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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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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寝宫寒气逼人,我走在甬道上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停下回头看了看荷露怀中的安平。

没有一点节日的气氛,皇后穿着不和时宜的深绛红色长袍,以她一贯的姿势半卧在榻上看一对精力旺盛的猫与狗打架。两个畜生不时发出的尖利声音滑过空旷的殿宇形成更令人心发毛的变调。

“安平也大了嘛。”她微微欠身看着荷露怀里的孩子,“会叫妈妈了吗?”

“还不会。这些日子总是流口水。”

“可能是要长牙了。”她躺回去,“其实我也没有小孩子的经验,臻儿小的时候一直随着先孝恩皇后……”

猫被狗抓到,凄厉地哀叫了一声。

“把它们弄走吧。以后也不要带这种粗俗的玩意儿来,没见出一点有趣,倒是觉着烦。”

太监立刻把猫狗抓了出去。

“臻儿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奉旨编《七略总集》。”

“哦,那是够他忙的。你要多用些心思,男人做起事来总是不知道爱护自己。”

“是……其实我也不常见到他,他常留宿凤台阁。”我知道这种话有违制之嫌,但还是忍不住道出了抱怨。

“是吗。”皇后不动声色,“编书也编到入迷的程度了。”

“是父皇的旨意,殿下也希望尽善尽美。”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父亲的话了。”皇后讳深莫测地笑笑,“他总是让人不放心,我看来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原本我只希望看到他顺顺当当登上帝位,现在不大可能了。可我也不想操心了,他……从不体谅母亲的心情。”

“母后不必过虑,养好身子要紧。”

“我是在养着一副坏身板,养不下去或许就好了,也不必这么痛苦。”她的目光停在安平的身上,“我要是有一个女孩儿多好。女儿总要贴心一些,至少现在也可以多陪陪我。”

“长公主不常进宫吗?”

“她进宫当然不是为了给我解闷,毕竟不是亲生的……我也有过两个女儿,都夭折了。”

晚风吹进殿里,太监们关上了大门,侍女们抬上火笼。“这个你熟悉吗?”

“宫里也有这个?”我真的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只是永州才有呢。”

“怎么是永州的别处有就奇怪呢?不过这火笼倒真的是从你娘家带来的。你记得那个叫柳珊琢的孩子吗?”

“柳学伴?”

“她回来把这个火笼的样子讲给我听的,说比我们这里的炭盆好,又方便又干净。我就命她着人做了个,果然不错。”

“是吗?”我笑道,“我记得她对火笼是挺感兴趣,没想到还有这番心思。”

“她是我从东都离宫带回来的。她和我的一个女儿是同一天的生日。”

“这可真是缘分。”

“缘分?”皇后朝我看了一眼,“不过是人们制造巧合的借口罢了,往往到后来自己也会相信起初的牵强附会。”

“……”

“缘分……宜和小时候最喜欢和我一起玩儿,我们亲密得甚至超过她和她母亲。而我只是一个昭容,却被全朝阳宫的人看到和皇后唯一的爱女关系密切。他们都怀疑我,以为我有阴谋和野心,以至皇后的暴亡都是我的陷害。然后,他们教唆宜和远离我,甚至对她说我是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宜和太幼稚了,相信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谎言,终于疏远了我。最后我特意安排她主持她父亲的千秋庆典,由公主主持大典那是破天荒的一次。”

“我听说过,那次大典很成功,父皇还很高兴。”

“是,可这正是宜和眼中我的罪过。她还是个孩子,看事情的角度总是容易受人摆布。当她的视角控制在对我只有偏见与诋毁的人手中时,我所做的一切就只会令她仇恨。皇上嘉奖了宜和,我也得到恩赏。不久,我成了震旦正平朝的第二任皇后,哲臻回到我的身边,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但宜和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回被利用的可笑工具。她不再是皇后的女儿,正统公主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这在皇室孩子中是很重要的,因为庶出的孩子没有天赋的继承权。我的第一道懿旨就是纳宜和为义女以保持她的帝姬头衔,但和她的关系仍然没有转圜的余地。当天,她走过来对我说,‘我做你的义女是为了继续以最有尊严的姿态留在朝阳宫,我公主的身份不是你一个卑贱的婢女随便改变得了的。我不会感激你,因为你欠我的你永远也还不清!’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死心了。我的两个女儿相继夭折,又有人密报那是宜和的阴谋。阴谋,本来就是宫廷天然的孳生,当你开始策划一场阴谋,同时就可能进入了另一个阴谋的设计之中。可惜宜和至今也没有看清,她很可怜,也很危险……”

我在宫中第一次听到如此推心置腹的谈话,仿佛在荒凉枯寂的草原感受到了一点富有人情味的暖风。我的眼有点潮湿,“母后,这些哲臻知道吗?”

“他会知道我为他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但我并不想告诉他。他是宫中的男孩子,很多事需要自己动用智慧去认识,这是他生存必须的锻炼。”

“您不觉得委屈吗?”

