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五十七节 北 上（1 / 1）
走出喀什城，通过了狭长山间，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之后，便是是广阔的马干平原。当然，这是朱雀人的说法，在玄武眼中，这是一片神圣的草原，被誉为玛米亚草原，意为日光神眷顾的草原。可想而知，这是一片多么丰泽的土地。虽然现在仍是冬季，有厚厚的积雪覆盖在枯草上面，但是在那润泽的阳光折射点中还是能看到星点蠢蠢欲动的春萌。
草原上的风不似山间，没了低沉的怒号，而是轻巧的伏地掠过，呜呼着卷起些许晶莹而后腾空消失不见。广阔的平原，远处略带起伏的丘陵，一片望不到头的白莹莹，头顶是蔚蓝和仿似爬上山头就能摸到的团团白云，或盘旋或俯冲的雄鹰，听着呼啸而过的没有界限的风，不禁让人产生了苍凉感，还有无边的豪气，策马奔腾的欲望无比强烈！
此时正值巳时，已近晌午的阳光晒得人有些慵懒，不过这种感觉总在一晃间会消失，因为队伍里的战士们都知道，即便处在这看似空旷的草原，也是在敌国的国境，危机什么时刻会出现，谁又能说的准？
北上的六万五千兵力中有两万骑兵，一万重装，剩下的均为步兵。队伍中飘扬着青色的旗帜，也有白色飞边的，几日的集结行军之后也能看出，他们微妙的分成了两部分，那是来自朱雀和流云两个国度之间的迥然，不仅仅是青色战衣和流彩战衣的区别。
朱雀的两万五千兵力中骑兵占了大半，其余的多是重装，步兵仅为五千人。这个安排，一方面来自于装备，另一方面，则是我的私心，战争开始之后，首先接触敌军的虽一般会是骑兵，但是损伤最大的往往是步兵，同时，亦是战略上的考虑，一个队伍的战斗力，骑兵与重装将是完美的体现，经历过浴血奋战后的士兵是没见过死人的新兵蛋子不可比拟的，所以，将朱雀的战士用在刀刃上，这成为了促使我下决定的官方说法。
我坐在马背上，静静的回望身后，没有喧哗更没有嘈杂音，蜿蜒的大军黑压压的延展而去，在雪地的映衬下，众人身上银色的战甲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将军，斥候回来了。”
矽尤的声音自一侧轻轻响起，我调转马头向前望去。果然，地平面上有几个黑点正逐渐靠近。
哼！
右侧响起了一声冷哼，不必回头，我也知道那声音来自空无嘤。自从喀什城出发，两军合一，一共差遣出了三十六队侦查分队，呈波浪式铺展侦探。其中来自流云的占了三十队之多，大多都会比朱雀报来的情报晚上些许。空无嘤那股子王爷气便对此甚为不满，但是这不满又不能明着发表，毕竟现在已经是一致对外的一个组合了，于是只得在见了朱雀的斥候后用语气词略微表示表示。
然而，空无嘤并不知道为何朱雀的斥候会如此的高效。我抿唇露出了一丝笑意，好样的——鹰队！
渐渐的已能看出红雷的后背上插着一支绿色的小旗子，我随高振左臂，回身扬声道：“全军！原地歇息待命！”
在身后一声声传话中，我大喝一声，驾！骑马驰向红雷等人。
“将军？！”矽尤和左令见了，立刻趋马跟了上前护在我的左右。
近了，红雷大力嘞马放缓，特有的粗嗓门豪爽笑道：“将军，未有敌军的踪迹，倒是逮到了一个玄武叛逃的家伙！”
玄武叛逃的？马背上，我的目光早已停在了小红儿马背上捆绑结实的人。那人身穿典型的玄武服饰，羊毛滚边翻在外面，衣服上有金色的纽扣，毡帽歪歪斜斜的勉强还扣在头顶，油光的脑门在被风撩起的。听了红雷的话，那惊骇的眼睛瞪的更大，哆嗦着吞咽着口水。
我轻轻拍击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射着那个人的身体。从肥胖和皮肤的细腻程度判断，此人该是个贵族，只是贵到何种程度，还不好判断。
感受到我的目光，那人惊恐的一哆嗦，幸好有绳子绑着，不然定会摔下马来。小红儿翻身下马哈哈大笑起来。红雷亦藐视的低声斥道：“还草原的雄鹰呢，没出息！我呸！不过是些欺凌弱小的东西而已！”依马而立的其他人听了便也跟着一哄而笑。
摆摆手，我笑得和蔼，道：“怎样也是贵客啊，红雷，你这个样子会吓到贵客的，还不松绑？”
“是！”红雷的大嗓门洪亮的相应道。
没有帐篷，也没有列队，几个人围坐一团，便成了临时的指挥部。
我肘着脸颊，慵懒的望着中央跪着的人。那人的表情是故作的镇定，但是抖索的双腿即使上半身的重量也无法压制。
“说！你叫什么名字！”左令在我身后中气十足的喝道。
那人舔了下唇，但是没有吭气。
“看来，你不吃些苦头，是不知道回话了。”左令用力抽出了战刀，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且生冷。
我扬了下手，道：“这样不好，会吓到贵客的，人嘛，来到陌生的地方，总得适应适应。”
跪在那里的人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回话，仿佛聋哑人一般木讷。看来，他奉行的是不抵抗原则。我微微皱了下眉，轻轻的压了压指关节，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
