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暗潮(完)(1 / 1)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
心儿是年轻的太阳真诚也活泼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分别是明天的路思念是生命的火
相逢是首歌歌手是你和我
心儿是永远的琴弦坚定也执着
“唉。”明月侧个身,叹气,歌好唱,麻烦事儿也难办,手放进暖热的温泉中摇晃,顿时起了涟漪,她的心情也正如这水,热且回旋着。
“月儿,不要怪新月,那个孩子,心儿太沉,月儿,你回来了,就好了,娘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可是娘也求你,无论有什么事儿都不要严责新月,这十年她也不好过。”昨晚慕容纯流着泪,搂着她在怀里。
两个女儿,在娘的心里,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可在这宫里,一个是掌上珍,一个是路边花,难为娘亲了。
昨夜,承乾宫宫里的盛宴,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另外一个人。
难怪呀,换作是她,也会心里不平衡。
所以,皇帝大哥的深情凝视她只能装作没看见,心里也沉重起来。
新月空寂十年,煎熬十年,谁的错呢?
爱之错?
爱有什么错?
景琛的错?
新月的错?
或许都有错?
太客气了,哼哼,换了她,拿出满清十大酷刑来伺候。
可是,他们都是古早人阿,按这个标准,他们的错还是可以理解,但…哼哼,气闷。
新月是妹妹啊,亲妹妹也,明月有些羞愧,时至此刻,所有人的情感她都能捕捉得到,惟有对新月,她的心里除了可叹,可怜,甚至有几分可鄙,那份亲情却是难再寻觅,生活了十年,面对现实洞若星火也不是一件好事。
母后也是那个时空的人?
明月笑出来,她更像吧。
赤脚踏在草荫上,柔软舒适,脚尖美得想翘起来,明月汗颜,她应该是沉重得夜难寐,而不是现在,是心绪激扬,倒映在水面上的是嫣红,而非愁容。娘还熟睡着,就寝前亲亲热热说了好些话,娘亲着实累了,也着实安心了,偏她一大早就醒了。职业习惯吧,以前也是五六点钟就醒的。
索性起来,示意女官宫女们噤声,不要她们服侍,溜溜达达地到山洞里来了。
职业习惯吧,以前也是五六点钟就醒的。
爸爸,明月轻轻呼唤一声。
赖床的时候,特别是冬天,爸爸在家,总会轻手轻脚地起来,做早饭,然后把饭捂在保温锅里,其实她听见的,却美美地闭上眼睛,侧着耳朵,窃喜好爹地也,明月把脸贴在地上,哭了。
她真的是有福,可惜没有好好惜福,以后想要珍惜,此生没有机会了,风欲摇,而树已是隔了时空,爸爸,对不起,月儿不孝,您千万珍重,月儿会时时惦记着您,祈求上天听见我的声音,保佑您健康平安。
“郡主”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是宛真。
周围没有人,咦,这就是传说中、武侠书上的密音入耳功夫吗?明月哂笑,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裙,在这个时空,她才是需要适应得那个人。
“来了。”
果然耳边又响起恭恭敬敬的声音:“淑妃娘娘来了,国夫人请您过去。”
来了,来了,终归要面对吧。
“新月!”明月百味杂陈,幼时常常黏在身边的妹妹,分离了十年,见到亲人,她应该高兴,可是,“新月,你好吗?”她伸出手,希望妹妹能如往日,扑到自己的怀里来。
如她一半所愿,“姊姊!”新月泪光盈盈,娇嗔地一瞥母亲,“娘亲偏心,今儿一早才告诉我,瞒得我好苦,姊姊,十年小妹日夜思念,祈求上苍,总算是…”她哽咽地:“总算是盼得骨肉团聚了。”握着明月的手,泪水扑簌簌地:“姊姊,可知先前说忘了小妹,小妹心中有多少难过?”眼泪汪汪,弯着眉毛沾着晶莹,楚楚动人。
明月澄澈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丽人,回握住新月,由衷地希望从此有新的开始,只怕未必如愿了,她苦笑一声,“全是姊姊的不是,苦了妹妹了。”
新月摇头,低声道:“是小妹对不起姊姊,雀居凤巢,反倒是姊姊,这十年一定是吃了不少苦。”
