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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花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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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班下属,长恭回到后堂时,忍不住自嘲地说道:“看来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明剑笑嘻嘻地说道:“是不是绣花枕头,等有仗打的时候,就一清二楚了。”长恭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说道:“你这个怕见血的家伙,还说什么打仗?敌人还杀过来,你就先吓晕了!”

明剑愁眉苦脸地说道:“殿下,不是我不肯追随你。这些年我杀鸡也看了,杀猪宰羊也看了,可是这个毛病愣是改不过来。只怕……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了。”长恭听得面色一黑,手上立刻加了力。

刚好谢守信过来,见明剑被勒得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便凑到他面前笑道:“看你这么难受,不如老子送你快些上路?”说罢便掏出一条碧绿色的小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明剑吓得怪叫一声,后脑勺“咚”的一下就磕上了长恭的面门,让两个人一时间都疼得说不出话来。待他们缓过劲来想要找谢守信算账时,小谢却早已经猴精地蹿到院子的另一面,嬉皮笑脸地朝长恭说道:“刺史老爷,上次那个被小金蛇咬的人过来讨药喽。我已经把他药翻了,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长恭收起玩笑的神情点点头。谢守信立刻转身打了个呼哨。八卫中的另外两人胡全礼和花阴立刻架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花阴是个唇红齿白容貌秀美的青年,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显得有几分阴沉,他的年纪比谢守信还小两岁,样子却比谢守信看起来老成。

花阴最擅长的是分筋错骨手,谢守信刚朝他抛了个眼色,他就立刻拿住那个人的关节,只是随意一拧,那个人的手臂便发出“咔”的一声,已经痛得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还忍不住□□起来。花阴那张秀丽得有些阴柔的脸上却连一丝表情也没有。

长恭见状不禁想到,倘若那个被他折磨的男子知道花阴的本职是跌打医生,不知会作何感想。救人与害人之间,也许不过就是一步之遥。

那个被擒住的男子正是段长卿的得力手下康黎。他清醒过来之后,立刻发现自己的处境相当不妙。他本来是打算借讨药之名,好好刺探一番并州的情形,也好回去将功补过,没想到才刚踏入并州地界一天,就落到了那个要命的小谢手里。

不过康黎很快就发现,比小谢更要命的,是眼前这个秀气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

花阴的手非常干净漂亮,骨肉匀亭,几乎不像是一双男人的手。他就用一双这样漂亮的手搭在了康黎的后背上,形状十分好看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卸他的左手还是右手?”

康黎一咬牙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花阴阴冷地一笑道:“在我的手底下,就没有‘英雄好汉这’四个字。”他说完手下一错力,康黎的一条胳膊立刻垂了下去,康黎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全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浪里察觉到花阴用的并不是普通的分筋错骨手,而是用了一股非常巧妙的力量,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流动不畅。一股可怕的压力逐渐在血管里积压起来,好像随时要爆裂开来,这样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最后倒是长恭看不下去了,示意花阴暂且先放开手。花阴刚一松手,康黎就“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花阴却又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康黎身材高大,比花阴高了半个头还不止,可是花阴拎起他的时候,就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似的轻松。

长恭走到康黎身前,手却朝谢守信一伸。谢守信立刻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道:“要给他吗?”长恭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小谢只得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瓷瓶来,交到长恭手中之后还忍不住嘀咕道:“又是白给,老子白辛苦拿人了……”

长恭把药瓶攥在手里,却没有直接给康黎,而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道:“你上次说是宫里的人要害我,我并不相信。纵然我二叔要杀我,也会将我召回京城里去,不会采用半路截杀这样的手段。你回去告诉派遣你来的人,我高孝瓘在并州恭候他的大驾光临!”说罢便将药瓶塞入康黎怀中,又示意花阴放手。

康黎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令段长卿深为忌惮的男子,在接触到对方那种刀锋一样的光芒时,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开了。花阴“喀喇”一声把他的断臂接上,没理会他那瞬间又变得铁青的脸色,一推他就出了院子。

快到门口的时候,康黎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花阴一瞪眼说道:“多问早死!”他那双细长如弯月一般的眼睛里顿时带出一抹狠色,却仍旧有种勾魂摄魄的漂亮。

康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自认倒霉地托着断臂往外面走去。没想到花阴却突然拉住他的手,飞快地在他手掌上写道,“代我向段先生问好。”

康黎猛地愣了一下,下一刻却狠狠地甩开了花阴的手,怒目而视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忘记的!”说罢便大踏步地离去。花阴抱臂斜倚在刺史府的门口,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来。

日子过得很快。长恭来到并州,转眼已经过了三月。他本来满心想要和突厥大干一场,一来为并州的百姓出一口恶气,二来也可以趁此立威,因此每天都领着士兵勤加操练,在各处巡逻。偏偏突厥却像是跟他玩捉迷藏一样,这三个月来别说突厥骑兵,就连一根突厥的马毛,长恭和他的人都没捡着。

这时长恭又垂头丧气地回到刺史府来。花阴正坐在刺史府门口,给一个被马踏坏的士兵接骨,老远地看见他,像往常一样抖抖脸皮笑道:“哟,刺史大人又忙完军务了?今日杀了几个突厥人?”

