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曝真相—触目惊心(1 / 1)
家信都很准时,除了些琐碎的事外就是嘱咐我要注意身体,好好照顾瞳瞳,侍奉皇上,虽然平白却很叫我安心,睡眠也安稳多了。
今晚的胤禛似乎特别焦躁,视线总游离在书外,时不时还扫到我身上。眼看就二更天了,他还没有就寝的意思,我正准备起身伺候他,他一把按住我的手,音色沉沉:“朕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傲雪,昨日死了。”
这句话如电击打断了我所有的思路,却又在我脑子中穿过一道白光,我冲着他脱口而出:“胤禵呢?他怎么样了?”
待我觉察到,他眼里的伤已经深深地刻住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僵硬地站起来转身走到门边,丢下一句话:“他现在叫允禵。”
“胤禛……”我想叫他别走,可是从嘴里说出的却是,“让我见见他吧。”他的背影孤傲而苍凉。
三日后,一直未露面的他派了小福子来接我,黑暗中分不清方向,只听见车轮碾着路面轱辘轱辘的声音。突然车子噶然止,小福子为我掀起帘子,恭敬地对我说:“姑娘,十四贝子就在里面,奴才就在外面候着。”一招手,旁边跟上两个打着宫灯的太监。
“胤禵不是在皇陵那吗?他怎么成贝子了?”
小福子一躬身答道:“回姑娘话,十四贝子早已不是郡王了,这几日才移至寿皇殿的。”
昏暗的大殿中几簇蓝紫色的火焰无风自动,在黑暗中跳跃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最幽处传出来:“那皇帝,我的亲哥哥又想做什么?想叫我死吗?”几声冰冷的干笑让整个大殿诡异无比:“那就快点。”
“胤禵”一声轻唤如燕鸣划过寂寥的长空,自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人,烛光明明灭灭照在他的脸上,遥遥欲坠。
“柔儿……”他颤抖着向我伸出手,如溺水的人看见浮动的稻草,紧紧地抱着不放。
“傲雪,死了,死了。”他呜咽着埋首我颈中。
“我知道,我知道。”他如寒风中的落叶,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是我亲手送它离开的。”他摊开右手,手指间有道黑色的烧焦的印记,“就是这只手握的□□。”他断断续续,在那段记忆中跌跌撞撞,“那日,那些人来押我,我不能忍受他们那样,我骑着傲雪冲出去,傲雪被箭射中,马夫说它不行了,它躺在地上抽搐,一地的血,把它的毛都染红了。我不能看着它那样,它是那么美丽,那么骄傲的马,可是它只能躺在那□□,我,我抢过他们的□□……如果我不反抗,傲雪现在还在。”他两手抱住头,无助地揉搓着,仿佛要把那恐怖的一幕驱逐出去。
“胤禵。”我心疼地抱住他,“这不怪你,傲雪也一定不会怪你的,你是为了保护它的尊严才那样做的,它明白的。”
他突然一个转身,错愕之间,他滚烫湿润的唇就覆了上来,狠狠地辗转吮吸,我清醒过来,正要推开他却感到唇上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咸咸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在我口腔中滚动。他含住了我的舌头,逼着我咽了下去。
“柔儿”他的眼中满满的痛楚和歉意,“这辈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你我的血却是融合的,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我的心里也有你的,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剑尖一挑,我脖子上的玉麒麟应声而落,落入他的手心。如雄鹰折翅的悲鸣,如弦断琴毁的哀怨,两只玉麒麟在他的掌中猛然相击,碎落一地。故事被封成了回忆,遥遥无期的尽头,黎明与入夜,注定在轮回的两端。
胤禛在屋子的中央,沉默而阴鹜。待他看清我唇上的伤口,掩不住的狂怒:“他居然碰你!还伤了你!朕要杀了他!”
“不!”我抓住欲离开的他,“别伤害他!”