“没有,我遇到了好心的老爹,他非常疼我。”
“好了,好了,”纯娘在一旁欣慰地笑,“你们姊妹相亲相爱才好,娘亲就放心了,你们的弟弟在家等着急呢,乾清宫已派人来请,我们去辞行,用了早膳就出宫回府。”
“是。”
“妹妹也出宫吗?”明月一扬秀眉。
新月垂下眼睑,一抹忧伤一闪,抬首却是含笑嫣然,“小妹也想通了,先前小妹太糊涂了,也钻了角尖,官家的心始终在姊姊身上,小妹太强求了,这十年来能替代姊姊陪侍官家,已平生足愿了,如今姊姊归来,小妹也该主动避让了,所以我去昨日见了圣人,自请出宫,今日就先和娘亲、姊姊回府。”
“新月,真是委屈你了。”明月汗颜了,她是小鸡肚肠吗?新月妹妹崇高得很,她倒是小人戚戚焉。
“是啊,月儿,新月也委屈了,不过,圣人说了,只等新月请辞奏章一上,就以亲女待之,封为公主。”纯娘含笑说着,心里却有隐忧,十年了,新月放得下吗?这个孩子看似柔弱,性情却是倔犟得紧,自尊心也强,但愿吧。
“郡主,高总管求见。”张尚宫出现在厅门。
三人注目,果然是高白,手里捧着一盆鲜花,是开着娇艳的海棠。
“国夫人,郡主,淑妃娘娘。”高白弯腰,“奴婢奉官家旨意,送盆景到毓庆宫。”说着捧上,却是直接送到明月面前,明月只得接过,嘴里说了一声:“有劳,多谢了。”含糊着,也不知是谢这鲜花还是谢送花的高白。
花瓣上尚滴着露珠,咦,还有一张纸笺,抬头一看,高白还含笑站着呢,不由脸一红,放下盆景在如意桌前,落落大方,纸笺展开,“鲜花献于佳人,博开颜一笑。”
明月的脸晕红了,心道这还真是个厚脸皮的,才说交往,就开始行动了。“多谢阿,就说明月心领了,多谢你走一趟。”
高白笑眯眯:“花儿是一早官家亲自裁制的,慈圣宫里是官家亲自送去了,还回了慈圣,三日后接郡主进宫陪伴慈圣。”
“啊呀,这人,”明月在三人笑视中羞得绯红了,也太假公济私了吧,人还未走,就先预定了下一次,怪不得是皇帝呢。
从承乾宫里出来,新月突然说:“今儿出宫就不坐劳什子鸾轿了,和姊姊挤一挤成么?”
于是姊妹俩上了雀呢平舆车。
无意识中两个人放开了手,车内一阵静默。
车声辚辚,似乎是出了皇城。
“姊姊,能想起一切固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可是对于姊姊来说,又未必是好事,姊姊真能以残破之身服侍官家?官家、还有皇室的清誉、体面就可以随便玷污吗?”新月悠悠地。
明月失落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抬起头,苦笑地,“新月,这些就那么重要吗?”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很好地了解这个妹妹,以为她不会如此之快露出憎恶的。
“姊姊是郡主,从小就是蛮横惯了,也从来不拿宫规当事了,宫规对于姊姊来说不过是一张废纸,可小妹又想不通了,不早不迟,姊姊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真是诡异阿。”
明月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苦涩,为自己,也为新月,十年了,这样的日子好过吗?新月还是不明白,就是没有明月,景琛也不会爱她,不会怜惜她。
明月侧首,新月嘴角上浮着温柔的笑意,玉簪斜插在漆黑闪亮的发髻上,发中一朵滴露的红玫瑰,一身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红的银泥帔子,通体洋溢着别致和美丽。
“许郡风韵!?”明月怔怔地,新月不是不喜欢许郡风韵的衣裙吗?不是不喜欢穿着这种色调,说是太嚣张了些。
“姊姊的眼力正是不错。”新月慢条斯理地,“好叫姊姊知道,这是官家最爱看的宫裙。”
“宫裙?”明月平静下来,眼前的新月有许多陌生,“新月,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新月也回首打量她,眼里充满了不屑,“这世道真不公平,十年了,姊姊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时候都可以留在宫内,就不能明白别人是如何辛苦才能跨进这朱红明黄的大门。”她端起明月的茶杯喝了一口。“你真不懂事!”
