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 遇(1 / 1)
墓道口的发现令全队干劲大增,大家都想尽早目睹墓室的风采,于是加班加点地干活,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将墓道口前面的泥土全部清除出了探沟。那面神秘的大墙终于被揭开了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它通高3米,宽2.5米,由一层层城砖和三合土的灰浆砌成,将墓道口封堵得严严实实。方明望着这堵差点将他打垮的金刚墙,心里由衷地佩服沈老的审时度势。再想想自己,不由得有些汗颜。今后在没有什么困难能轻易将我吓倒!他又重新鼓足了干劲,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经过了连续4个多月的日夜奋战,发掘队上上下下都早已人困马乏。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队长沈成放决定暂时停工,全队利用春节期间进行休整,节后再打开墓道口。方明将发现墓道口的经过和沈老的决定打电话向远在郑州的赵主任进行了汇报。主任肯定了他们取得的重大进展,并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最后的胜利。
民工们都回家过年去了,而发掘队的八名队员却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方明已经记不清这是他在野外度过的第几个春节了。今年唯一不同的是家里多了个让他牵肠挂肚的绮云。他好想马上飞回家与娇妻共度佳节,只可惜自己没长一对翅膀。“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他低吟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许这是唯一能令他感到一丝安慰的话语。
由于平时工作忙,又没有专人负责伙食。发掘队员们早中晚三餐都是瞎凑合。不是馒头就咸菜,就是压缩饼干方便面。几个月下来,弄得大家见了方便食品就反胃。快过春节了,沈老决定改善一下大家的伙食,大伙儿各显其能,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原材料成了令人头疼的一大难题。由于卧龙村地处深山,交通十分不便。当地的村民吃喝全靠自给自足,只有日用品到几十里以外的县城去买。一路上翻山越岭的很不方便。而队员们要想买点菜也得去县城。可是队里既没有车人手也不够,这来来回回地翻山越岭着实麻烦。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没菜没肉的,让大伙儿拿什么做啊。
正当全队为吃饭这一人生头等大事发愁的时候,大嘴张灵机一动来了主意。他拽上小王就往外跑,临走丢给方明一句话:“老弟,你就等好儿吧!”方明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知道他肚子里的鬼点子着实不少。
大嘴张和小王一口气跑到了卧龙村,首先敲开了村长家的门。
“村长,我们发掘队已经揭不开锅了,大过年的总不能让我们喝西北风吧。麻烦您再村里号召一下,让各家各户将多余的粮食蔬菜统统卖给我们。我们高价收购。”大嘴张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小王一听要高价收购,忙拽了拽大嘴张的衣角,小声说:“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大嘴张得意地笑了笑,低声回道:“你还不相信我这张大嘴?”
村民们听到消息纷纷带着自家的余粮来到村前的空地上。大嘴张贺小王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等着收购。
“鸡蛋平时卖多少钱一个?”
“一毛二。”
“你篮子里一共有多少个?”
“50个。”
“好,我按一毛三给你,再加5毛钱连篮子一块儿买了。这是七块,拿好。”
卖鸡蛋的老大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平时她要跑几十里山路去卖鸡蛋,没想到今天在自家门口卖还多赚了一块钱,真像做梦一样。大嘴张的第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交了。
村民们排着队卖余粮。由于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讲实价,不耍诈。偶尔也有个别贪心的想多赚几个钱,对这种人大嘴张自有他的办法。
“猪肉怎么卖?”
“4块钱一斤。”
“真的4块钱?”
“真的,没错!”
“有没有人出价比4块钱低?谁的价格合理我就买谁的。”
“我出三块八!”
“我出三块六!”
“我出三块五毛五!”
“还有没有更低的?好,三块五毛五成交!”