他不能置信,恨意一触即发。我抓起他的手放在心上,让他感受那跳动的旋律:“这么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里从来都只为你一个人,可我毕竟欠他的太多了。”
他的恨意瞬间被融化,甜蜜又苦涩:“朕嫉妒,嫉妒你和他之间有太多的过去,那些是朕永远也进不去的地方。”
瞳瞳日渐成长,身体也渐渐壮实,胤禛终于答应让我们出宫。我雀跃着要去看看我和瞳瞳的新家,胤禛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松口让我带着春儿出宫。
在走出紫禁城的一刹那,我真有被释放的感觉,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天空是那么的湛蓝,就连树上打架的小雀都比身后那座围墙里面的好看。
看新家是假,出来透气是真,我瞅了个空,拉着春儿摆脱了随行的太监和护卫,凭着记忆中的方向往街上跑去。
街上人潮攒动,热闹异常,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酒肆、店铺也都红火,看来胤禛把这个国家管理的很好。我正得趣,身后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个披着斗篷的女子。她微微敞开了斗篷,“八福晋!”我惊讶地要喊出声,她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四下看了看,拉着我朝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奔去。
她放下了斗篷,“你?!”我震惊地看着她,乌黑如墨的秀发竟染上了丝丝银霜,她还是那个耀眼夺目的八福晋么?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也丑了很多?”她苦笑着捋了捋两鬓,“原以为杜鹃啼血,一夜白头,不过是传说,如今才知道是真的。”
“为什么?”我看着她,心里涌起阵阵酸楚。
“为什么?”她凄凉地笑了起来,“你去问问你的好皇上就知道了。为了允禩被革王,拘禁宗人府高墙,为了允禩被易名阿其那!他怎么可以这样!允禩是他的兄弟啊,怎么能用这样的字来叫他?允禩是八贤王,八贤王!这不是比杀了他还残忍吗?”
泪水从她的指间汩汩流出,我的手欲安慰她却停在半空中,我能给她什么安慰呢?
她银牙紧咬,双眼发红,仰望天空喊道:“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是什么世道,这样的人配做皇帝吗?你怎么不收了他?!”
“八福晋!”我怒斥她,“你爱允禩的心我理解,可你也应该明白我爱他的心啊!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这样诅咒他!”
“哼,那他爱你吗?”她轻蔑地一笑,“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杀了你全家!”
“什么?你胡说!”我大惊失色,血液凝固,天突然灰了下来。
“我胡说?”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从随身的小包裹中抓出一个东西递给我,“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个伤痕累累的玩偶,上面还有斑斑血迹,是我给卓儿和雅儿做的米老鼠。“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个,对吧?”她玩味地看着我扭曲的脸,“那两个孩子可是十分喜欢这个东西,寸步不离的,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京郊的一片荒地上?而半年前那片荒地上又突然冒出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头,算起来应该是你一家人被贬到河南的时间吧。谋反的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不死也得剥层皮,你一家人居然还能逍遥地到河南去生活,你大哥还能有个一官半职,你跟了他那么久还不明白他的脾气?竟然会相信!你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蠢!”
“不可能。”我如悬崖边命悬一线的人,拼命要抓住一块岩石作最后一搏,“我常常能收到他们的家信,那确实是我阿玛的笔迹。”
“信?”她嗤之以鼻,“那些信是不是都差不多隔着相同的时间送到?信里是不是只提些很含糊的事?信里有告诉你他们在河南的任何一件事情吗?那是他们被杀前就被逼着写好的,我想应该够你看个一年半载,等到某个时间再编个天灾人祸的意外让他们消失,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坟头,也许还能找到更多你熟悉的东西。”
黑暗汹汹而来,心都要停止了,空气突然变得好稀薄不够呼吸,天与地在我眼中渐渐重合,胃里一阵阵地翻腾,最后涌到口嘴里哇的一口,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子和嘴巴。
春儿将我扶到八福晋的马车上,往紫禁城驶去。这条回家的路为什么变得这么长,这么崎岖?
到了城门口就见如意轩里的一个小太监一脸焦急地张望着,见到春儿扶我下来,连跑带爬地冲过来:“姑娘,快回去看看吧,你走后没多久,小公主就上吐下泻,太医和皇上都在那,派奴才来迎姑娘的。”
瞳瞳!我挣脱了春儿的搀扶,不顾一切地向如意轩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