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释疑（1 / 1）
石郁桢一连三天都没出现了，那府里也奇怪，积累了三天的药竟也没人来领。直到今天也是如此，紫鹃正为这事发愁。
魏常道：“我让伙计送去吧。”
紫鹃见天色不是很早，对父亲道：“他们几个家里都还有事，要不我去送吧。我去过一次，大致的路也还记得。亲自送到了就回来。”
魏常怎么放心的下，忙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要不我去送，大致的方向我知道，到了地方问问就是了。”
紫鹃道：“爹今天身体也不好，该回去歇歇。这点小事女儿能办好的，放心吧。”说完就自个儿提了药出门了。
那魏常怎么放心得下，可女儿又是一个倔脾气，自己又留她不住。因此也悬心。紫鹃拎了药就出了手帕胡同。
那街上的行人却也渐渐稀疏起来，紫鹃只想走快些，回来的时候不至于摸黑。于是紫鹃脚下的步子飞快，竟像是一路小跑。等好不容易到东帅府胡同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口里不住的抱怨着：“很久没有锻炼，竟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正准备上那门边找人说话的时候。这时候见一抬素轿过来了。前后都簇拥着几个侍卫。
胤祥坐在轿中，他透过纱窗也看见了紫鹃正站在墙根处。忙掀了轿帘对紫鹃说道：“紫鹃姑娘里面请。”
紫鹃举目看时，只见轿子已经停了下来。轿中坐着一位穿石青色缎子的公子，再定睛一看，那人正含笑的看着他，正是胤祥。
紫鹃上前请安：“紫鹃见过殿下。”
胤祥看见了紫鹃手中的药包，笑道：“敢情紫鹃姑娘是送药来的。”
紫鹃不慌不忙的说：“正是呢。你们府上没人来取，已经三天的药了。我不放心所以送来了。”
胤祥点头道：“请姑娘里面歇歇吧。”
便有人上来请紫鹃进去，紫鹃正准备走的，可似乎又走不成，只得随人进门。胤祥又对身边的绊云低语了几句，绊云会意便上来对紫鹃笑道：“姑娘请跟我来。”
于是带着紫鹃进了交辉园。紫鹃才记起这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到过的地方。绊云在前面引领着，请紫鹃进屋坐下歇息，又让丫鬟倒了茶来。
紫鹃见屋里满满的书，皆整整齐齐的贮在书橱里。就是书案上那陈设的文房四宝也皆是上等的器物。紫鹃见这书房的气势却想起潇湘馆来了，呆呆的坐了一回，想着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于是就要对身边的人说要回去。
绊云上来笑道：“请姑娘略等等，我们殿下马上就过来。还说有话请教姑娘。”
紫鹃只有继续等着。她见案上有一幅才写好不久的字，墨迹尚未干透。紫鹃凑近一看，只见是老子的那句“上善若水”，紫鹃呆呆的看了一回。
就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中音。
“还向姑娘请教这句话。”
紫鹃回头看时，只见胤祥已经换了衣服，一脚踏着门槛，一脚还在门外。紫鹃笑道：“请教不敢，我见殿下这四个字写得好。于是就看住了。”
胤祥道：“多谢你亲自送药来。”于是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紫鹃见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心酸。因此道：“殿下的腿病未痊愈，该坚持用药。”
胤祥干笑道：“正是呢。我的腿就这样，三日好两日不好。吃药也总吃不好。”
紫鹃看看天色着实不早了，于是禀告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胤祥却道：“姑娘急什么。晚了的话我派个车子送你回去。我正想找你谈谈话。”
紫鹃低了头说：“殿下的好意原不该推辞，只是怕父母在家里急等。让他们操心。”
胤祥却固执的说：“就多留一个时辰吧，一个时辰后我就让下人送你回去。”
紫鹃抬头就迎上了胤祥的眸子，有些深不可测，更有些沉郁。她又回忆起他们第一次在大街上相遇的场景，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如今……想到此时心里有些不忍，便道：“殿下有话请说。”
胤祥笑道：“我见你也是个能读书识字的人，你说我写的那几个字怎样？”
紫鹃点头道：“苍劲有力，不过却有些拘谨。我想是因为殿下的心绪的缘故，如果能放开了来写就更好了。”
