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牵挂（1 / 1）
这天一早刚开门不久，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送来了一尊铜镏金的药王佛。魏常有些诧异：“你家主人是谁？”
疏桐回答：“回掌柜的话，小的主人姓石。说掌柜的必是明白。”
魏常想到是石郁桢托人送来的礼物，只得先拿去供奉了。紫鹃便拿了赏钱来给了疏桐让他买酒或是买果子吃，又笑道：“多谢你跑这一趟，替我们说声谢谢。今天你家主子还会过来么？”
疏桐回答：“我家爷今天得了十三殿下的命令去外地了，就不过来了。还说紫鹃姑娘不必等，有什么转达的话或事告诉小的就好。”
紫鹃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也是你家爷吩咐的？”
疏桐笑道：“常听爷提起姑娘的名字，小的早就记下了。”
紫鹃道：“他提我做什么。”
魏常上来道：“请这位小哥进来喝杯茶吧。”
紫鹃道：“爹不说我差点就忘了。”
便招呼疏桐吃茶点。紫鹃将药秤好，又问疏桐：“你们殿下的腿还是那么着么？”
疏桐笑答：“殿下府里的那些事小的也不怎么清楚，小的只跟着爷出门里面的事不甚清楚。紫鹃姑娘想知道我去帮姑娘问问绊云必然知道。”
紫鹃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爷唤我疏桐。”
紫鹃握嘴笑道：“果然是个书童。”
疏桐又忙解释着：“爷说这是什么‘缺月挂疏桐’的意思。”
紫鹃也没解过这句话来。魏常在那边叫紫鹃，紫鹃只得过去，又对疏桐道：“你自己坐一会儿吧。”
疏桐拿了药实在不敢怎么相留了，忙要告辞。紫鹃也不怎么在意。
魏常让紫鹃过来分药，又小声的说道：“这事有些奇怪，论理我们和那石爷也没多大的交情，先是帮我们题字，如今又送这么一尊菩萨来。还真有些纳闷。”
紫鹃笑道：“爹用不着纳闷，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么。如今也就当他是尊请进门的菩萨好了，爹也别那么多的顾虑，大大方方的收下。有了机会就慢慢还吧，石爷这人好，能结识这样一位朋友也是我们的福气，爹说呢？”
魏常沉吟道：“就怕他是冲着别的来的。”
紫鹃不明白这话笑了笑：“爹想得太多了。”
父女俩正在说着话，这时候只见贾芸进来了，魏常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热情的问道：“芸二爷有何贵干？”
贾芸忙笑道：“过来称二两天麻，因家母头痛又患了。”
魏常道：“上年纪的人都是这样，这七病八痛的也闹不清。”
紫鹃定了定，问着贾芸：“不知道园子里怎样？”
贾芸笑道：“我如今不在园子里当差了。也很少进去，也想攒点钱做点小本生意呢。又怕没个门路。”
紫鹃道：“哪里会没有门路，芸二爷主意多，这也难不着什么。不知小红她们怎样？”
贾芸先是红了脸，接着又说：“你和小红来往很多？”
紫鹃笑道：“还好吧，如今我单在外面倒时常想起那些姐妹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着她们。”
贾芸想了想方说：“那我下次去宝叔那里请安的时候给宝叔说一声，让宝叔和上面说说，再将紫鹃姑娘接回去？”
不等紫鹃发表自己的意见，魏常听见这句话先是喜欢起来：“果然如此倒领芸二爷的情了。以后定重重的谢芸二爷。”
紫鹃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低头说：“如今我再回去还有什么意义，这店里我也走不开。爹究竟还是不能接受我，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是做丫鬟的命。”
贾芸听后却大为赞赏，心想难怪会成为林姑娘身边的第一丫头，的确有几分远见。小红比起她来却逊上一筹了。他接过魏常递来的药，付了银子方就告辞了。
紫鹃却追上来对贾芸说道：“芸二爷！如果你遇着了宝玉你就让他转告林姑娘，让林姑娘好好的养着身子，坚定的生活着。”
贾芸一笑：“紫鹃姑娘心心念念的是林姑娘却不肯回去，倒也有几分志气。”
紫鹃笑道：“请芸二爷记住我的话。”
贾芸又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紫鹃姑娘请放心。”
且说贾芸得了天麻匆匆的赶回家里，做了汤，服侍母亲喝了。卜氏靠在床上休息了一回，拉着儿子说：“整天见你忙上忙下的，我心里也不安。过会儿你还得上府里去。依我说该给你娶房媳妇，有人照顾你。家里也多一个人，可好不好？”