明月抬头看着妹妹,为什么如此热嘲冷讽?若不是此刻对面坐着,谁能相信,温婉可人的新月,小鸟依人的妹妹,口里吐着刻薄,脸上写着鄙薄。
“十年了,说消失就消失,说回来就回来,总是由着性子,不顾念爹娘疼你,你真是自私,听闻我封了淑妃,眼红了,我说得不错吧,你为什么总要妨碍在我和陛下之间?你,太过分了,既然这十年你没有回来,所有人都以为你作了鬼了,那你就永远地走开,为什么还要回来?”新月狠狠地看着明月,明月秀发如墨,映衬得肌肤如雪,弯弯柳眉下美丽的脸庞粉白稚嫩,披着一条鹅黄色的锦帔,宛如出水芙蓉。
明月沉默以对。
“不过以你的跋扈,忍到今日,我才觉得奇怪呢。为什么还要回来?”新月尖锐地,“十年前你不是投池了吗?如果没有死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回来?不舍得皇后的尊荣,是吧?”这鹅黄是官家的允许和授意吧,新月几乎喷出火焰,恨不得烧死眼前之人,为什么,她应该吃够了苦头才对,却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比起小两岁的自己,她还像是当年清亮灵动?为什么?
明月惊惊地看着妹妹,心里难过之极,眼前张牙舞爪的女人,扭曲着脸,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你忘了自己早已是残花败柳,回来也就算了,居然有脸出现在陛下的面前,你不嫌丢人,我们柳家还要几分脸面呢?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
“新月!”明月低喝,“本是同根,相煎何太急?”明月以为她不会痛楚,可是还是发颤了,新月是如此狰狞。
新月盛气凌人地笑:“你放肆,本宫还是淑妃,是皇帝的四妃之一,尊贵非凡,我奉劝你,以后小心些,懂点规矩,这事儿,谁说得准呢,姊姊?”
车子一顿,新月撩起珠帘,已经有人打开窗栊,新月弯起腰,矜持地扶着平儿的手下车,柳府的大门早已洞开,众人匍匐一地:“恭迎淑妃娘娘千岁,恭迎明月郡主,恭迎国夫人。”声音欢动如雷。
新月笑得灿烂,站在车门前,微微探头,“姊姊,看见没有,听见没有,这才是规矩,分尊卑的规矩?我还忘了一句话,当初你不是羞愤难当才投的太液池,怎么过了十年,羞耻没有了?还是在外头操持了什么行当,变得更贱了?想一些编词吧,明天跟闺中姊妹们说说,这十年你靠什么活着?”发怒吧,跳脚吧,好让人看看这是一个如何不知礼仪的可耻女人。
明月微笑,“妹妹,十年不见,别的功夫还尚可,这毒舌倒练得不错。”只是太烂了,她看过的、听过的还少吗?小巫见大巫了,她把手伸给新月,“那就有劳我的淑妃妹妹,扶为姐下车吧。”这以后的日子还会有波澜吧,她瞥了一眼已堆上温柔的新月,倒不会太无聊,可是,她轻轻跳下,看着一亮慈爱的爹娘,两个浓眉大眼的似曾相识的年轻人,心里沉甸甸了,她宁肯无趣,她撩开新月的手。
泪水淌下。
这泪是为了谁?她自问,竟无法回答。
明月郡主奇迹般地归来,在京城哗然。
十年前的公案在潜流中被提起。
宫中屡屡召见,睿亲王府更是为了娇女大摆筵席。
王府的大戏台后是花园,趁着休憩的时间,女眷们三五成群,谈心正浓。
一派浓绿,高树矮丛挡住了阳光,空气阴凉舒爽,听着山石水流的声音,呼吸着甜美清纯的新鲜芬多精,太美了,明月陪着琉璃漫步,舒展着手臂,捶垂后背,“唿,”她吹动额前的刘海,“姨姨,太累了,还是您厉害,端坐着,仪态万千,我都快趴下了。”
“这个孩子,还是那样。”琉璃疼爱地擦擦明月脸上的汗,“月儿,你和新月好吗?她今天也没来,心里不高兴吗?”
