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花弄影 倾杯近（1 / 1）

九皇子举步走回赏心阁，只见一路花影幢幢，还未走到便已见到点点迷离灯光，五光十色，映照的园中珍奇的花草树木犹如琼玉雕成，穿着鲜艳飘逸沙衣的少女在花丛树影间穿梭，被迷离辉煌的灯光映照得身上绚烂的纱衣犹如天成，清秀美丽的面庞也如真似幻，简直像是来到了天上花园，窥见仙子游乐。

而这些见惯了宫廷等大型奇异歌舞的皇子大臣早已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如此堪堪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旧能够将这些最为挑剔的看客眼光吸引住，可见这歌舞的动人传神。

九皇子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便有五皇子探身关切到：“七弟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先回宫去看看御医？”

九皇子闻言笑着摆摆手道：“不必了，七哥只是喝多了，微微有些想睡，我已经把他安置在千红阁的山越居，待他睡上一个多时辰便好了。”

五皇子这才点了点头，底下大臣们纷纷问候了几句，待知道七皇子无事后便继续飨宴赏舞，酒到此处众人都是微微有些醉意了，而几名皇子都争相对九皇子指点，原来今晚上千红阁于这歌舞着实飞了一番心思，本来千红阁的赏心园就誉为可以和皇家御花园媲美的私人园林，里面可以说是百花尽有，甚至一些珍惜林木奇草也小心翼翼地培植成功，而今晚红魁听雪的梳拢引来了众皇子大臣的一起造访，也是千红阁大做文章的大好机会。

而这次的歌舞就在这赏心园的百花上大做文章，以千姿百态、环肥燕瘦的美女来比喻各种颜色不同、姿韵各异的花卉之精，以春风轻拂大地复苏，众花精因为争论那种话才是最美的为起点，然后各展所长争奇斗艳，而这花精并非花中之神，而是花卉灵气而形成的妖精，所以在舞衣上自有烟花女子特有的大胆而若隐若现的一面，那妆容也是妩媚撩人，舞姿也有诱惑孟浪的一面，却不至于赤裸裸地，却让人更是心痒难耐。

千红阁一向以罗尽天下美人著称，这般施展全力让所有美人均出场献艺，着实也花了一番功夫，而正所谓菡萏牡丹各有所爱，如此千姿百态的美女一出现，总会有吸引对方的那一个，而这花精一拨比一拨更为美丽，舞姿歌喉也更为出众，也无怪一干见惯了宫廷绝美高超舞艺的皇子大臣名流看得眼睛片刻也不曾移开。

正好演到最后轮到牡丹花精出场，众所周知牡丹倾国，想来这几名舞姬定是千红阁中最为美丽的女子了，说不定便是听雪亲自上阵，更是让众人好奇地盯住了几个从一片绚烂灯火中舞出的少女。

这几个少女身着各色绚烂纱衣，外面的轻纱上绣着大朵华丽瑰美的牡丹图案，或嫣红、或靛紫、或赤丹、或冰蓝，在各色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为朦胧。舞姬们灵动飞转间露出雪藕一般白皙光滑的臂膀，细细一看这几名舞姬的面上都蒙着一层半透明的面纱，娇美的面庞在灯火光芒中若隐若现，轻盈跳转间缓缓流转的清波如深幽的夜色一般醉人，舞姿高贵而华丽，身段轻盈而窈窕，虽然见不到真切容貌，可是光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动作间，便流露出万千风情，过真不愧是千红阁最为得意的舞姬。

这几个舞姬在盛开的牡丹花丛中轻盈旋转飞舞着，名花倾国果真是两相欢，看得便是最为挑剔的皇子大臣也竞相拍掌叫好，那四皇子忽然对九皇子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九弟啊，你猜，今夜你的意中女子该是这几位姑娘中的那一个呢？”

九皇子闻言朝庭院中翩翩起舞的几位少女瞟了一眼，眸中一片清泠，也报以一笑道：“这些女孩儿都蒙了面纱，九弟怎么猜得到？”

一边的五皇子戏谑道：“那这便是九弟你的不是了，听雪可是在千红阁备受疼宠的第一红魁，不过见了你一面便对你倾心相许，你怎么能一转身便忘了美人的形貌呢？”

九皇子低低一笑，正待回答，另一边的二皇子也深感兴趣地注视这那几位少女道：“你们看那位身穿嫣红色纱衣的女子，身姿曼妙异常，舞态中居然带着南方一贯轻柔绵软的丰姿，而且露在面纱外面的眉眼也是绝丽非凡，会不会………就是对九弟你倾心相许的意中人？”

几名皇子早就注意到那名身穿嫣红色衣裳的少女，听二皇子如此一说纷纷扭头看得更为仔细了，正好这时那名舞姬一个轻盈的旋身，翻飞如蝶的手指、优美洁白的臂膀划过一道柔缓而清雅的弧线，纱衣也如盛放的牡丹花一般层层绽放，在夜色与灯火中飘逸飞舞，纷扬的乌黑紫丝在夜色中飞散开来，晶莹的眸子一片似清泠又似冷漠的光彩。

几名皇子那日都是见过听雪风姿的，却绝不是这名舞姬这般高华瑰丽，但是这二皇子到底是认错了还是别有用心却是无从可知。但是那舞姬绝艳高贵的风采着实难得一见，让人移不开眼去。