这哪里是收购,简直成了拍卖会。大嘴张舌战群雄,一时间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经过一下午的拉锯战,傍晚时分,大嘴张和小王推着辆小推车,满载着胜利品回来了。
小王兴奋地向大家讲述着收购现场的情景。大嘴张的战术谋略被他描述得栩栩如生。
“你可真行啊。花了70块钱买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回来,足够咱们吃半个月了。”方明听完小王的描述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兄,学着点儿吧。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大嘴张有些得意忘形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那点儿鬼心眼儿我还不清楚?”沈老一席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大嘴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傻笑道:“我哪敢在您老面前显佩啊。我这个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您这个好猎手呀。”
除夕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不一会儿就染白了整个大地。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可木板房里却洋溢着阵阵暖意。考古队全体人员都聚到了方明屋里。小王将炉火烧得旺旺的,大家都在七手八脚地为准备年夜饭忙碌着。
一会儿那个喊:“把盐递给我。”一会儿这个嚷嚷:“铲子上哪去了?谁看见我的铲子了?”一会儿那个又喊:“你怎么还没切菜啊?快点,油都要着了!”一会儿这个又嚷嚷:“我刚才放这儿的西红柿怎么没了?谁拿了?”
叮叮叮噹噹噹,乒乒乒乓乓乓,一时间忙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好不容易都忙完了,大家兴致勃勃地围坐在桌子前等待着品尝4个月以来第一顿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尤其是大嘴张,更是等着大饱口福。
“大家先别忙着吃,下面由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大嘴张的蛋。”方明指着一盘大葱炒鸡蛋说道。他话音刚落就引得满屋人哄笑起来。
“怎么是我的蛋?”大嘴张反驳说。
“这蛋既是你买的,又是你做的。不是你的难不成还是我的?”方明反问道。
大嘴张被问得一时语塞,憋得脸通红。最后来了一句:“我的蛋就我的蛋。管它呢,反正能吃就成!”一句话逗得小王差点把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
“这个是宝树的素炒柿子椒。”方明继续介绍,“这是岳楠的烧茄子。这个呢是小王和李柯的冬瓜钟。这是我的炖白菜。还有吴昊的西红柿鸡蛋汤。最后将隆重推出的是沈老的一大盆红烧肉!”
听到这全体队员立刻欢呼起来,没等他再往下多说一句废话,大家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上了。沈老不停地给大伙儿夹菜,边夹边说:“慢点吃,别噎着。”
大嘴张一个劲地往嘴里扒啦饭,边吃边说:“就算噎死也要当个饱死鬼。我这辈子娶媳妇是没戏了,要是再亏待了肚子,那可真是冤死了。”
“你这张大嘴呀,一是能吃,二是能说,真服了你了。”方明看着他的吃相哭笑不得。
“人的嘴巴就这两大功能。我只是充分地发挥了它的作用。不算什么,小意思。”大嘴张“谦虚”了起来。
“方明啊,你就别和他斗了。嘴上功夫你可是比不过他。”沈老说着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在他的眼中,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们就像他的亲儿子一样,整天和他们呆在一起,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许多。
午夜零点,村子里有人放起了鞭炮。爆竹声声为宁静的小山村增添了几分过年的气氛,也增添了队员们心中几分思乡之情。
一连几天,方明和沈老都没有闲着。他们一起探讨下一步的挖掘计划,为打开墓道口做最后的准备。
在民间和一些野史中一直传说古代的墓穴中有暗器机关,用来防止盗墓者盗墓。但是从已发掘的明十三陵定陵、清东陵、清西陵以及一些其他的墓冢中都没有发现暗器的踪影。但是眼前这个古墓中到底有没有暗器机关目前还不能草下结论,需要慎重对待。再有就是要特别小心毒气。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墓室中可能会放一些防腐剂之类的化学药剂。这些保护性的药剂也许有剧毒,与腐烂的气体相结合,很可能变成对人体有害的毒气。因此做好准备工作是不必可少的。
据《史记》记载,秦始皇陵墓中,棺椁的周围灌注了水银,如同江河湖海般川流不息。在潮湿的地下,水银极有可能挥发成贡蒸汽,布满整个墓室。汞是一种有毒的金属元素,人一旦打开墓室,极易造成贡中毒。虽然这个墓室中是否灌注了水银不得而知,但是发掘前必须做好防毒工作。
墓道口一经打开,墓室内的恒温环境就被破坏了。尸骨和文物在外界空气的作用下极易腐烂变质,失去原先的风采。因此对文物的抢救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尸体没有腐烂怎么办?如果发现丝织品怎么办?如果发现壁画又该怎么办?这一切都需要发掘队员在打开墓道口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经过几天的开会研究,第二套发掘计划制订完毕。队员们来到那堵金刚墙前,将探沟里的积雪清理干净。方明望着这堵金刚墙,陷入了沉思。阴阳世界,生死相隔,让人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可是现在,站在这堵金刚墙前,又让人觉得仿佛尽在咫尺。墙的这边就是阳界,而墙的那边就是阴界。阴阳之间,一墙之隔,一步之遥。明天,我们就将打开这扇封存着无数记忆的大门,穿越时空,跨越生死,去唤醒那早已沉睡千百年的灵魂,去探索他们生存的空间。也许这正是生者与死者间最亲密的接触,最直接的对白。