明月微微收敛笑容,随手折下一枝石榴,这花儿象是一团鲜红的火焰,低低地:“还不错,她心里不自在,也是难免,出门前她说了,今天来的命妇贵客多,她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反怕您在礼仪上为难,就不来了,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琉璃明了地,没有再追问,拍了拍爱女的肩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难得糊涂。”从她一次无意间看到五岁的新月扭曲着小脸,把从明月手中讨来的蝴蝶玉夹踩得粉碎时,她非常惊讶,但还以为是小孩子吃醋了,长辈们多疼一些明月是有的,可是接连几次小明月的意外都有新月在场,琉璃就上了心,注意新月,新月尽管哭得声嘶力竭,还是太小了,眼中的窃喜奸诈没有完全掩盖住,琉璃寒心了,从此便对新月淡淡的,时间一长,皇后嫂子相问,她才说了原委。
只是纯娘,那个善良的女人,她们都没有说,都是亲生的女儿,怕伤了她的心,新月又是一贯的乖巧温柔,她们也无从说起。
十年前的事情发生后,未语和她都十分震惊,也由此默许景琛对新月实施了摧残身子的催眠之术,可是结果是…。
不禁又想起一件事情,想了想,还是不能说,“日子也有十来天了,新月的奏章怎么还未递上?”
明月苦笑,“谁都知道她递上奏章,就是册封我的时候,大家还能不顺着她,知道她是深明大义,总是委屈了她,若不是娘亲深知官家对她毫无意思,说不定会劝我女英娥黄的,二个都是她的女儿,这丈母娘是笃定了。”说着笑了起来。
轻笑漫步,看着长廊两边的花圃,月季争奇斗艳,玫瑰香浓郁醉,十分静谧,母女相挽,不知间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是一席竹林,修长高干,密密遮遮,掩映着另一边的亭子,正待穿过去,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看着样子,宫中是要娶明月郡主,我听我家相公说,永和宫那位已经奉旨自请出宫了。”
两个人止住了脚步,琉璃眼睛一扫,身后的心腹女官侍儿们立即远远后退,直至长廊的另一端。
“可不是,不过她们可是亲姊妹,二女一起伺候皇上也不算什么,明月郡主就这么容不下妹妹,淑妃也可怜,好歹也服侍皇上十年了,虽说不太得宠,也不能那样啊。”
“嘘,别胡说了,这是什么地方?皇帝家的事儿,岂可乱讲的?”
“怕什么?这个亭子最偏僻了,不就我和你吗?明月郡主可有二十六岁了,你说,咱们圣朝什么时候娶过那么大的皇后陛下?三十年前慈圣还是贵妃的时候,也就是二十芳龄,那已经是极限了,论朝廷规矩,世家女子在十四和二十之间才有资格候选主位。”
“那也不尽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宣德二十一年,宣德陛下遣散后宫,后宫形同虚设,重臣们不都跟进,齐声称颂,很少有纳妾的?当今也是痴情的种,我倒是羡慕啊。”
“说得也是,我进门三年都没怀上,要在过去,公婆早就给相公纳妾置房了,可现在他们不太敢,相公正受皇上赏识,怕因此损害了前程,嘻嘻。”
“诶,姐姐,你知道吗?据说明月郡主早就破瓜..呜呜…”
“你疯了,不要命了,想让你婆家休了你不成。”
呼呼,那个娇嗔的声音喘气,不服气地:“又不是我一个人说,都说十年前郡主不是失踪,而是羞愤自尽,姐姐,你说,一个天之娇女,有什么事儿值得那样的?这不明摆着麻。”
“你还说!那郡主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
“姐姐,这你又不知道了,我身边的一个丫头,她娘是柳府的厨子,亲口听她娘说的,郡主是失忆了,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才被找回来的。至于厨娘,那就不用说了,是永和宫身边的女官说的,淑妃大怒,还狠狠责打了女官,要不是柳府人缓颊,就给发落到浣衣库去了。”
“喔,竟有这样的事情,那..欲盖弥彰,就没差了,阿唷,皇上固是痴情,皇后是天下母,要为女子表率的,怎么可以…”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脚步声渐行渐远。
琉璃听得蹙眉,“有这件事吗?”
