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不可能还爱秦牧(1 / 1)
锦葵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反复的问:“还疼不疼?”
秦牧第一百零一次的回答她,“好多了。”
“对不起。”
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读东西给我听,嗯?”
“哦,好。”
她“蹬蹬蹬”的跑回房间,拿回来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秦牧看到书名微微的皱眉。他记得锦葵四年前就看她的书,最早接触的是她的《彼岸花》,他曾拿过来看过,内容晦涩,稍显黑暗,所以他并不赞同她常常去看那一类书。
锦葵对他笑笑,把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或许是凑巧,那一节的题目恰好是——男子。
“身边经常可见奇形怪状的男子。打扮时髦,出手也算大方,善于与女子暧昧,周转灵活,身上却不见任何承担的重量。有些尚且自恋到一定程度,全身上下名牌,告诉你他的鞋子购自东京,领带来自罗马。也能畅谈一下哲学或者诗歌,时不时亮出无从考证的身份,炫耀左右逢源的能力。男人无趣到只能以吹嘘或谈话来扩充自己,天花乱坠,没有主题,证明社会的个人价值取向已有畸形之处。浮躁,虚荣且无力。女人身陷诸如此类的男子之中,眼花缭乱,却难以找到一个品性温厚纯良的男子为偶。”
念也长长的一段,她在厚重的地毯上换了个姿势。
秦牧不说话,半眯着眼,一派享受的模样。
她问:“品性温厚纯良,你是吗?”
他沉沉的笑出声,“讽刺我?”
她歪着头,“那你就是周转灵活,左右逢源,浮躁,虚荣且无力的那一类咯?”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锦葵,而是说:“你心目中品性温厚纯良的男人是怎样的?”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性情坚定从容,生活单纯安宁,对物质并不苛求,有担当。能够陪我集露煮茶,翻土种花。”
他说:“这要求看似简单,实则苛刻到了极点。”
她抬眼望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秦牧,你可以做到吗?”
过去很久,他才回答道:“至少目前的我,做不到。”
锦葵听到了一阵碎裂的声音,她勉强自己微笑,小心的替他拉上被子,坐回到地上,“不早了,睡吧。”
“唱首歌吧。”
她失笑,“摇篮曲?”
“什么都好。”
她轻咬下唇,艰涩的说:“什么都会跑调,不如我背诗给你听?”
他微微点头。
她用比刚才略低的声音,念了一首席慕蓉的《送别》。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刚好出现在脑海中而已。
不是所有的梦 都开得及实现
不是所有的话 都来得急告诉你
疚恨总要深植在离别后的心中
尽管 他们说
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
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
可是 我一直都在这样做
错过那花满枝丫的昨日 又要
错过今朝
今朝仍要重复那相同的别离
余生将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暮霭里向你深深俯首 请
为我珍重 尽管 他们说
世间种种最后终必 终必面空
他的呼吸已趋向平稳,锦葵伸过头,贴着他微凉的唇,视线逐渐模糊,“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
一首短小的诗,不是刻意为之却令她不能自已。
她带上门的那一刻,秦牧睁开眼睛,他尝到嘴角边的一抹咸涩。
回到房间,她洗干净自己坐在床头,不得不承认今天这一锅鸡汤不仅仅是倒在了秦牧身上,还同时浇在了她的心上。
遇上危急之事,正常人的反应都是挡开,推开,尽全力保全自己,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条件反射。一个人,要在短短一瞬间,克服条件反射,克服恐惧心理,第一时间做出心中所想,是需要怎样的努力呢。
这一挡,她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显得做作过了头。
早上醒来,一贯弥漫着粥香的厨房一丝味道也无,冷冰冰的流理台上没有一点生气。锦葵叹气,有时候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
她淘米,切松花蛋,又把松花鸡和干净的米放在一起,静置在一边。又回到房间把所有的东西搬回自己曾住过的那间房。她的东西不多,重物大多是书,也好搬运,很快就转移了过去。
葵园里只有她的房间是独立出来的,还另辟了花园,人工湖,算是用尽心思。
大约半小时后,她回到厨房,开火下锅。因为生米和松花蛋一起放置了一段时间,所以只要煮上二十分钟就可以有黏稠的粥喝。这是她在柏林打工时收获的第一份礼物。
乘着煮粥的空闲,她悄悄的推开秦牧的房门,他还在睡,睡姿已经转成了侧卧,眉间平滑,看上去十分安适。
时间已经不早,但是她不想叫醒他,昨天如此折腾,不是铁打的都是累。她在床沿上坐了一小会就回到厨房,熄了火,自己盛了一碗边吹边喝。剩下的密密的盖上锅盖,放在了餐桌上的布垫上。
最后留了张纸条,写得非常详尽。
“我出去四处逛逛,午饭在外面吃,大约十二点左右就回来。我煮了粥就放在紫砂锅里,如果凉掉了记得加热。冰箱里有酱瓜,可以拿出来下粥吃。动作幅度不要太大,小心拉扯到伤口。午饭等我回来煮。我带了手机,有事随时打电话找我。——锦葵。”
天气尚可,锦葵给夏之珩电话。
“小葵?”他的声音沙哑,或许也没有起床。
“嗯。我请你吃午饭。”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说:“谢谢你为我找的那些‘资料’。上次——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哪里见?”
