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插 曲（1 / 1）
方明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回味着梦中的情景，感到既幸福又快乐。小怜和剑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有谁要拆散他们那简直太残忍了。他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绮云，昨晚我向她发了脾气，她会不会还在生气呀？
方明一骨碌爬起来悄悄走到绮云的身后，她正在对镜梳妆。
“老婆你今天好美呀！”方明望着镜中的绮云赞叹道。
“你醒了？”绮云看了一眼镜中的方明淡淡的问道，“早饭已经打回来了，快吃吧。”
“老婆，你也来了好几天了，我一直没时间陪你。不如这样吧，今天我陪你到各处走走好吗？”方明趴在绮云的背上半哄半劝地说。
绮云见他态度有所好转，便欣然点了点头。二人吃过早饭后，方明带着她来到了仓库门口。
“我不进去，里面有死人。”绮云说着直往后退。
“别怕，有我在呢！他们绝不会坐起来咬你一口的。顶多看你那么漂亮，和你打声招呼聊几句罢了。”方明故意逗她说。
“啊！”绮云听到这更是心有余悸，生气地说道：“你真讨厌！诚心吓唬人，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别呀，”方明一把拉住了她，“跟你开个玩笑嘛，又当真了。告诉你吧，这间仓库里存放的都是出土的文物，根本没有死人。死人呀都躺在隔壁那间呢。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你自己一个人千万别来这，省得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到时候呀，不但你自己背过气去，就连死人也让你吓活了。”
“去你的。”绮云打了一下方明的肩膀，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一起走进了仓库，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文物。有几个人正在对这些文物进行复原复制工作。
“这里的文物还算不上最好的，最有价值的已经运走了，由专门机构收藏研究。”方明介绍说，“墓主人吴少阳是唐宪宗年间的淮西节度使。我们一共从他的墓中发现了六百二十五件文物和二十四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他本人的，五具是他的妻妾，剩下的十八具是殉葬女。”
“啊？这么多！”绮云惊叫道，“他一个人死了，却要这么多人陪他殉葬，真是太残忍了！”
“这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显示了死者生前的尊崇地位。不过从他们的死因上分析，出现了许多疑点。所以我才去了北京，希望能揭开其中的秘密。”方明解释说。
“原来你是为这件事去的北京。”
“是的。而且我还见到了我的老同学余枫。”
“就是那个你常提起的余秀才？”
“对，对，就是他。”
“他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两年前他离了婚，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单过。工作上也不太顺心。”方明说到这语气低沉了许多。
“阿明，别太难过了。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人活一世哪能一帆风顺呢？看开些吧。”绮云劝慰着他，“对了，阿明，那个雕像是不是余枫送给你的？”她突然问道。
“什么雕像？”
“就是你桌上的那个。”
“你是说小……”方明立即止住了口。
“小什么？”绮云追问道。
“没什么。”
“阿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每次我提到那个雕像你都避而不谈？你究竟在逃避什么？她又究竟是谁？难道你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吗？”
面对绮云的一再追问，方明心烦意乱：“好了好了，你还有完没完？这是我工作上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告诉你，她是谁和你无关，以后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起她！”方明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绮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整整一天方明都未再理睬绮云。他怨恨她搅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也怪她太多事，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了避免旧事重提，方明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绮云伤心至极。她万万没想到分别一年后的重逢竟会是这样。那种兴奋激动，迫不及待的感觉早已烟消云散。方明的态度着实让她吃惊不小。为什么从北京回来后他的脾气变得如此暴躁？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个温柔多情的阿明到哪里去了呢？绮云百思不得其解。
晚饭后，绮云弟子一人到离宿舍不远的小溪旁散步。关于这条小溪还有个传说。相传在很久以前，这原本是一条大河。有一天，一条蛟龙从这里飞过，突然口渴难耐，于是下来喝水。它一口气喝干了整条大河，接着又躺在北面的山坡上睡觉。一觉醒来，大山被压成一条山谷，后人就称这条山谷为卧龙峪。蛟龙行了盹刚想离开，突然发现全村的老百姓都跪在地上，哭声震天。其中一位年岁最大的老爷爷苦苦哀求道：“龙王大老爷，我们村子里百余口人祖祖辈辈全靠这条河过活。现在您把它喝干了，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求求您大发慈悲，还我们一条河吧！”蛟龙看到一村老老小小都痛哭不已，也感到自己不该一口气把河水喝干。可是现在要它再把水吐出来谈何容易。怎么办呢？蛟龙冥思苦想终于有了办法。它使劲地哭啊哭啊，希望能挤出眼泪来。可是不论它怎么使劲也哭不出来。蛟龙急得腾云驾雾，在空中上下翻腾。它用力将尾巴一甩，不小心碰在了它睡过觉的那座山上。尖利的山峰将龙尾划了一道口子，龙血滴到山坡上变成一片片美丽的红杜鹃。蛟龙痛得大吼一声，双目流下了一串串眼泪。泪水落到地上化为了一条小溪。后人将这条小溪命名为龙泪溪。
绮云独自坐在龙泪溪旁，她不明白方明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吗？为什么他有事不能和我说呢？绮云越想越伤心，眼前一片泪雾迷蒙，痴痴地坐在溪边发呆。
“嫂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方大哥呢？”背后传来了小王的声音。
绮云忙拭干了泪说道：“他在屋里写东西呢。我怕打扰他，所以出来坐坐。”
“嫂子，如果不介意我能坐会儿吗？”小王问道。
“坐吧，我正想找个人聊聊。”绮云孤独无助地说。
“嫂子，我们聊什么呢？”
“就说说你吧。”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小王笑道。
“你有女朋友吗？”
“嫂子你别笑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啊！”
“真的一个都没有？我不信。”绮云说。
“要说有，以前曾经有一个。不过早就分手了。”小王说着声音低沉了许多。
“如果可以的话能聊聊你们的故事吗？”绮云请求道。
“嫂子你真的想听？”
“嗯。”绮云点了点头。
