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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三十七节 将军!将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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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是因为天在哭泣。那么,流泪,是因为心在哭泣吗?

屋子是压抑的肃静。烛火下的人影便显得不真实起来,摇曳着拉长或是缩短,虚虚实实的让人不知何才是真。

我想我该说点什么,但是,将不包括没关系这三个字。可是,很快我就可悲的发现——搜遍了上上下下居然再也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在此时此地说出来。

于是,我没由来的开始急躁。

站在对面的姚军师挑起眉头又放下,他几欲开口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说什么呢?此时说什么都有些多余吧。

韩冷玉出城五天,既定的战斗目标没有达到,人却没有再回来。已经不需要再加以说明了。不知怎的,三哥的脸模糊的想不起来,反而是多年前那场雪后大哥的脸挤满了我的脑海。白色的床单,幽暗的屋里青烟袅绕,大哥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乌青的唇折射着不甘,耳边回荡着乔夫人肝肠寸断的哀嚎,很遥远却声声揪心……

这次会怎么样呢?我问自己。这次又该怎么说呢?

左胸处叩叩的响着,每跳起一下似乎就欲冲破了禁锢。其实那里凉凉的断裂了一角,很突兀,很刺眼,且棱角分明,自己却知道日后也不再能将其抹平。我常说,命运线长在掌心,握起手来就是掌握了命运。但是,现在呢?命运之神是不是在肆意嘲笑着我的无知和自命不凡?握着的手连尘埃都握不住,何来命运之说?

松开了紧握的手,我开始剧烈的思念矽尤,思念他的怀抱,思念他的臂膀,哪怕只能得到瞬间的温暖也好。一如从前的那场雪后……

咳!屋中有谁咳了一声,撞击着空气一波波的动荡着。

我没有寻找,虽然听到了声响,心却木木的反应迟钝。是右将军的呼喊拉回了我的注意力,因为他是在呼唤父亲!

机械的扭头,然后瞳孔迅速的收缩,力气似乎是一节一节的,同时无比凶猛的霎时充斥到了全身。

“来人呀!”我嘶吼着拨开右将军,一下子跪倒床边。

父亲昏迷着呕吐,黑色的呕吐物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腥臭无比。我颤抖着,词不达意,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三哥的笑脸片段式的闪现,忽明忽暗。手上满是带着体温的黑色液体,粘稠中有些絮状物体。

御医们再次回到屋子,顺着他们行走的轨迹,飘来了一股清凉的空气,我赶忙深深的吸了口,觉得终于从窒息里挣扎了出半个身子。这时,发现右边的脸颊凉凉的满腮,一抹才知是泪。奇怪的是,只有右眼流了泪,左右之间有着暗藏的不可逾越的沟壑。

父亲吐了片刻突然安静了下来。

姚军师擦着额头的汗,询问着御医们父亲的状况如何,答案似乎与现实不符,老家伙们认为父亲快醒了,哭出来了黑色液体便是蛊毒死后的产物。又灌下了些汤药,父亲被安顿着躺好。一个御医把脉后,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快了!快了!”年迈的御医欣慰的点点头,而后对我们说道:“若是幸运,大将军一会儿就会转醒!”

听了这话,我慢慢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父亲的面容,心想一会儿父亲醒了自己要说些什么话,脑中按捺着的三哥突然蹦了出来,但是瞬间又被我掩了下去。

时间仿佛是凝固的,不知过了过久,父亲的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我一惊,屏息观察着父亲的眼,一下一下的确是在抖动。欢呼雀跃似乎就在牙齿与舌尖之间转动了,只等着被点燃。

子时。

父亲终于醒了。那羸弱的身子似乎正缓慢的注入活气。

“父亲……”临近,我却只是哑然的呼唤着,探手把着父亲的手不放。

父亲听到我的唤声,有些茫然的扭头望了过来,消瘦的脸颊暗无光泽,而后在那从蓬乱的络腮胡下抿出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莫哭,好宝贝。”父亲的声音虽没有传出来,我却看懂了里面的话语。

用力的点点头,我将位置让给了早在一旁焦急的御医。

“将军,现在有何感觉?”御医伏下身子把脉问道。

“没劲。”父亲用尽全力才说出两个字。

御医点点头,像是对父亲说又像是对我们解释道:“连日昏迷粒米未进,体虚是应当的。”

片刻后,御医起身离去。没一会儿,端着个碗走了回来。本以为又是汤药,近了才知是米粥,我接了过来,小心的喂父亲喝下。只这一碗米粥居然真起了奇效,一刻钟的功夫,父亲居然可以坐起来了!