“没有什么委屈……只要有一个人明白。”

“谁?”

“皇上……”皇后的眼睛望向远处,“我的丈夫。他的信任是我生活的唯一支柱。瑽瑢,你知道作为妻子最大的幸福不是丈夫给予你的财富、地位甚至爱情,而是信任。信任会让女人快乐一辈子。”

“是吗?”

“瑽瑢,我要提醒你:永远不要想能够与你的丈夫有同样的思路。他,以及他的父亲,都是真正的宫廷中的人,无论由于后天的培养修行有了怎样的才略和胆识,他们的生活领域毕竟是狭隘的。他们以为宫廷就是世道的缩影,却永远体会不到真实世界的复杂。真正的人事反复、世态炎凉是他们缺乏的经验。所以他不免浪漫又固执。这是他们身上最大的弱点,而他们始终都不会感觉到。”

哲臻的母亲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我一直不确定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她。她要我远离阴谋,可事实上她总在那些影响重大的阴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对我非常爱护和真诚,而她的话语中似乎总有点我能感到却无法解读的暗示。她关注我的眼神好象是在看自己,在这种特殊的情结之下,我停止了对宫中谣传的探索。她那种属于末年人的诚恳令我几乎不能拒绝对她的信任,而她也正是一个需要信任的女人。我常常进宫看她,她把她的曾经讲给我听,像一位母亲那样和女儿在回忆中度过最后的岁月,而我的意义在于给她最后的凄凉晚景之中加入了一丝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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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皇后的寝宫外遇到圣上,这种意外让我很局促。在宫廷的日子越久,我越后怕于对他所表现出的逾矩的态度。但一些行为还是不免成为习惯,顺从便显得十分矫情和牵强。

“平身吧。”他的语气平和,“你常常进宫来吗?”

“是,儿妃问候母后的安康。”

他的笑声显得沉闷。我抓住时机恭请告退。

“不忙,你跟朕来。”

天元殿是皇帝的日常办公地和寝宫。

他背着手走在散落着桃花瓣的小径上,我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他停下步子。我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觉得前面没有动静抬头一看见,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像在审视一个犯人。

“父皇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感觉自己像是小国出使到大国的使节,在面临侮辱或仅仅是为了防范侮辱时表现出一种根基并不实在的不卑不亢。

他微笑,“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看你的样子像是面对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怎样,他的话还是让我惊慌,说了一句极不策略的话,“您怎么可能得罪到我呢?”

“你不知道,”他转过身去朝前走,“朕常常会得罪人,只不过被得罪的人通常不敢言声,或是根本不觉得自己被皇上得罪了。这其实不好,只会使朕得罪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方法也越来越笨拙。好在朕还没有老,等到被纵容到老了,一定是个常犯错误又固执的人。”他的表情令我不得不一笑,“就像你,脸上明明有十二分的不情愿,可在不情愿之下还必须应邀到朕宫里做客。这勉强了你的心情,得罪到了你,而你还要口是心非地应付。皇帝和人相处很难啊,因为对方常常不说实话。”

我不能将这和哲臻的诉苦等量齐观,答道:“不说实话的原因是因为不知道您对实话的承受能力,而多数人都不愿意作最初的尝试。”

他停下转过身,“朕觉得你就是在做这种考验。”

我以一种来自于民间的颠覆强权的心理武装自己实际是一种错误,反而帮助了他自然地消除了我们之间权力和地位的阻隔。当他说我是他宫中的客人时,我不能将其理解为幽默,更不可能是客套。

正殿里的陈设简单而厚重。空旷的殿堂里树立着六根三人合抱的镏金圆柱,圆柱之间摆放着体积硕大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青铜铸像。案台上的明黄桌布是殿中的光线的聚焦,后面是一张沉重的雕花木椅以及椅后一副绘有泼墨山水的屏风。中线的左边有一个隔开的房间,右边是敞开的地台,上有一架古琴和一只蒲团。白天,殿内的仙鹤灯台依然亮着,但殿里还是比较昏暗,天青色的轻纱帘幕不时的随风摆动更加割断了原本微弱的光线。

我站在案台前面,抬头看到盘桓于天顶的一条青龙,幽暗之中狰狞的面目吓了我一跳。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这里。”

“父皇的喜好凡人有时难以企及。”

“你这么说好象是在挖苦朕。”

我感到窘。

他笑了笑,打破僵局。“天元殿从建成起就是这样的布置,具有最祥瑞的象征,并非源于朕的喜好。朕早年也不喜欢这里的阴森冷酷,好在越来越适应了。这里安静肃穆,有时会感到祖先们在此观望的灵光。”

“哲臻喜欢这儿吗?”

“他总是匆匆来了又去。可能也不喜欢这里,但是要做个掌权者就必须忽视自己的不情愿,更多时候还要把不情愿变作愿意,这样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做皇帝的也会有不情愿?”

