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 零九节 若只初相见（1 / 1）
“笑！小心！！！”
耳旁传来一声斯里揭底的怒吼，刺耳的声浪翻腾着穿过耳际，唤起了我心底难言的恐惧，就那么一波波一浪浪的将我淹没！
惊憟之中我屏息扭头看到了扑过来的矽尤，他惊恐失措的表情转眼便换成决绝，而后那张平日里见惯了的脸孔放大数倍，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向我靠近，耳边刮过嘈杂的旋风和尖锐的呼喊，时间仿似永远定格在那一瞬。
然后，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将时间的盘打碎。
嗖——嘭！！！
我愕然而立，忘了呼吸忘了痛。
张口，喉咙里哽的作响却抖索不成声，我下意识的一把拉住矽尤下滑的身子，那曾蕴含力量和阳刚的躯体此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毫不费力的便被我抱住，可是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做什么，浑身颤抖的我头一次慌乱的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手掌上划过温热而粘稠的液体，而后滴滴答答的落向地面，随之流走的还有我的镇定和体温。惊恐的抬起手掌，触目的猩红终于刺伤了我的喉咙，然后听到自己脑海中反复咏诵着一句话——虽不同生，但共死吧。虽不同生，但共死吧。虽不同生，但共死吧。虽不同生，但共死吧……
这时一只大手覆到我的眼上，粗糙的质感将我从脑海拉回眼前，可是让我感到生命存在的下一刻却体味到它那无情的流逝，惊慌一下子蔓延出来，染得天地一片昏暗。
“笑，你受伤了？”矽尤的语调急切，关切的张望着我的身体，当明白过来我手上的血不是我的之后，明显的松了口气，表情喜悦，迭声道：“幸好、幸好。”
幸好？幸好什么。傻瓜！你是笨蛋吗？我的脊梁一阵僵硬，为何现在还在关心我受伤与否？你是木头吗？不知道痛吗？不知道自己……笨蛋！不自觉的嘴上喊出来：“矽尤是大笨蛋！”
呵呵……矽尤听了只是看着我宠溺的笑，清澈黑亮的眼眸迸发出纯净而温柔的光亮，洁皓的两颗虎牙又一次跳跃在我眼前，我心痛的揪心却不敢挪开眼分毫——利箭贯穿了他的左胸，甚至正面的盔甲都被穿透，可想这一箭的力道如何凶猛。无力感充斥在我身上，酸楚楚的无计可施。左胸……心室所在，在这个原始的世界，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神啊，你为何要这样？让我这孤魂来这一世就为的如此结果吗？！！什么统一大业，什么将军英雄，没有了矽尤，若是没有矽尤……恐惧的感觉触电一般流走全身，让我不由自主的一阵战栗。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是的，我不能在没有矽尤的世界里却还好好的活。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矽尤，别笑也别使劲，听话，会加速出血的！”我慌乱的打算将他抱起，但他隐忍的哀嚎声又不得不让我放弃这样的举动，急道：“我们立刻去找医生，没事的，会医好你的，不就是一个小洞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左令！！快去找医生！！！左令！”
左令本就在身边，听了我的命令为难的看看四周，欲说什么又忍着没说，只得悲痛的转过身去。且不说这里是战场，本就是荒郊野外，医生要到哪里去寻？主要是矽尤的伤势恐也等不到……
“不用找了，笑，别离开我，只一会儿就好。”矽尤艰难的再次举起手拉住我的衣襟，方才的移动让他剧烈疼痛，声音也跟着虚弱起来。
看着他强忍疼痛却对我展颜露出的笑脸，心中痛的几欲窒息，但是我不敢别开眼，只怕那一瞬就再也看不到他冲我微笑的容颜。帮他擦去冷汗，轻轻的拥着他，耳语道：“这样如何？疼的厉害？”说完，扭头对还站在原地的左令怒道：“怎么还不去！我还没死就听不得话了？这是命令！”
左令听了，张张嘴但没发出声，看了看矽尤后一顿足默默的转身跑去。
“别哭，我的女神不该掉眼泪。”矽尤笑的安详，轻轻的接住我滴下的泪。
顿时，我的心仿佛被他接在了手心，强笑道：“谁是你的女神，切~”
呵呵……矽尤笑着呼吸越发虚弱，连连大口喘息，于是笑容便七邻八落起来，在断断续续的笑声里，他的身下一朵鲜红滚烫的血色花朵蔓延开放，染红了我的膝头，染红了我的眼底心头。
“别哭，笑，别哭，我会心疼的。”矽尤迅速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舍，“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呼……呼，现在，也说不了多少话了……”
“不！”我惊恐的尖叫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喃喃的说着：“不许胡说，我不许你这样说。”扭头便去寻左令，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医生呢？医生呢？我要医生！
矽尤轻轻拉开我的手，放在他手掌中，惨白的脸上目光坚定，喘息着道：“别阻止我，笑，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让我说出来吧。”
