说什么,向长恭说了一声之后,便去指挥手下的士兵掩埋尸体救助伤员。刚刚吐得一塌糊涂的明剑虚弱地走了过来说道:“殿下,我总觉得这个刘子安城府很深,你要小心。”
长恭看着明剑那张蜡黄的面孔,故意把满身是血的铠甲往他面前凑了凑,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明剑果然脸色大变,用悲愤的神情看了长恭一眼,随即飞快地转过身去,又找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吐去了。
一直跟在长恭身边的花阴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长恭叹了口气答道:“明剑天生见血就晕。”花阴搓了搓手,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说道:“交给我治一治就好了。”
长恭连忙摆手道:“敬谢不敏。我还不想要一个手脚不齐的贴身侍从。不过你方才用了什么霸道武器?竟然一下子打倒那么多突厥人。”
花阴手腕一翻,露出袖子底下绑着的一个圆筒来,一边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一种威力极强的弹丸,里面装有机括。我又向小谢讨了些厉害的□□混在里面。弹丸被机括弹射出去之后,爆炸产生的烟雾能令人瞬间毙命。”
长恭听得乍舌,便向花阴要了圆筒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玩了半日后,方才还给了花阴说道:“这样厉害的东西可得小心收好,不然只怕伤人伤己。”
花阴若无其事地把圆筒纳回袖中,却向长恭一伸手道:“我的赏赐呢?”长恭觉得好笑,伸手在花阴手掌上用力一拍,笑道:“哪有你这么心急的?回去以后再论功行赏。”
花阴不依不饶地说道:“我别的都不要,就要一间医馆。”
长恭早就见过花阴胡搅蛮缠的劲头,知道他不达目的是决不会罢休的,只得头疼地挥了挥手道:“随便你吧。不过要是医坏了人,你可得自己负责善后。”花阴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
经过这次小规模的胜利之后,长恭便一发不可收拾,多次率军主动出击,打得并州附近的突厥人几乎绝了迹,甚至连邻近的州县都受到他的庇护。远在邺城的高洋得知他的胜利之后,也主动颁了一道圣旨嘉奖长恭和他的部下,盛赞他颇有文襄帝当年的雄风,令长恭十分高兴。
平日里长恭待下十分宽和,每得瓜果,必与部下分而食之,因此在士兵当中很受欢迎。他英勇善战的美名在边关传扬,并州的百姓为了争睹他的风采,时常在他出行时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有时甚至热情朝长恭和他身边几个模样俊俏的跟班扔鲜花水果,有时候干脆把蔬菜都扔过来了,时常令长恭率领部下落荒而逃。
这天,长恭又被热情的仰慕者追得跑进了一条巷子里。花阴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道:“烦死了!待我回去拧断几个人的手脚,他们就不敢老跟着我们了。”
因为除了长恭以外,花阴被人用瓜果招待的次数最多,有一次还被一颗甜瓜砸中了脑袋,气得他差点当众废了那个人,要不是其他人死活拉住就要出大事了。八卫中的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纷纷附和。
长恭听见花阴又这么说,急忙回过头警告道:“这里不是‘暗角’,那些也不是流氓,都是我治下的百姓。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把你扔进大牢!”
花阴瞥了长恭一眼,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之后,越过他跑到溜得最快的罗仁旁边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并州的街道上跑成一串,也蔚为壮观,日子久了,竟跑成了并州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