贾芸道：“儿子还年轻，多有不懂事的地方，娶了人家姑娘来，不是让她受委屈么。再等等吧。”
卜氏又道：“我瞅着一个好姑娘，堪配得上你。我们能娶着那样的姑娘真是有福气。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福分。”
贾芸心想母亲必是要说小红的事，心里虽然也趁愿，但也太急了总要等自己有些成就了再提此事也不迟。那小红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哪能让人家跟着自己受苦呢，于是赔笑道：“母亲还是躺下好好休息吧。我还要上府里去有点事儿。这事也不急，等母亲好了再说吧。”
卜氏笑道：“我给你说一个姑娘，你只说好不好？”
贾芸心想，难不成母亲真的清楚小红这一档子事了。卜氏见儿子不说话，因此笑道：“这姑娘你也见过。就是如今在开药铺的魏家的姑娘。模样不消说，是那百里挑一的人才。口齿又伶俐，做事也稳妥。你说好不好呢？”
这当真出乎贾芸的意料了。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刚才的那一幕，只是那样的姑娘他也高攀不上，于是笑道：“母亲顾虑太多了。好好养着吧。以后再提也不迟。”
卜氏也只当儿子默许了，便也心满意足的躺下。
贾芸回到自己的房里，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裳，先出了门。一路来到荣国府。先是到贾琏这边，准备去讨件差事。正巧遇见小红在院子里。
正是左右无人的时候小红低声对贾芸说道：“琏二爷这两天正和琏二奶奶赌气。你说话皆小心和气一点，别碰了灰。”
贾芸心下感服，对小红作了一揖：“多谢姐姐提醒。”
屋里传来了声音：“是芸儿来了么，快请进来。”
贾芸便去了。果然贾琏脸上有些阴沉，贾芸陪着说了几句话，贾琏没什么嘱咐的。贾芸只得空手而归，出来的时候小红已经不在那里了。
贾芸复又到各处请安一回，方进了园子到怡红院去。
恰巧贾宝玉正在倚栏看花，贾芸上去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宝玉又请他进屋坐。袭人奉了茶来。
“芸儿是从哪里来的？”宝玉笑问着。
“回宝二叔，侄儿从家里来的。”贾芸道。
“嫂子可好？”
“劳二叔挂记。母亲旧疾又犯了，正家里养着。”贾芸笑道。
宝玉点点头：“你倒也乖，也长进了不少。”
贾芸马上顺势说道：“多亏二叔的提拔和栽培。对了，我在外面遇见了以前林姑娘房里的紫鹃姑娘，她还让我转告一句话，让二叔告诉林姑娘要好好养病，坚定信念呢。”
宝玉道：“好个紫鹃，真是可惜了。”
贾芸笑道：“也算不得可惜。我见过她两次，只怕以后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足以令我辈惭愧了。”
宝玉大笑：“果真这样，也不委屈了她。”
贾芸将话转达到，又问候了两句便出来了。宝玉命小丫头去送送。贾芸刚走不久，林黛玉便来了。宝玉迎了上去，琥珀便要去找袭人说话。
琥珀对黛玉道：“姑娘，我找袭人姐姐问件事。”
“你去吧，青鸾。”琥珀答应着去了。
宝玉忙道：“青鸾是谁？”
黛玉道：“我回禀了老太太，做主将琥珀改作青鸾了。”
宝玉笑道：“这样的名字也堪配妹妹。走了一个紫鹃。来了一个青鸾。对了说起紫鹃，刚才五嫂子的芸儿来过。他转达了紫鹃的两句话要我告诉妹妹。说让妹妹好好的养病，珍惜身体，坚定自己的信念。”
黛玉听到紫鹃两个字，如何不心潮澎湃，又兼这几句话。眼里含了泪，顿了一回才缓缓说道：“我的那些心思也只她清楚了。”
宝玉道：“那趁着老太太高兴的时候将她接回来可好？省得你天天哭。”
黛玉摇头：“她跟了我几年，我也大致明白她的心思了。她可不甘愿在这里做一辈子的丫头。只要她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我也就不求别的了。”
宝玉道：“才听芸儿说她也出息了，正在她爹的药铺里帮忙了。”
黛玉道：“她不回来我也不怪她了。”
宝玉见黛玉脸上有泪痕，忍不住用衣袖去替她拭泪。黛玉却轻轻推开了他，扭了身子说：“叫人看见有什么意思。”
“妹妹这个模样真是让我心都揪紧了。你还只是哭，好妹妹，我们上老太太跟前去吧。”便挽了黛玉的手准备出去。
黛玉却挣开了宝玉的手，退了两步，叫道：“青鸾！青鸾！我们该走了。”
青鸾忙跑了出来，黛玉对宝玉说道：“我才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不陪你去了，我回屋去。”
宝玉道：“妹妹保重。”
黛玉点点头，扶了青鸾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