她张望四周,目光定在了一家普通的面店,“小地方,难找。我过来找你吧?”尾音上扬,带着询问的意味。
“好的。东途路七号,707。”
东途路算是黄金地段,用不着拦的士,随便上一班公车就能到。夏之珩住的算是档次较高的公寓,跟他这些年的成就不太相符。但她很快想到,或许他在别的地方另置了家业也难说。
锦葵下车时远远的看到夏之珩已经站在楼下,他穿黑色的羊绒大衣,长过膝盖,气质出众。这样的衣服也只有过尽千帆,有了年纪和阅历的男人才穿得起。她边走边想着把这身衣服套到了秦牧身上,不伦不类,于是忍俊不禁。
夏之珩迎上来,“心情不错?”
“嗯,是挺好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锦葵找到话题,“昨晚在忙吧?我刚才打电视来你应该还在睡。”
“也不算忙,动笔了就想画完再睡。”
她斜眼,“什么时候你也急于求成了?”
他一笑带过,“不急,只是一种感觉,捕捉到了就不想再放开。”
“这个我懂,就像我们写论文,有了感觉就拼命的往下写,好坏不论。”
他眼带深意,“小葵真的长大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上一次的那顿饭我简直表现得连个高中生都不如?”
他没有责备的意思,“言词的确激烈。”
她说,“是你出现得太突兀。轻寒告诉我的那个早晨,我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需要什么准备?我们……”他忽然收口。
锦葵接下去,“我们是亲人?”
她就这样浅笑着看他,一如绽放在盛夏的锦葵,卑微却独自美丽。
她说下去,“夏之珩,我们不会的亲人。因为我们从来都不是。我没有那么潇洒,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能够微笑着承认我们是亲人。这太虚伪。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在上一次全部耗尽。我们现在充其量也只是比路人高了一个等级。”
“连朋友都不是?”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定义朋友,如果说只要认识都可以称之为朋友的话,那你当然是我的朋友。
一直到进了面馆,他们都没有提起正事。
锦葵点了大碗牛肉拉面,她偏爱面食,只要在没有吃零食的情况下能够把一大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她把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还来不急咀嚼,夏之珩不经意的问,“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秦牧?”
手里的筷子松出一段,她迅速将牛肉吞下肚,喝了一口烫舌的汤,“不知道。”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U盘推到她面前,“这里是他的一些资料。多数片面。他处事很低调,我在商场的朋友不多,能查到的都在这里。”
“哦。”她放进口袋里继续大口吃面。
“小葵,如果你还爱他,那这里面所谓片面的东西,你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再去看。”
她端起碗来吹着汤,热气将她的脸熏得微绯。
锦葵和夏之珩几乎同时吃完,她看着清汤上漂浮着几朵葱花满足的笑。能吃上一顿喜欢舒服的饭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吧。
人的感情在某些时候就是这样简单明了。
夏之珩要送她回去,她没有拒绝。
快到葵园时,她笃定的对他说:“我不可能还爱秦牧。”
而夏之珩却说:“要是不爱,你会一走了之。或者——对待我一样的对待他。”
她陷入沉思,如果不爱,是不是会撕破脸皮,好好的发泄一场,然后转身离开,自此行同陌路?
他转身之前对她认真的说:“小葵,什么时候愿意回来,那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