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孑然(1 / 1)
夏锦葵一刻也待不下去,连包都没有拿,强自镇定的离开,面色尚算平静。她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只是明白,在眼下哭泣无疑是再留话柄共人践踏嘲笑。她离开后,众人安慰了唐芷心后各自散开。
半小时后,徐欢乐匆匆忙忙的跑进秦牧办公室,连门也没有敲,气喘吁吁的说:“老大,夏锦葵陷害唐芷心被当场揭发,离开公司已经有一会儿了。”
秦牧抬起头,目光凝了几秒,“陷害?”
“对。”徐欢乐点头,“具体的事件我不清楚,先来向您报告了。”
他侧目看了玻璃幕墙外毒辣的太阳,眉心微蹙,“我知道了。”
“老大……”徐欢乐很是不解,“你不去找她吗?”
他抬手抚额,“你去忙吧。”
逐客令一下,她再不多言,识相的离开。
他看着徐欢乐关上门,拿起电话,拔出一个号码,“小林。”
“秦先生。我正跟着夏小姐。”
“嗯。她在做什么?”
“到处乱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跟住了,有事立刻给我电话。”
“好的。”
在夏锦葵没有进入堇色之前,小林只是秦牧的司机,偶尔为他开车,不属于堇色成员,后来为了夏锦葵,他特意将小林安排在保安组,为的就是有一朝她出了什么事情,好有个人第一时间照应她。
十点钟的马路上,行人零丁,夏锦葵慢慢地走在人行道的彩色地砖上,手心发热,汗湿衣衫。她身无分文,手机也丢在包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如果此时有一双温暖的手伸向她,无论是谁,她定毫无犹豫的握住。
人在无助的时候,精神脆弱,太需要安抚。
只是这样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雪白,四周迅速的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亮,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仿佛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最后一缕光源被冷酷地切断。
她醒来时只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病房闪空无一人。她露出略显酸涩的笑容,还好有好心人送她到医院,没有克死街头已经是万幸。她撑起身,手背上有微微的刺痛,扭头一看,正是挂着点滴,药水一滴一滴的流进身体里,血液也跟着发凉。她重新躺回病床上,看着头顶上方的药瓶,所有的思维情感全部抽离,麻木的睁大眼睛。
挂完一瓶点滴,护士拔掉她手背上的针,说:“中暑而已,回家好好休息,多喝水。”
“哦。”她窘迫起来,抱歉道:“我——身上没有带钱。可不可以等我回家去取?”
护士熟练的拿下药瓶,“已经有人帮你付了。”
“啊?”她诧异,又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还是挺多的。出了医院,仍然酷热难当,她再度摸摸口袋,希望奇迹出现,只要几个硬币供她坐地铁就好。当然,无中生有的奇迹不会发生。
从医院走回家,她保守的估计了一下,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她不希望在途中又一次晕倒,好人并不会满大街都是。离医院最近的应该是夏之珩的家了,可是她不确定他是否在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述说她的遭遇。昨晚他为她忙到十二点多,她该说什么?说他的画不旦没有用上,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思量再三,她决定试着去向路人借手机。秦牧的号码她是会背的,不知道当是他逼着她背下那一长串数字时,是否预料到她今后会有如此狼狈的境遇。
她厚着脸皮,找了位比自己略小的女孩,“这位小姐,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
女孩停下发信息的手指,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谁是小姐?你才是小姐!”
锦葵哭笑不得,只好灰头土脸的走掉。她不再向任何人求助,不是清高,也无关骄傲,只是骨子里害怕别人给予的拒绝。
茫然无措的站在人行道前,她看着红灯变绿,绿灯变红,行人聚拢散开,再次聚拢。
小林远远的在车内已经不忍,再次询问秦牧是不是应该相助,得到的回复依旧是不用。时间辗转而过,眼看着夕阳将落,夏锦葵已经站不住,坐在了路边。她穿堇色的制服,白衬衫,黑裤,理应显得成熟,而她却硬是穿出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仿佛是年少的孩子被强加到一个属于成人的世界。她的头埋在膝盖上,背后是高大的楼房,衬得她愈发透明羸弱。
小林坐不住了,开了车门走过去,“夏小姐。”
此时的一声夏小姐宛如天籁之音,她猛的抬起头,看着小林竟然落下眼泪。
小林将手机递过去,“给秦先生打电话吧。”
她感激的点了点头,熟练的按出秦牧的号码。
“小林?”秦牧的声音雍雅低沉,说不出的好听。
她忍住眼泪,沙哑道:“秦牧……”
静了数秒,“怎么了?”
“你来、接、接我吧。”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她满心的期盼时却听到秦牧冷淡回答,“我一会有个会议。”
她怀疑自己所听到的,重复他的话,“你要开会?”
“嗯。”
她失去了所有的言语,握着手机的手重重的颤了一下。听见秦牧又说:“把电话还给小林。”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轻唤,“秦牧?”
“给小林。”他的声音冷淡,隐隐的竟透出不悦。
她颤抖的将手机交还给小林,双手紧握面拳,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浮现。
秦牧,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小林拿下电话后说:“夏小姐,我先送您回家?”
她已经收起所有的沮丧难过,甚或绝望,静静的看向小林,“不用了。告诉秦牧,我不是非他不可。”然后转身,背道而行。
小林无言的看着她离开,重新拿起手机,“秦先生,你也听到了。”
“嗯。”他说:“随她去吧。”
“还需要继续跟着夏小姐吗?”
“要。看着她,不要让她出事。我下了班就去找你。”
“好的。”
夏锦葵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如此田地,抬手胡乱的擦掉眼泪,低头慢行。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没有再向任何人求助的打算,仿佛是要走到时光的尽头,走到地老天荒,一直走到两腿发麻,再出支撑不住身体,她扶着行道树低头狠狠的咬唇。吃到自己猩甜的血液,她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而此时,秦牧的手落在了她轻颤的肩膀上。
她抬起头,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他轻叹了声,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按在怀里,他说:“夏锦葵,这是你应得的教训。”
她挣出一只手,狠狠的在他脸上甩出一只手印,“秦牧,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随即大笑起来。
这一巴掌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确实是疼的,而他却将之忽略,淡然的看着她,“跟我回去。”
她不肯,继续挣扎着。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没一会功夫,秦牧的手背和小臂上全部是她留下的抓痕。无论她如何挣扎,他握着她手腕的手始终纹丝不动。她怒极,索性低头咬住他的手臂,开始时并不用力,只是想他放开。他反而更加用力的握着,她闭上眼,咬了下去。她似乎是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牙齿上,秦牧的血顺着她的嘴唇滴落到地上。她这才放开,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不吵,亦不闹。
“回家吧。”
这三个字如闪电般的击中她的心脏,她目光空洞的随她上了车。
秦牧的手臂仍在流血,皮肉恐怖的翻卷着,可见夏锦葵那一口真是恨极了,仿佛要将整块肉连血带筋的咬下。小林透过后视镜看见,问,“秦先生,我们先去医院?”
他看了一眼夏锦葵,“不用。回葵园。”
“可是……”
“没事。”
她僵硬的坐着,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又立刻移开。
秦牧说:“锦葵,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