屏退了御医们,父亲让我扶他坐正。

“几日了?战况如何?”父亲缓慢的问道。

姚军师回答了问题,并且将父亲昏迷期间发生的大小事在其后一一细说。当说到左将军月国取药杳无信息时,父亲痛苦的皱着眉,没说话却将目光移向了右将军,两人目中闪烁,他们三个人的感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啊。

右将军眼见父亲昏迷不醒,左将军寻药不归,心中所受煎熬自不易言表,此时有了父亲这一个眼神,似乎得到了诠释,顿时五尺汉子泪流满面,哽咽的无法言语,惹得姚军师半晌说不下去。

直到父亲长叹一声,姚军师才顿了顿足,继续说了日后喀什的大事,其中令我都感到意外的是,喀什现在进驻了一个慰问团。

这个所谓慰问团,听说是乔宰相进言,皇上特许的。此团人数不少,有百来号人。同时而来的是皇上的口谕,谓之此团可随时出入战事各地,方便了解战况以及慰问士兵。

真是岂有此理!说是前来慰问,实则是不满喀什城多日不能退敌,派来督战的吧!我心中骂道,这个混老头子看来是着了急,此时想以此委婉的方式敲打喀什将兵。什么慰问团,倒是窃了个好名声!东方游龙,不要让我逮到机会,不然定会将你骂个狗血喷头!

这时姚军师已经说到了有关我的情况,首先自是月国之行取来了驱蛊药,而后则是副将的皇令。

我取出怀中的虎符和圣旨,递于父亲看。

父亲明显一愣,扭头看着我,半晌才道:“也罢。如今就先这般吧。”

显然,父亲的忧虑与我同出一辙,说到底韩铱金只是个杜撰的人物,这可是欺君之罪,当真怪罪下来,非但无人能担保,反而会连累了将军府。但是,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用人之际,且改口亦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将军,还有一事。”姚军师犹豫着,半晌后似打定主意,继续说道:“韩、韩校尉……”

咳!我猛的咳了声,心中大恼姚军师嘴快,此时那里是将这种消息告诉父亲的时候?姚军师话语一滞,也反应过来,许是懊恼自己,顿时憋红了一张老脸。

父亲不明就里,转而望了望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问道:“军师,但说无妨。”

人虽瘦弱,威严却浓。姚军师一愣,将原本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烛火晃动着,屋外传来了时辰变更声,丑时到了。

屋子里安静异常,父亲久久不语。我的心中一片黯然,原本想到的安慰话,这时一句都记不起来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我反而得到了父亲的安慰。

父亲拍着我的后背,动作轻柔,慢慢的拍着,另一只手拂去了我的泪,取笑道:“这么爱哭,真是我韩功员的孩子吗?”

眨了眼,滚烫的泪又流了下去。父亲为我细细的擦泪,他红红的眼眶里一片宁静。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止了泪。是啊,现在那里有哭的资格?

“玄武最近攻了几次城?”父亲问道。

“回将军,有八次。”右将军答道。

姚军师补充道:“因为他们多了战车相助,我方虽有了弓弩,却终还是他们占了便宜,我方损失很大。”

父亲点头,续而问道:“物资方面如何?”

姚军师面有愧色,低声道:“断断续续,这都有五天没送过来了。西方绞寇分散了一部分物资,如今又是匮乏的时候,他们说已经尽力了。”

父亲当即皱眉不语。战争,若是物资供应不及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尖锐的哨声!这哨声大家都熟悉,我们面面相觑——玄武来夜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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