我深吸了口气，任由眼泪肆意流淌，点点头，哽咽着，“说吧，我听着呢。”
“笑，能遇见你，是我的幸运。”矽尤的脸上浮现幸福的光彩，即使面色苍白也掩盖不住他心底流露出来的暖意，“和你一路走来，我一直觉得这是神对我的眷顾……呼……呼……我想若是能一直这样陪着你，能一直站在你身后，该……该……多好。”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终于忍俊不住哭喊出来：“你先别说了，要节省气力，医生就来了，你会好的。”我焦急的向四周望去，却只看见遍地的死亡阴影，哪里有什么鲜活？只得一心幻想左令能给我带来一位神仙，将这一幕改写。
“让我说吧。能看到你为我……流泪……便是死了也是高兴的一件事啊。”矽尤略略自嘲的笑笑，而后定定的看着我，“是我……呼……呼……自己浪费了……太多机会。因为……你是我的女神，所以我……呼……呼……不敢说，怕一旦让你知道，便……”
我使劲的摇头，哭道：“怎会？！傻瓜！”
“笑儿。”矽尤的声音很弱但突然清晰起来，“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我第一次喊出了心底的话，却不想竟然是在这样的时刻。
“是吗，呵呵……咳！咳！呵呵……呵呵……”矽尤咳吐出血来，衬得脸色白的吓人，却依旧笑的绚烂。
“笑儿……”矽尤的声音越发虚弱，我只得低伏身子仔细的听，哭的哽咽不住。
“别哭，我会心痛，即使走了也不安心。好好活下去……听话……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行不行？”
我怔怔的掉着眼泪，无法言语。
矽尤声音虚弱的几近听不见，“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笑？笑儿？”
我要怎么活下去呢？在永远没有你的世界里？我哭着看着视线里已经模糊的矽尤无法回答。
“笑儿……笑儿……”矽尤见状居然想抬起身子，努力的抬高声音，一边边的追问。
“……”我终于哭出声音，摇着头。
听了我的话，矽尤的表情便显得痛苦起来，憋着一口气想起来，喉咙里咯咯作响，苍白的脸颊甚至多了抹红色，原本已经然若无力的手臂忽的一把拉住我的衣襟，眼睛瞪得突兀。
我难过的点头，道“我……听话。”
矽尤瞬间跌回我的膝上，“笑儿……笑……儿，若有下辈子，我……我……去，找你吧。”
“好。”我泪如雨下。
大手慢慢的冲我身上滑落，矽尤的脸上一片安详，我知道疼痛再也不能影响到他，那抹欣慰的笑容就那样静止在最绚烂的时刻，静静的，倦倦的，淡淡的，唯有那黑亮的瞳我是再也看不到了，而我这个世界上的孤魂又成了孤单单的一个。
孤单单的一个。
下辈子么？
我来自哪辈子呢？
矽尤，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来自……
突然，我一个激灵，仿佛第一次看矽尤的脸孔般仔细的瞅他，恍若记起曾因为他的两颗虎牙长的像某人而刻意的疏远，而现在……我的心一顿，跳动剧烈——一个人影浮显，而后与眼前的人恍惚的重叠起来。
天宇！
下辈子，亦或是上辈子？
……是谁？钝钝的心放似点燃一丝香火，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延续了下去。或许，或许……
我细细的端详着矽尤，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矽尤，我知道了，是因为我做错了所以惩罚我，是么？
“将军，节哀。”
“将军……”
“将军！”
一声声呼唤，让我迷糊的视线重新聚集。将军？是呵，我还是一名将军呢。白杨树林发出呼啦啦的声音，如同呜咽，它们也在为着不相干的残杀而悲戚么？不得不环视山脚下如同蝼蚁的我们，它们是否也会不忍的合上眼？
“将军，偷袭您的贼子让我们抓住了！”有声音遥遥传来。
我一愣，猛地起身，定睛望去，一群朱雀的士兵拉扯着一个黑衣军向这边走来。
微眯双眼，黑衣军，看来是之前一箭挡道的那个黑衣军。
士兵们走近了，大声道：“将军，就是这个小贼偷袭害了矽队长！”
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吱的响声，我怒目圆瞪，“弓箭拿来。”
一侧的士兵迅速递过一把弓箭。
那黑衣军立即大声喝道：“我是投降了的！听说韩大将军不斩降军！”
弓箭缓速的拉满，我冷冷的道：“唯有你的投降，我、不、接、受。”说完，一声爆破音，箭矢破空而出！
黑衣军应声倒地，我怔怔的看着，缓缓的垂下依然保持紧张的双臂。
将军万岁！
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剩下的朱雀士兵都喊了起来，由一开始零零碎碎到整齐划一，在一声声劫后余生的万岁声中，包含了多少男儿血泪和生死离别。
我环顾大家，一张张青春的脸孔，或许不知在下一刻的什么的地方也将和如今躺卧在这片土地的的人们一样，生机不在。但是，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突然，什么声音遥遥的传来，我心中一动，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一片安静之后，轰鸣的马蹄声便凸显出来。
士兵们不安的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