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 零八节 爱 坠(1 / 1)
痛苦是为了吞下去还是吐出来?我揪着一颗心站在漆黑的夜里想寻出真正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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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哗——哧!武器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溅起流飞的火花中我怒目而视,双手合十抵在刀身,用战刀绞住对面奋力砍来的进攻。
“朱雀小贼,纳命来!”
这时另一侧又响起一声嘶喊,余光中一个体态硕壮的黑衣军高举战戟急冲过来。哼!想要我命的人多不胜数,就恐怕你没命来拿!
我微眯双眸,脚下小挪步步步急促,将缠斗的黑衣军强行逼退,三步之后猛地收脚一顿,腰上使劲三百六十度旋转。喝!手中的战刀挽出灼目刀花大力回旋。瞬息之后,那个与我对持的黑衣军瞪着黑白分明的眼,一寸寸向后倒地再无声息。
不及多想,我猫腰翻起敌军战戟,哗的一声向后投掷而出,战戟去势凌厉,自下而上角度刁钻。下一秒,那个正迎上我的黑衣军连惊愕都没发出,只听喉咙里咯咯作响,表情怪异,胸口戳着还在继续晃动的战戟向前迈出两步,庞大的身躯这才闷声栽倒。
“笑!”矽尤驱敌后一个地趟滚来到我身后,匆忙之中低声道:“乘着现在敌我都乱,你悄声换上士兵的衣物走吧。”
又来了!开什么玩笑?我回目一瞪,没有接话,与矽尤背靠背共同杀敌。
“笑,你不要死心眼。”矽尤知我的性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再说,不是有人在等你吗?”
东方明玥?我微征,复而笑靥,无所谓了……
“笑啊,娘亲呢?你也不在乎了?”矽尤不死心,继续边杀敌边说服道:“韩大将军阵亡已经让她伤了心神,能坚持下来的只因你是她全部的支柱啊!”
唉!好个矽尤。间隙中我遥看东方,娘亲你可还好……终忍俊不住接话道:“恐怕,她早知是这么个结果吧。”我怎能不留恋?只是,生命之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我只能作出这样的抉择。
“笑,不要这样,蝼蚁尚偷生,你……”
噹!武器撞击的声音直刺耳膜,将我击退半步。啊——!爆喝一声,我双手紧握战刀架开袭击,凌空劈出,一击命中。热血涌出,心中豪情万丈,稍作喘息,我直视前方喝道:“大丈夫生有何恋?死有何惧?!”
“笑!”矽尤霸道的高声打断我的话,竟不顾身后的攻击,猛的扳过我的肩膀,紧紧盯着我的眼眸,一字一顿的道:“笑,你不是大、丈、夫。你忘了么?”
恍然间眼中印出一张英气但不张扬的脸孔,剑眉耸立紧紧的皱在一起,发丝乱了,青须沧桑,一脸明晃晃的关切和焦虑,只急躁的他仿似恨不得咬我一口,或者直接将我敲晕了事。但是,在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眸深处……我看到了隐藏的哀伤,浓浓的令人揪心。
是的,揪心。我深深的看着矽尤,其实你是知道劝也没有用的吧,只是即便如此也不愿放弃是么?可是,矽尤啊,其实你也有不知道的呢,我那隐藏于心底的隐晦想法——虽不同生,但共死吧。只是唯有这个我说不出口。所以,就让我任性这最后一次吧。是呵,就这样任性一次吧。我轻轻笑了,淡淡的期许的望着矽尤默不作声。
目光越过矽尤的身躯,我看到了森冷的刀尖,伴着尖锐的呼啸声挥来!幸好左令等人及时抽身过来,替矽尤挡住了致命一击。
手下毫不退让,左令接着矽尤的话说道:“矽队长,此言差矣,韩将军乃大丈夫也。不过,大丈夫应能屈能伸。将军,为我大朱雀保一火脉吧,不然兄弟们将死不瞑目!”
“是啊,将军,听矽队长的吧。”
“没错!将军!”
“将军,求你了,走吧!!”
“将军……”
这时,围在身边的朱雀士兵们也都附言赞同,听得我热血涌出心头,感动的鼻头发酸。人都说危难时刻见真情,此时此地,不就是真性情吗!叫我何以堪?韩如笑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一帮兄弟的誓死相随!
豪声长啸,我意气云霄的哈哈笑道:“我说过大丈夫死有何惧?!现在还要说,韩某人能得众兄弟们左右乃大幸事,黄泉路上有你们陪伴,何来寂寞?!青龙小儿既然着急来送死,咱们何必与之客气?!”而后,收了笑意,朗声道:“既已如此就莫要多说了,来一双杀一双!来两双杀两双!到头来奈何桥上咱兄弟们可要比比谁赚的最多!”
“将军……”
“左令,休得再说!”我一边挥手制止左令继续说下去一边摘下头盔,然后用力的丢弃在地上明志,高举战刀,道:“杀!”说完,冲入战场厮杀!
矽尤见状急的跺脚,但知再说也是无益,我既丢弃了重要的头盔,就表示将生死置之度外,只得紧随其后也加入战场。身后的朱雀将士齐声高喝,原本倦怠的局面顿时改变,即便对方是我方兵力的十倍,想要吞杀我们也格外不讨好。论士气,哀兵必胜!