明月苦笑,“是,就是昨晚的事情,新月动了大气,差点还晕了。”好事难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今皆然,三姑六婆,家长里短,古今亦皆然,现代社会,豪门恩怨,人人感兴趣,封建皇朝,深宫秘辛,也难逃脱,怪不得拍起清宫、阿哥戏来,没完没了。
“月儿,你不一样了,很不一样。”琉璃深思地看着明月。
“是吗?”明月摸摸脸,淘气地:“我老了?胖了?”
琉璃笑:“装糊涂,糊弄你的琉璃姨姨了。”换在十年前,明月会跳脚,会沉不住气,会冲出去为自己辩护,可是,此刻她没有,脸上还是明艳的笑容,这个孩子到底遭遇了什么?
“姨姨不喜欢这样的明月吗?”
“喜欢,我的月儿还是善良开朗,如今又多了温存和聪慧,姨姨比以前更放心了,月儿,皇后,不但是皇帝的伴侣,还需要有涵养和气度,为天下至尊女人的智慧,单有皇帝的宠爱是不够的。”琉璃语重心长,明月和嫂子又有不同,宣德皇帝未册后时已是威慑天下,君皇的尊贵天下人莫敢仰视,嫂子性情温和,恰好是一补帝皇的残佞,朝令恩威并用时,天下莫不称颂国母圣贤,而琛儿新登基,他需要的是一位共进退同心意的皇后、妻子、伴侣,十年前明月还可以任性淘气,甚至没有分寸,因为太子可以一力承担,皇兄皇嫂还有她和天放都可以力挺,可今时不同那时,王公贵族们都在看着呢。
“是,我明白。”明月眼中透出坚毅,新月渲染她的名声和贞节,那么就以牙还牙,不,是她挖哪个坑,就让明月姑娘完美地把它填上吧。
“看来,月儿是胸有成竹了。”
“是啊,姨姨,我这一番可要惊天动地了,不能辜负有些人的期望喔。”明月伏在琉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琉璃一震,惊奇,继而放射出喜悦的光芒,她紧紧抓住爱女的手,“太好了,囡囡,太好了,那件事情姨姨还不敢想,不敢问,怕你伤心难过。只是这么做,太委屈你了,还是问问二位慈圣,还有琛儿的意思。”
明月沉默了。
“为什么?”琉璃又是一惊,“月儿,你…”她迟疑地:“你不想嫁?!”
“是,也不是,姨姨,我在爹娘面前说不来这些话,我有些茫然,我们毕竟分离了十年,那十年中琛哥哥几乎没有影子,我也经历了一些不同的人生,婚姻是大事,我和琛哥青梅竹马,曾经两情相悦是真,现在,他越发优秀,对我情真意切也是真的,可是我却不能草率,否则对琛哥哥是不公平的,我想想得更清楚些,我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月儿,是怕嫁给皇帝吗?”
“皇帝倒是不怕,倒是对应该的责任有一些肃然起敬,不敢仰视,我太平凡了。”而且想活得更自在些,她一直是个普通人,在街上抓一把就有几个,虽然十年前她是侯门千金,可是那种思想离她很远了,她从一个平凡的现代女子一跃成为这个帝国皇帝的未婚妻,真有些灰姑娘撞进仙境的滋味,她承认心里还真有些怵头。
琉璃叹道,“月儿,情字二字是写不清道不明的,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干涩,只怕你不得安生了。”
明月一愣,想琉璃的话里意思,心里不由企盼起来,却一直到安睡之前,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不禁哑然失笑。
“还笑。”黑暗中一个狠狠的声音,一个温热的唇堵住她的惊呼。
她的唇被□□得红肿,那人才放开她,气咻咻地:“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明月嫣然一笑,“原来采花贼尊贵得很呢。”好家伙,终于来了,“带我出去吧。”她伸出手。
听着娇语曼声,夜中乌眸象一双明珠,充满了期待,采花贼啼笑皆非,弯腰揽起柔柔的腰肢,“来吧,当心我真采了你。”
风轻揉拂,月淡朦胧。
“野花和青草缭绕在我的身边,溪流就在脚下轻轻唱过,而瀑布的水花时时溅过来,打湿我的语言和想象。”夜空下,裙裾轻舞,那声音清洗而柔美,在风中飘荡。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景琛站在明月身后,想起母后对着春月秋花轻轻吟哦时,他偶尔看见父皇一闪而过的无奈,现在他能感悟了,为什么一首美好的诗句会让父皇不安。“盛唐诗人王维还有一首诗,曾言‘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帝皇之家会有清幽的生活吗?终日忙碌的人又怎能体会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呢?”性情淡恬的母后是怀着如何的心情在这皇宫里生儿育女,应该是爱吧。明月对着星空,“琛君。”
“嗯?”