长恭一脚踢开花阴横在身前的长腿,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往刺史府里走。花阴随手接上那个倒霉士兵的骨头,不理会对方杀猪一般的惨叫,跳起来跟在长恭的身后说道:“我想在城里开一家医馆,专治跌打损伤。”

长恭回头打量了花阴了两眼,嗤笑了一声说道:“算了。我还不想我的刺史府,每天被状告你虐待病人的原告挤满。”

花阴不死心地跟在长恭身后说道:“我保证手下留情,绝不给你添麻烦!”长恭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往常罗仁叫你帮个忙,都跟要了你命似的。”

花阴用食指揩了揩他秀气的鼻子,说出来的话却让长恭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花阴面不改色地说:“我发现这里扭伤的人特别多,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他们来研究经脉。”

长恭想象了一下花阴两眼放光地折腾别人关节和经脉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经不起花阴的软磨硬缠,正要答应下来时,刘子安却从外面匆匆而入,一见到长恭立刻说道:“殿下,城外发现突厥人踪迹!”

长恭一手把花阴扫到旁边,拉起刘子安说道:“子安,说说详细的情形!消息可靠吗?” 他那副两眼放光的样子着实把花阴吓了一跳。

刘子安朝花阴看了一眼,见长恭示意无妨时,方才沉稳地回答道:“回禀殿下,我们的一队巡逻士兵被杀了几个,剩下的跑回来求救,说来的突厥人大约有几百个,正分散成小队在附近烧杀抢掠。消息十分可靠!”

长恭摩拳擦掌道:“可算来了!我们这就出城迎击!”刘子安知道他的心思,不过还是谨慎地提醒道:“殿下,要不要等探子打探清楚再……”

长恭一把抓紧了腰际的长刀说道:“突厥来去如风,迟了就被他们跑了。你立刻去点齐五百兵士,随我出城围剿!”

刘子安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当下也不敢再拖延,转身就跑出去调兵。长恭紧了紧甲胄,朝花阴说道:“你去把府里所有会武的人都叫起来。我们先行一步,去拖住突厥人。”

花阴怔了怔说道:“你不等那位刘大人了?”长恭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等了!”花阴一边说“太胡来了”,一边却飞快地跑去府里叫人。

长恭刺史府里的亲兵虽然百里挑一,训练有素,但人数却并不多,全部集合起来也不过八十人左右,算上八卫和他的贴身侍卫,勉强凑够了百人。这些汉子一听说是去打突厥人,倒是个个都很起劲。

长恭简单地训了几句话,就吩咐所有人上马。他枕戈待旦,日夜操练,等的就是眼下这样的时刻。

明剑听说消息赶过来,急忙一把拽住了长恭的马头,心急如焚地说道:“殿下,突厥凶顽,千万不可如此鲁莽!您要是……”

长恭一把夺回缰绳,语气坚决地说道:“明剑,你就留在此地,等刘大人前来会合。其他人跟我走!”说罢一马当先地驰了出去。其他人也紧紧地跟了上去。明剑见阻拦不成,急得一跺脚就去找刘子安。

长恭领着这百余人的队伍来到城外,果然看见并州城周围的几个村落里燃起了黑烟。他跳下马背伏地倾听了一阵之后,果断地说道:“往西北方向去了!”

罗仁催马从后面赶上来说道:“殿下,你身为主帅,身份贵重,何必以身涉险?那几个突厥人就交给我们去咬住吧。”其他的侍卫也纷纷附和。

长恭用一个漂亮的动作翻上马背,伸手掏出怀里的鬼面戴了上去。他那张洁白美丽的脸容一被遮住,身上顿时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氛来。其他人被他这张凶恶的鬼面震住,一时间都说不出来。

长恭却一勒缰绳说道:“大敌当前,我身为主帅,更应该与你们共同进退!走!”其他人受到他身先士卒的鼓舞,士气益发地高涨起来。唯独花阴却皱了皱两道细长的眉毛,不过还是夹紧马腹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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