夜深了,今夜繁星点点,预示着明天将是一个好天气。明天对于方明来说,对于整个发掘队来说,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那些困扰大家已久的问题,也许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墓主人究竟是谁?他生前是怎样一个人?与他一同下葬的还有哪些随葬品?它们能帮助我们更好的了解那个时代吗?方明不停地思索着,在无限的遐想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方明恍惚间突然听到了阵阵箫声。那声音如此哀婉凄凉,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仿佛在向世人讲述着一个凄惨哀怨的故事,令人不忍细闻。方明听得如痴如醉,好像每一个音符都在叩击着他的心弦,使他产生强烈的共鸣,完全融入到那凄美的意境中去了。
突然,箫声嘎然而止。远处出现了一位手执玉箫的白衣女子。她头梳凤云髻,身穿纱质宽袖短衫长摆裙,肩搭披帛,足蹬岐头履,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她缓缓地向方明走来,步履轻盈,细碎无声。方明不由得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那如秋水般清澈的双眸,那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秀眉,柔嫩的双唇,还有那圆润的脸庞,雪白的肌肤,乌黑的云鬓。一切都搭配得如此完美,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出水芙蓉,柔柔的,嫩嫩的,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界神女,纤尘不染,高贵典雅。但是美丽的容貌未能掩盖住她内心的悲伤,方明从那双眸子里读到了太多的凄苦与哀凉。四目相对,良久无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方明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丝丝怜惜,恨不能立刻化解掉她心中埋藏已久的满腔幽怨。
许久,白衣女子双目含泪,悲怆地对方明说道:“剑平,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什么?你说什么?”方明被她的话弄昏了头脑。
“剑平,我知道你无法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可我真的事被逼无奈,迫不得已啊!”白衣女子说着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痛不已。
“什么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方明更加糊涂了。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说到这她更加伤心了,抽噎得愈发厉害。
方明望着她那哀哀切切的神情,不忍心再伤害她。于是用极尽温柔的语调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剑平,我叫方明。”
“什么?你连我叫什么都忘记了?我是小怜啊,曾经与你海誓山盟的小怜!为什么你说自己是方明?为什么你不承认你就是萧剑平?难道你真的那么恨我吗?当年你没有如期赴约,害我枉死,我不怪你。如今事隔多年,你仍旧不肯认我。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小怜激动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可是,我……”方明还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生怕哪句话又说错了再次伤了她的心。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在乎她。
过了一会儿,方明满怀歉意地安慰她道:“小怜,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有认出你,你别再哭了好吗?”
小怜慢慢拭干了泪,动情地说道:“剑平,当我和你见最后一面的时候,我就在想‘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千年!现在我终于盼到你回来了,可是‘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剑平,我心里真的好苦啊!”小怜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方明不知用什么话语来安慰她,只是突然想起了李白的《长相忆》,于是便随口吟了起来:“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小怜又吹起了箫,那箫声依旧低回哀怨,但似乎又多了几丝对浮云世事的慨叹。方明用心体会着其中的意蕴,仿佛在听小怜倾诉衷肠。
“方大哥,起床啦!”一声叫喊声吵醒了方明,原来是同屋的小王。
“小怜呢?小怜呢?”方明还未从梦中醒过闷儿来,一睁眼就急急地问。
“什么小怜?噢,是不是做什么美梦啦?”小王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方大哥,你一睁眼就喊别的女人的名字,当心我告诉嫂子!”
“臭小子,快收拾东西,别耍贫嘴了。”方明被小王取笑得有些难堪。可是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梦吗?那种真真切切,身临其境的感觉怎么能说是梦呢?可是自己又分明在睡觉啊。方明一时想不出头绪,也来不及多想就匆匆忙忙准备工作去了。但是在他心中,小怜已经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