“想不出更妥的语言来称呼,琛君算是挺合适的。”明月笑着回头。
景琛揉揉她的头发,有些许寂落,笑着说:“就你花样。”
“琛君,你知道吗?在那个时空里,有一部浪漫的皇室爱情故事,一个平民女子嫁进了皇宫,她非常可爱活泼又善良,她爱上了皇太子,她的丈夫,在宫里,各种法规、规矩、刁难、还有时刻的压力责任,终于让她脸上晴朗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的夫君虽然后来也爱她,可是由于一些原因,他们有隔膜,误解,还是会让她常常流泪,让她消融了生气,她甚至想到了逃避、离婚。”
“逃避、离婚?”景琛手腕一带,明月被扯到他的怀里,他托起她的下巴,“我是决不会允许你再一次离开我的,我的姑娘,耐心追求可以,但是不要越过我的极限,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明月仰视着他,黑玉葡萄般的眼睛中露出迷茫,她把手轻轻落在景琛的脸上,“那个宫廷还只是一个统而不治的皇室,而你的皇室,是一个强悍的皇室,想必有更多的典章,皇宫从来都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而同样我是君临天下的皇帝,你会是君临天下的皇后,所以,没有人,任何人,都不能为难你,我同样不允许。”他的眼里闪过杀气,他太仁慈了吗?谣言止于智者,而对于谣言的起源,以为他会投鼠忌器,那就错了,错的太深了。
“嫁给你,也许是我的宿命,可是我不想在宿命下嫁给你。”明月垂下眼睛,只看着他身上的月白软袍,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中的厉芒,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肩头,再抬起头她只看见他的柔和和包容,“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有一个你,即使在那个时空时,那种感觉虽然很模糊,可是是真实的,所以我对任何一个异性都不感冒。”明月幽幽地偎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这样太温暖了。琛君,我想独占着你,却又不想喘不过气来,不想分担你的责任,我没有给你什么,却又贪恋着你的宽厚,这样自私不负责任的我,这样矛盾的我,让我自己都觉得唾弃了,你还会喜欢我吗?”明月流下了眼泪。
景琛感到了薄衫的濡湿,他握起怀中娇美的脸蛋,怜惜地:“我的月儿成了小可怜的,是那个时空让月儿也有了斯文,除了刁蛮和活力,身上也会散发出浓郁的幽情。”他接住一颗泪珠,“我爱的不就是不完美的姑娘么?”
想起先前她对新月的评语,明月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什么嘛?人家是很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景琛捧起她的脸蛋,看着她脸上晕开的羞涩,“三千弱水,惟卿一瓢。”
“琛君。”明月深深动容了,这样优秀的男人,她还在犹豫什么,可是她的内心里还有一种渴慕,除了爱人,她还想拥有更多。“我太羞愧了,太自私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父皇是因为深爱母后,才能放下权位。“就让我做月儿的天和海吧。”可怜的女孩,已经爱上他了,却因为思想还在模糊中,而不自知,她那双水漾灿亮的眼眸便已清楚说明了她对他的情意,所以她犹豫不决并非不愿,景琛的唇角勾起温存的微笑。
“琛君,想活活让我感动死吗?”明月抬起头,月色下的男子俊朗典雅,“身怀和氏璧,我还贪求,我会惭愧的。”
她的心摇摇欲坠了,氲氲脸上羞,扑扑心头怯,白天里还想着,她回到这个时空,就是为了嫁人吗?而此时此刻,二十八的现代女子明月,怎能逃过一个皇帝的情网呢?何况她本就在网中了。
景琛握住明月的手,五指并拢,身影相拢,席地而坐。
“琛君。”
“嗯?”