“杀了算了，这么看着就觉得麻烦。”空无嘤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就觉得阴风阵阵。
这时，风中飘来不远处两个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喂，今天的午饭没有肉了怎么办？
……肉没了？……怎……哎呦！
……上头会怪罪下来的，你……说……
……有个办法！今天不是又抓了个俘虏吗？
……哪有什么用！上次的那个不是放了？
……切！你知道个屁！那是跟咱们合作的！上上次的那个，不是老是不吭气，最后，不是给咱们炖了肉汤？嘿嘿……
……嘿嘿……最好这个也啥不说，一会儿咋俩好上肉交差！
……
我伸了个懒腰，低头凑到空无嘤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太阳真好啊，王爷，要不咱们下盘棋？”
空无嘤冷冷的看了看天，亦低头咬牙笑道：“这样的天，我到觉得看看扒皮抽筋很好。有两天没看见血了，觉得痒痒。”
痒痒？这家伙，真能瞎掰个词。我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一侧站着的左令不得已拉了拉我的衣袖，道：“将军，那个人刚才说话了？”
收了笑，我坐正身子皱眉道：“说了？”
左令认真的点头，“说了好几遍了。”
空无嘤冷笑道：“真是无趣，要不就当作他没说算了，这么好的天气，也能添点乐子。”
“不……不！不！”圈子中央，胖子抖着浑身的肥肉，似乎刚跑完八百米喘息着又急切的道：“各位将、将、将军，我，我、我……”
“舌头捋直了说话。”我拂了拂衣襟，恢复漠然。
“是、是。我、我说，什么都说。”那人捣蒜般用力点头，生怕我们没看见。
不由的我看了眼空无嘤，第一次觉得与他合作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唱一和的双簧，这般演来诈唬一个本就胆颤心惊的俘虏，即使有漏洞，也能起到作用。日后，不敢说合作愉快，至少我们应该会正常合作。
没有一会儿功夫，那人就将自己的情况吐了个大概，甚至他有几房夫人小妾，若不是我拦着，每天恩爱几次都要全盘相告，直惹得女扮男装的怜人差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人算来是大有些来头的，玄武国的十五王子，因为名字实在是太长了，我只记住了最后几个字，耶鲁麻。
果然比较贵。
耶鲁麻的确是从玄武偷逃出来的，因为日前此子曾试图弑君造反。也不能太责怪他，玄武国的当今君主真是太、太有功能了，光王子就有五十三人，十五王子，排名算是在前面的，这之中没算上公主和夭折了的。当然，造反以失败而告终，这人虽肥头大耳，总算不是太笨，一看谋反不成，就带了细软和十三房夫人打算逃去青龙，然而，许是做人太失败，夫人们一出府门就团结策反了……关于细软，倒是很可观，让我足足笑了有半个时辰。汗颜、汗颜！
听完他的叙述，哦，是连哭带嚎的哭诉，我总算是清净了下耳朵。心中对此次战役更是有信心。
“矽尤！”我扬声道。
“有！”矽尤站了出来。
“唤卡尔玛来。哦，带王子下去吧。”我指了下耶鲁麻。
“是。”矽尤得令迅速的带人离去。
我仰头看了眼不远处站立的空无嘤，不由的摇摇头，对怜人道：“将，那个……王、爷叫回来吧，就说胖子已经哭完了。”
怜人笑着跑了。空无嘤因为受不了耶鲁麻的泪水、口水、汗水，早退出了审问团。
这时，吴庸在一侧轻声道：“将军，看来，鹰队消息没错，玄武内乱开始了。”
我淡定的笑了笑，是啊，这个失败的逃亡者，也有鹰队的功劳。只是，黄皮对于此次前去玄武策反的领头人始终不告之，让我多了份好奇——无论此人是谁，都是个难得的人才。
看到空无嘤回来，吴庸退回到了我身后。
空无嘤用目光询问着我。
“和你猜的没什么两样。”我笑道。皇家的内斗版本，他自是熟悉万分。
空无嘤冷哼了声，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手套，道：“早说杀了得了，浪费时间。”
我慢慢收了笑意，这个人之前说的原来是真的。片刻之后，我才又道：“中午短暂停留之后，前行到前方牛头岗安营。”
空无嘤无声的听完，转身离去。我有些不解，现在的空无嘤与初见时咄咄逼人的形象又有不同，似乎那一次争夺主导权的谈话之后，他刻意收敛了性子。但是，作为流云方面的主帅，俘虏再没有意义，总也不能这样漠不关心，我可不信他是已经完全信任我才这样表现。
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吴庸说道：“得小心。”
我淡然一笑，道：“谁不想做黄雀？给梁城的信发出了？”
“是。”吴庸答道：“放飞有半个时辰了。”
我不由的遥望着西南方，那里的人现在还能安坐榻上吗？东方明玥，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让对方失望。
这时，一声带着北方特有口音的将军唤回了我神智，是卡尔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