小王沉默了片刻，开始向绮云讲述他的故事。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是我理想中的女友。我们相爱了四年，彼此都坚信对方是此生的唯一挚爱。到大学毕业时，现实不由分说地摆在了我们面前。我家在农村，留在郑州是我最好的选择。她家在上海，为了能和我在一起，她决定也留在郑州。可是她父母竭力反对我们相爱，强迫她回了上海，还托人在银行里给她找了一个很好的职位。谁知她性格倔强，外柔内刚，和父母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只身跑到郑州来找我。恰巧我去外地挖墓了，她知道我不在单位就走了。
后来她父母打电话给馆长，说我拐卖妇女。要是再不还给他们女儿，就去派出所报案。馆长三番五次地催我回来处理此事，可由于那边人手不够我一直抽不出身。当我赶回郑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找遍了整个郑州城，终于在火车站找到了她。当我见到她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那个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的女孩就是她！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一个月来，她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过着漂泊流浪的生活，甚至还差点被人欺负。她知道上海是回不去了，所以忍饥挨饿地留下来等我来接她。她见到我后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把一个月来所受的种种委屈统统都哭了出来。我为她找了间旅馆住下安顿好了一切，我也开始考虑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她。我没有房子，住在单身宿舍，她不能和我一起住宿舍。而我一个人的工资仅够我们两人的生活费，根本没有钱去租房子住旅馆。每个月我还要往老家寄些钱补贴家用，她又一时找不到工作，这样一来我们在经济上就更困难了。而且馆长几次找我谈话，让我马上把她送回上海，尽快妥善处理此事。她的父母态度也很强硬，说再不放人就去法院告我。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给她幸福安定的生活，她跟着我只能一辈子受苦。而她回到上海就不同了，她的父母一定会照顾好她，并为她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这些都是我所不能给与她的。为了她后半生的幸福，我决定送她回去。”
“这样太残忍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孩，为了你抛弃了一切，甚至背叛了自己的父母。她把自己的一生全部交给了你，而你却这样对她。她怎么能受得了呢？”绮云不无担忧地说。
“嫂子你说的不错，这样做的确很残忍。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内心也很痛苦，也很难过。我知道我将失去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友，也是我真的是万不得已啊！”小王说着，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绮云听了沉默不语，她能体会到小王内心的悲哀和无奈。
“那……那后来呢？”许久，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当我将我的决定告诉她时，她惊得半晌无语。然后悲愤地打了我一巴掌，大喊了一声：‘我恨你！’就哭着跑掉了。在后来的两天里，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呆呆地坐着。不论我怎么叫门她还是一声不吭。我怕她想不开，就一直守在门口寸步不离。只要里面有点动静我随时准备冲进去。第三天早上，她终于开了门。她消瘦了很多，也更加憔悴了。她提着行李从我身旁擦肩而过，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好像没砍价我一样。我跟着她来到火车站，她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她是要忘记我，离开这座让她伤心欲绝的城市。她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了。”小王说着用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悔不已。
望着他那痛苦不堪的样子，绮云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才好。
“她现在怎样呢？”想了半天她才缓缓地问道。
“我们已经断绝了联系。听她的一位好友说，她后来跳槽去了一家外企工作。两年前和一个老板结了婚，就把工作辞了。据说那人也是她父母给介绍的，但婚后并不幸福。她是个要强的女孩，不会甘心在家做花瓶的。可是在命运面前她最终选择了屈服，和我当初一样。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妇。我真不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给了她一生的幸福还是注定了她终生的痛苦。我也不知道如果她跟了我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好。”
“也许她在生活上不会很优越，但我相信她的内心是无比幸福的。因为她和所爱的人在一起。”绮云望着潺潺的溪水出神地说着。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小王的问题。
“嫂子，我感到有种罪恶感。我是扼杀她幸福的凶手！”
“别这样说，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她会原谅你的。不要再自责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绮云关切地问。
“我能有什么打算呀？”小王苦笑着。
“不想再找一个了？”
“她被我害得还不够吗？我不想再让哪个多情女子伤心了。况且，我已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她是我第一个女友，也是最后一个。谁都无法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听着小王那段苦涩的初恋，绮云面色惨淡，神思缥缈。她想到了她和方明。与小王相比，他们幸福多了。他们的婚姻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也许正是得之于易的缘故，所以现在才出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
“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真正能喜结连理，白头偕老的又有几对呢？嫂子，说真话，我很羡慕你和方大哥。你们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我从没见你们红过脸，吵过嘴，多么幸福美满啊！”
小王的一番话打断了绮云的思绪。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天色已晚了，绮云回到了屋里。方明已经睡下了，望着他那酣睡的样子，经过反复思量，绮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