“这么多天来,我还是第一次说出真心想说的话。”
“那么多疼你的人,就不能说吗?”
“啊呀,我能说吗?”娇嗔,想吓死人不成。
“那今晚舒服了?”这个小妮子,不知死活,仗着他的疼爱,紧张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该罚。
“喂喂,别弹我的鼻子,都歪了。”
那换个方式。
“嘻嘻,不要,波要…”一个身影弹起,“偶..哈哈…偶怕痒,嘻嘻,呜呜…”
喘息过后是久久的平静。
“琛君。”
“嗯?”
明月伏在他的膝上,手里拿着草根在他脸上比划,“传说这个世界是周而复始的,2500万年后,人就会重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生活,那你还会再碰见我吗?”
“心中的风吹向何处,何处便有人在的。”
“琛君也看言情小说吗?”
“什么意思?”
“这是情人之间的语言阿,啊呀,皇帝说起来也这么肉麻,不过,我爱听。”明月顽皮地用草根搔男人的脸。
景琛按住在膝上腿间扭动的螃蟹,咬着牙,“别乱动,再玩火,我真采了你这朵老花。”
“色鬼。什么什么啥米老花?”佳人大发雌威。
“说错了,是母老虎。”
“你别逃,站在那里给我打。”
溪水潺潺,明月光华。
“守宫!”
承乾宫西次间书斋内,未语和天池对视一眼,又看向两个孩儿。
“月儿,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情完全不必在意,琛儿更不会,你们已经分离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应该牢牢把握才对,这些飞言流语,不予理睬便是。”未语柔和地,“你这样已经说了,我们都很开心了,来,让母后抱抱你。”明月走到未语面前,未语抚着明月的脸蛋,“囡囡,虽然这无关紧要,但是你到底无恙,母后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
“还有琛儿不反对吗?让月儿受这样的委屈?”未语责备地看向爱子。
明月盈盈一拜:“月儿感受父皇和母后的疼爱,月儿平常之女,却已牵动天下之心,月儿可以一笑置之,但天下万民悠悠之口,不能堵拥,王公贵族会以为朝廷典制无端滥改,夫妻本是一体,若月儿进宫,皇帝的清誉会因此受损,圣令再出,就会心存疑虑。”
“可是,按例皇室纳妇,是在吉日前,由教引嬷嬷验证,吉日后由教养嬷嬷亲自收拾床铺后召集内外命妇以示新妇贞节,月儿不如按惯例来办。”未语说完,心中一动,回头对着天池,“啊呀,有一件事情有了隐患了。”
父子俩同时想到,不禁摇头,不过他们的想法和未语不同,未语是怕又揪起什么事端,而父子俩,想的是事情不难办,可是难办的是不能让心爱的女人们不安。
“月儿也曾想过,可是,嬷嬷出自宫廷,到时自有人会说,这其间有多少手脚不能做的,虽则清者自清,然而终究会留下话柄。”新月不会单是散布一些谣言就会收手,现在一切未曾在台面上,她不能采取任何措施,又得顾及爹娘和兄弟,所以不能坐等,不想马上嫁进宫中,是因为不愿意为嫁而嫁,再说新月之事到底有什么结果,新月会走得多远,还在两可,所以守宫也许是个办法,即可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又能就此让新月闭嘴就再好不过了。
“虽说如此,我还是不太赞同,这个方法有些极端了。”景琛说道。
“非常事用非常法,宫廷中有些事情不能含糊其词,否则会留下祸患,帝国秉承于盛唐制度,想必知道则天皇后故事,因为流言,没有及时断然否定,才会让太子贤以为其生母真是韩国夫人,以为生母死于则天皇后之手,故恨之,后来母子罅隙,太子贤被废被杀,皆由此而生。故而月儿希望慈圣恩准,召集内外命妇,当廷以守宫,以见月儿清白于天下,当然月儿守贞十年,更可赢得称赞,这是月儿的私心了。”
天池不禁点头,“月儿说得未尝不是道理,虽然委屈些,却能堵上天下人之口,事后反而有好处。”
就在明月郡主归来之第二十日,朔望之日,上京城内外命妇咸集于交泰殿朝贺慧贤慈圣,惟淑妃柳氏称病养于外府。
“守宫”一出,坐于两侧的命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