胤祥微微一皱眉，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女子能从四个字就能看见他的心情。因此在心里先是赞叹了一番，于是又道：“那么你对这句话是怎么看的？”
“上善若水，老子说的。说得真好，又有水是万物之源的说法。水这东西对于世人来说何其重要。不过水虽是天下至柔，可也能成为灾难的开端成为猛兽。譬如说黄河，每朝每代都在治理。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紫鹃口齿清晰的说着。
这番话更让胤祥刮目相看了，这样的一个人才，偏偏只是一个女子。真正可惜了，若是男子，对于四哥来说真是莫大的力量。
紫鹃轻轻一笑，又见胤祥不说话，于是道：“我说得不好，让殿下见笑了。”
胤祥颔首道：“就是朝堂上的那一干人未必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偏偏是个女子，太可惜了。”
紫鹃却道：“身为女子不好吗。难道女子生来就是男人的陪衬？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思想见地。也有自己的意识形态。”
胤祥见她说得那样的自信，也深深的佩服起来。可能是因为太阳落下后，地上的潮气起来了，膝盖处又隐隐约约的疼痛起来。胤祥蹙紧了眉头，手很自然的去拍打了右腿几下。紫鹃看见了忙道：“殿下的腿病又犯了么？”
胤祥苦笑道：“可不是。”又叫来了绊云：“去将四哥送的那两粒丹药拿来。”
紫鹃一听丹药二字更是着急忙道：“殿下不吃拣来的药怎么就信那丹砂呢？”
胤祥道：“你不知道，我疼得紧了吃了两粒也就渐渐好了。”
紫鹃摇头：“殿下不知，那丹砂是万万吃不得的。殿下有病就该请医问药，怎么也讳疾忌医起来。这样对你的身体更是不好了。”
“哦，是吗？可我吃了那么多药后还是不见效果。只这丹药还对。”胤祥固执的说道。
紫鹃摇头道：“那些都是金属练就，若时间久了金属中毒怎么办。世人都在求长生不老之数，究竟也没见谁就长生不老了。殿下是个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个也不明白。吃多了毒素在身体里积淀下来，会招致大祸的。”
紫鹃的话胤祥真没怎么听进去，但见紫鹃一脸的关切，心里有所动。便命人煎了药来。紫鹃才放下心来。
胤祥道：“四哥他不会错的。”
紫鹃急急说道：“可身体是你自个儿的，要懂得珍惜啊。那丹砂里不外乎是些水银，铅之类的重金属。人体怎么可能消化得了。想来殿下知道晋朝的葛洪从炼丹炉里炼出火药的事吧。试问这样的东西怎能吃得。我见殿下的病可能一半还是因为情绪所致。只要心情舒畅了，好好的吃药，多做些锻炼。总会见好的。”
“你能一眼看出我情绪不好？”胤祥有些疑惑。
紫鹃点头道：“从殿下写的字里，皱眉和叹息里总能猜着的。”
胤祥目光一凛说不出话来。
过后紫鹃又心想，人家可是皇子。自己竟然说出那么冒失的一番话来。倘或他不高兴怎么办，若是心胸狭窄的将自己关起来也说不定。真是图自己嘴快有什么说什么，也不考虑后果。因此有些担心。
胤祥似乎也猜到了紫鹃的想法，微笑道：“我倒欣赏你这种敢说敢当的性格。又样样都懂得，令我折服。”
紫鹃舒了一口气：“殿下抬举了，殿下不知道贾家有几个姑娘可是世上最是少有的。个个才情皆是不凡，又是那般的花容月貌。我么，不过一只丑小鸭。”
胤祥却说：“我想那些深宅大院里的闺秀总不见怎样，十个也不及你一个。”
这番赞美的话让紫鹃有些不解，笑道：“殿下若肯将心里的那些苦闷找人谈谈。或许就会开朗些，对于养病也是好的。”
胤祥叹道：“可我身边却找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紫鹃脱口而出：“我见石爷很有些见识，殿下和他谈谈心或许就好。”
胤祥想了想便苦笑道：“我身边若有紫鹃姑娘这样剔透的人倒也能谈谈。”
紫鹃忙道：“我愿意做殿下的倾听者。”
胤祥面有喜色：“是真的吗？那真是三生有幸了。”
紫鹃道：“只要殿下不嫌我冒犯了殿下，可以试着替殿下打开心结。只是今日实在不早了，若再不回去怕爹妈担心。就是做子女的罪过了。”
胤祥听得此说也不敢强留她，让人去招呼了车子，歉然说道：“原谅我腿脚不便，就不送了。有时间还有一些事向姑娘请教。”
紫鹃也谦虚的说着：“请教不敢当，只不过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可能更清楚更明白些。”这句话是胤祥欣赏的，他让绊云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