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暗礁藏—大地回春(1 / 1)
我只得拼尽胸腔里最后一口气喊了句:“春,带瞳瞳出去!” “去”字尚在口中,人已被扔至床上,有些晕眩,索性脖子一梗,闭紧双目,视死如归地等待不得而知的惩罚。不知道在大清律历和皇家规矩中,荼毒皇帝女儿的耳朵该领什么罪。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书桌上西洋钟清脆摇摆的声音,身上任何部分都没有痛楚的感觉,难道他想用眼光来惩治我?小心翼翼地撑开右眼,缝隙中印上的却是他的脸。他熟悉的气息依着奇怪的韵律在我们之间流转,专注的眼神逐渐灼热了周围的空气,一阵软软的热意自我胸中升起,让我有些口干舌燥,心也越跳越快,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渐渐的靠近,低低的呢喃。薄唇在我耳畔唇间流连,浅浅的吮吸,细细地轻咬,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瓦解,眼前这人是我一生心甘情愿的迷失。
他呆坐在床头,不肯回头,哪怕给我一个眼神。伸手可得的距离却那么长,长得我只能靠在床尾焦心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他突然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去,步履匆匆又凌乱,仿佛一停下会失去的更多。
“胤禛!”,慌乱中我不顾一切冲下床榻,挡在他面前。“不要走,我不在乎。”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留住他,不能让他走。这句话成功地止住了他的脚步,可他眼里的伤心和疲惫却更加纷乱了我。
“可我在乎!”我伸手想抚慰他,他却闪身避开,扭过头去,低吼。沙哑的声音酸涩了我的眼睛:“别逼我。”
看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心象被抽离了,后背一阵阵的凉意,第一次那样强烈的恐惧,害怕从此就这样失去了他。
整整三天,他未曾跨入如意轩半步,只有日常的供应依然分文不减地按时送来。瞳瞳天天在门外翘首张望,夜夜入睡前总不忘叮嘱我,阿玛来了一定要叫醒她。我只能寻出各种理由敷衍她,心里的不安却是与日俱增,眼光总是不能控制地飘向门外,搜寻着那个身形。日出盼日落,期盼换失望,这三天竟比那幽禁的九年还长,直熬得眼发酸,心带颤,如漂泊的浮萍总也靠不到岸。
就在想到无力,心坠入谷底时,却在一回头看见那张不断让我从梦中哭醒的脸,他就站在我面前,炯炯发亮的双眼闪着动情的光芒。看着他如当初离开那样飞快地来到我身边,这些天来的委屈和恐惧都一股脑涌上来,想转身避开却又害怕他会消失不见,在他拥我入怀的那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温柔地抚着我的背,任我的拳头落在他肩上并不躲闪,只是死死地搂着我,不说一句话,直到我打累了,哭累了才轻轻抱起我,坐在床上,慢慢地细细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将我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声。
“柔儿,柔儿……”一遍遍的轻唤我的名字,温暖的指尖在我发梢、眉间流连,那一潭传情的眼波里,我看到了思念和心疼。一点一点的摩挲,一点一点的缠绵,今夜的他最是温柔和多情,定住了我所有的思绪,只能依附着他,从山顶到云霄,在潮水般席卷而来的快感中忘情地喊出他的名字,在流光溢彩的绚烂中,看着他为我狂野,看着他因我而满足,幸福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仿佛这一世,只是为了他的契合,我是一株睡莲只等待他的采拮,我是一叶轻舟掠过他这片温暖的心湖。
五月的青草香混合着身边这个男人熟悉的味道,有一种微熏的醉人感,我枕在他的臂湾中昏昏欲睡。
“柔儿,”他的嗓音还带着激情后的余味,“对不起。”
我惊醒,仰头看他:“不……”
他的手指放在我唇间,阻止了我,声线沉重而缓慢:“那天,离开是因为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袒露他的恐惧,他眼光放向远处,似乎只有牢牢盯住了那一点才能消除他心中的不安。
“对着我最爱的女人,我却……不能。”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如钝器划过刮过金属,刺耳的声音割得生疼。
自打我从死亡边缘回来,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谁也不敢造次,惟恐打破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仿佛青涩的少男少女,不敢越雷池一步。却因三日前的那次情不自禁打破了一切,搅乱了步伐。
“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再也不会那样。”他抱紧我,轻吻我的脸,在我耳边低声承诺。
是再也不会不能还是再也不会就那样离开我?多想告诉他,我在乎的只有他这个人,我要的只是他能在我身边,可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庞我却说不出来。
捧着刚炖好的鲜莲银耳汤,我穿过那条长长的回廊,来到养心殿。这几日,胤禛总有些疲态,很难入睡。听说鲜莲银耳汤最是滋阴润肺,补睥安神,一心要贤惠一把的我,围着春儿,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日,偷着在后院支了个小炉子,折了些小树枝,准备大显身手。谁想,一阵妖风吹过,掀起了火焰,惊慌了我,打翻了锅,洒了汤水,吓坏了春,恼了胤禛。但念及我的出发点,胤禛很仁慈地准许我可在灶台一丈外指点,并享有冠名权。
门外的小太监见是我,也就没放声通报,我径直步入内殿,一掀帘子,却见胤禛端着碗黑糊糊,皱着眉头,厌恶又不舍的样子。抬头看见我,错愕了一下,迅速一仰脖喝了下去。
“你哪不舒服?吃的什么?”我快步走过去,把鲜莲银耳汤放在桌上,拿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
他接过小福子递来的漱口水,冲我微笑:“我并没什么,那是补药,强身健体的。”
哪个补药能把人吃成苦瓜脸的?他刚刚那副表情,简直象吃□□。
“什么补药这么好?让我也补一补?”我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哼,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他愣了一下,一抹狡猾的笑容爬上嘴角:“这是专门给男子的补药,柔儿也想要么?就是要也得等到晚上,待我把它消化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