惨叫声此起彼伏,小盆地里死尸遍野,风呜呜的吹过,刮得白杨树刷刷做响,如同悲鸣的呜咽。但是,不会有泪,因为不需要!
手有些颤抖,这是用力过度的表现,虎口处血迹斑斑,不知震裂了几次,手臂也挥舞的麻木,现在仅仅是机械的刺出收回,黑色的战甲也不再光鉴照人,护甲上凹凸不平,显示着经历过残酷的厮杀——我觉得……大限将至。
哧!手臂又挨了一刀,一阵刺痛令我险些拿不住战刀,望着接肘而来的攻势,我几乎要合上眼了。这时,矽尤爆喝一声,侧身斜刺,为我结果了对面的敌人,虎目扫过我的伤处,站到了我的身前半步。
矽尤的后背看起来并不算宽厚,但是相当安全。我冲着他的背影嫣然一笑,是了,这个男人啊,即使在战场上也如同我的影子,仅有半步之遥的距离。我回顾四周,果然,已经不行了,我军剩下的人数恐不足百人,大势已去。
盔甲撕裂军服更是褴褛,手臂几乎抬不起来了,嘿,我呲呲牙深吸口气强行握紧刀把,不能死的难看,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在这时,空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直传云霄的鸣叫,原本厮杀正浓的黑衣军动作均是一顿,稍顷,战鼓渐渐响起,闷顿迟缓的鼓点竟是鸣金收兵的旋律。青龙战士们表情疑惑而诧异,但没过多久,便在我们惊愕的注视下警惕的缓速撤退。
我们喘息着站在原地。得救了?还是,又将发生什么?为何青龙会在此时收兵,在他们即将全盘胜利的前夕。
我眯着眼细看四周,暗绿的丛林处传出战鼓轰鸣,声源处一个银甲男人优雅的矗立在绿林前,骑着高大的枣红战马姿态健壮,后背上的银枪五尺有余寒光闪闪。
是谁?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左令凑到跟前悄声问道。
“将军,我们怎么办?”一个士兵也忍俊不住问道。
苦笑一下,怎么办已不是我方能涉及的范围,我们早已失去了主导权,无论对方有任何花招,都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了,剩下的只是等待。
这时,黑衣军已经退回山脚下,少顷便听到他们传出一阵沸腾的呼喊,伏将军!伏将军!
伏将军?我一愣,难道是伏乃坤?不,肯定不是,那身姿绝非一个古稀之人能拥有的,那么,会是谁?
黑衣军很快的整队,在有序的口号声中向东方退去。
撤军?!怎会?
我向前跑了几步想看个确切,然而还是离的太远。但是我能肯定他也在看我,立于马背虽不曾言语也不曾有所表示,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至始至终一直在注视着我,我们的视线交错然后各自相向落在彼此身上。
“笑,别再向前了!”矽尤一把拉住我,表情担忧。
我这才注意到已经离开战区十几米远了,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若就这样懵懂的冲了过去不成了天下一大笑话?暗道怪异,自己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情不自禁的就想靠近那个人看个清楚。
风中,那个男子独自矗立,银甲好似不着一丝灰尘,不语不动。只那么一瞬,我竟觉得他是那样孤独,说不出的孤寂味道,仿似天下净别离,那是飘出世尘的孤寂。但是,不同的是,我能感觉到他的注视,甚至是关注,不对,是关心。他在最后的关头救了我!
为何青龙的将领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助于我?!
伏将军……
我略带茫然的注视着已然离去的黑衣军,丛里中只余一抹黑色在隐隐闪现。此次战役他们虽可说是大获全胜,可损失惨重,损兵折将近兵力的二分之一。看看战场上倒下的尸体,黑色恐怕比青色多出近两倍有余。说起来,我方也算战绩赫赫。嘿,战绩赫赫么?我自嘲的看看自己的双手,这条命应该不在了才对啊。
想到这里,我又看向那个银甲男子。他仍旧立在丛林前丝毫不理会已经离去的大军,暗绿的背景映得他越发形影只单。我低下了头,或许,我认得他。
这时,黑衣军中折回一个骑兵来到那个男子身边,应该是劝说他离去,因为少顷他便慢慢掉转马头和那名骑兵一同向着大军方向前进了。
……
喉咙里仿似有什么就要喊出来,我一着急又向前冲出几步,想问问他到底是谁。身后的矽尤不由大为着急,不得已也跟着我向前,强行阻拦住我的身形。那个男子也仿似感受到了我想法,勒马停住。
隔着修罗场般的战场,我们彼此盯着对方细细的遥远的注视着,而后他才又在骑兵的催促下缓速离去。
他是……
“笑!小心!!!”矽尤斯里揭底的一声吼叫。
我一愣,回神看向扑过来的矽尤,他惊恐的表情放大数倍靠近过来,然后我的耳边刮过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嗖!!!
时间定格在了那一瞬。
我愕然而立,忘了呼吸忘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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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时,祝大家仲秋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