“怎么会没有?”他看着我的眼睛,“而且可能比更加为难。随心所欲是要付出代价的。朕,不得不担心社稷会成为冒险的代价。其实一件可能做到的事情摆在面前不能做,比直接面对不可实现的愿望更加难受。”

我面对这个最高掌权者的似曾相识的眼神,感到惊异的震颤。

“其,其实,任何人都需要收敛自己的欲望。”

他一笑,朝向我的脚步在不意间转离了方向。我趁机后退两步含胸低头,“儿妃承父皇的教诲,率意而为是一种冒险。”

他表现出意外的语气,“太子妃……”

“照礼制儿妃不该接受您单独的邀请。儿妃……也不希望这成为他人给您制造麻烦的口实。”

良久,他豁然一笑,“你父亲是永州布政玉堪宁吧。”

“是的。”

“他在永州勤苦卓越的政绩很难得,不过朕觉得他更了不起的是调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从来没有一个年轻女子态度正经地跟朕论及礼制。”

我感到难堪,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只好等着他笑完。

“在朕的面前很多人都想逾越礼制。其实礼制从来就是朕的规定。”

我抬头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只剩下了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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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进行之中的事情,我当时不知道,事后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仅仅以自己的视角关注眼前。皇后薨,得到一个“孝勤皇后”的谥号,朝阳宫则对此已准备好了很久。安平当年两岁,长大后她一点也不记得奶奶的模样。她很规矩地跪在我身边一声不吭。仪式结束后,我发现她居然在流泪。

安平的眼泪让我一时间感到彻骨的凄凉。我明白皇后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了。他们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而我们的记忆中有另一个世界。我们永远这个家庭中的外人,容易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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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臻的神经更加敏感脆弱,我这才体察到他与他母亲之间的亲密联系。《七略总集》仍旧在编,但他已没有了初始的热情,而将大段的时光用以神情懒散地望着窗外司空见惯的一切。

“过一会儿再去吧。”他从不说“不去”,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这么坐一整天。

“不去就不去了。”我一直对那种需要大量心思和时间的琐碎工程没有好感,“那你就坐在这里吗?”

他没有反应。我转过身去,看见安平背着双手笑嘻嘻地走进来,荷露拿着个四四方方的小垫子跟在她的后面。

“殿下、娘娘万福,郡主来请早安。”荷露在安平的面前放下垫子。安平“咚”一声跪在上面,拜了一拜,一字一顿地说道:“请、父亲、母亲、安!”

我笑着蹲下抱了女儿,回头看向哲臻,而他的表情依然毫无变化,但目光停留在了我们身上。

“你是不是不会抱孩子?”他突然说。

“什么?”我更惊讶于他冰冷的语气。

他站起来,从我们身边走过。在门口他停下,说:“带安平去看蹴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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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懈怠开始引起那些追随他的青年才俊们的不安。我不得不出来面对这些我从前并不熟悉的东宫的门客们。

“……我们离乡背井,带着一颗建功立业的心来到京都,承蒙太子厚爱,以为抓住了一展宏图的机会。没想到危机之中太子却心如止水,委顿不起,真是令我们焦虑不安啊……”

“王妃请恕我直言,孝道是一个人起码的品德,我等自然理解太子对于先孝勤皇后的感情。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他不能以个人的感情主宰全部行为。先孝勤皇后故世,举国哀痛。但太子有没有想到正是由于先孝勤皇后的离去,太子立刻陷入何等微妙的境地!”

“国法规定嫡长子才有继承权,庶出子女没有合法的继承权。宫中是子凭母贵,当母亲成为皇后,子女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而一旦母亲去世或被废,另一个女人取代了他们母亲的地位,他们就可能会沦落到私生子的地步,所能得到的只有皇帝随意的施舍。太子是先孝勤皇后唯一的子嗣,也是当今唯一的皇储人选。可是皇上对太子的器重并不令我等心安。而如今太子生母英年早逝,圣上很可能再立皇后,那样太子就会像当年的宜和帝姬那样遭到贬黜。失去母亲的保护,太子只有振作起来做出业绩让皇上满意,地位才可能牢固,我等一心辅佐也就还有成就伟业的指望。”

“印台兄的分析固然透彻,但还是太乐观了。对于一个为自己的国家倾注了半生心血并且看到辉煌成果的丝毫未见衰老的皇帝,我们能以一个名分上的保证推断他的决策吗?且不说皇上绝对有可能再立皇后,再出现嫡皇子。就在近日,宜和帝姬频繁进宫。众所周知公主与先孝勤皇后不和,而在相貌、性格、行事方式上和皇上都很相似,皇长女的地位因超脱于承嗣而更加牢固了父女之间的亲情。有公主常在左右,皇上会不会由怀恋公主生母先孝恩皇后而危及对于太子的钟爱?”

“皇上总不会传江山于公主。”

“未必,圣上本来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君主。他会宁可冒险改变国法,重辟天地,也不会在社稷的交付上存有半点迁就。而太子如此长期不问政事实际就是一种自我放弃。”

……

“他不会冒险。”我的话使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来。

我心情散漫地站起来,感到芜杂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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