众人正痴迷看着几名少女起舞，忽然见少女们的舞步渐渐轻缓，然后灯火渐渐黯淡下来，直至庭院中一片漆黑。

众人顿觉好生不舍，但是夜色之中忽然涌现一种宁谧静寂来，让人顿觉胸中一片安宁，然后一个柔软悦耳的声音在这静寂之中响起，声音回荡在宁谧的夜色中却不让人觉得尖利，反而是一种山回路转的婉转。

“二月湖水清，奴把春来踏，只见绿柳红杏，点缀春色。奴本楼众人，休教袖里藏。随郎团扇影，摇动一身香。”

不过只是清唱了两句，柔软婉转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庭院之中，带着淡淡的凄清，便如此不知不觉地渗透进了众人内心深处。忽然见庭院中所有的灯火瞬间熄灭，一时间众人都是屏气宁息，生怕先前那清越的声音不复再来，忽然间庭院中所有红灯全部燃起，一片深深溶溶的鲜红染上了从小径尽头持着琵琶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

如此喜庆的艳红色照在那女子的脸上，居然有了凄清的感觉，虽是繁华喧闹，可是一切的尘世喧嚣仿佛都与她无关，秀丽无双的容颜上满是我见犹怜的柔弱无依，又带着紫楼女子特有的淡淡愁绪与妩媚，果真人如其名，如霜似雪，容颜开谢间静默聆听雪落。

只见她美目似喜还嗔，又似隐隐带着纯洁若冰雪的妩媚，秀挺的鼻尖缓缓地低下，在脸庞上映出晕红的阴影，静寂而美好，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她，她身上仿佛有一种柔软而不可抗拒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仿佛这样便可以和她一同被时间所遗忘，聆听她悠远而清越的曲调。

她眸光轻轻一转，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颤，然后轻轻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琵琶。琵琶顿时发出如珠玉相击的清脆乐音，只见她双唇轻轻一抿，然后转动眸子出神地望着不知何处，神情飘渺而若有所思，又像是佳人期盼垂怜的娇弱，然后拨动手中的琵琶，那清脆的乐音穿透千红阁百年的繁华与喧嚣，笔直地投映到众人的心上。

她复而开口吟唱一首曲子，正是那首由她谱曲填词、然后在紫楼之中广为流传的《醉紫楼》：

檀色点唇 额间用那鸳鸯黄

浓描淡抹 铜镜里岁月的轮廓

光线微弱 拂烟眉勾描 颇有些多

剪裁贴花金箔 清透红颜一生寂寞

无言以道 自随风尘沦落

假戏真做 又有何不妥 舞榭歌台终如梦 亦无需捅破

紫楼满座 唯风雨声沉默 繁华散尽独来迟 却道微醉却依旧

倾城倾国 彩绘披帛 足把所有的心捕获 全部都迷惑

紫楼满座 唯有风雨门外沉默 轻吟浅唱

奇葩含苞 往昔过后纷落悄悄

谁能读懂的落寞 烛光通明 唯余夜色溶溶。

一曲而终，竟让满堂宾客浑然忘了身在何处，一时间庭院中寂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我的呼吸之声。顿见一片光华，各色彩灯渐渐明亮，这下园中百花一片绚烂，一名舞姬轻轻舞过拿走听雪手中的琵琶，然后听雪忽然抽出一条长约十尺的鲜红绸缎，便在这一片光晕中浓烈舞动起来。

那纤纤素手、那般柔若无骨的腰肢和身子，灵巧地舞动得有些寂寞却是风情万千，虽然先前见的舞姬均是千红阁中舞艺最为精湛的，可是与听雪相比竟然弗如远甚，先前舞姬翩翩起舞时众人还可群起而叫好，而此时听雪舞动时，众人均是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园中舞在那一片光晕中的美人，静夜之中只听见悠扬而婉转的乐曲声绵绵缓缓。

一转身、一回眸，无一不是浓烈妩媚的风情，与她先前那般如霜似雪的气质大为迥异，却牢牢吸住了众人的眼睛。舞到深处，手中的红绸恍若长龙围绕她纤巧灵动的身子，只听她轻轻吟唱道：“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

顿时灯光更胜，花丛草木中轻盈舞出先前争艳的花精，几名牡丹花精围绕在听雪身边，众花精甜美婉转的声音齐声吟唱道：“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争春本是无知事，那道人间佳人斯亭亭，盈盈素靥，时妆净洗。真叫奴辈羞惭无地处。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月影凄迷，共芳盟。”

众人看到此处不由得一起击掌叫好，原来这一出舞不是为了群芳争艳，而是假借百花之艳来映衬听雪，以显其貌比春花之色，技压群芳之舞，顺带表达“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意思，甚是符合紫楼烟花之地姑娘以及前来寻花问柳之人的心意。

听雪舞动的身姿这才渐缓，最终红绸落地如华，盈盈的眸光在阁中众人脸上转动，让众人心中均是一动，而那盈盈美目最终凝视着九皇子，朱唇微启吟道：“白露欲凝草已黄，金琯玉柱响洞房。双心一影俱回翔，吐情寄君君莫忘。翡翠群飞飞不息，愿在云间长比翼。佩服瑶草驻容色，舜日尧年欢无极。”

九皇子见那光晕中痴痴相望的美人，默默玩味着那句“双心一影俱回翔，吐情寄君君莫忘”，却见美人在众人的一片艳羡中缓缓走到自己身前，盈盈拜倒，柔声道：“民女听雪，见过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