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赐珠花—身陷囹圄(1 / 1)
“从来谁都说爱花
从来多情人最傻
花落染红泥啊聚散无痕迹
两地都是牵挂
相思豆往梦里洒
十年一梦满枝桠
心似柳絮飞哪情如水中花
载沉载浮天涯
是离愁催得红颜尽消瘦
是离愁添了心中的烦忧烦忧
谁知我半生坎坷路
尝距少孤独”
于千慧《落染红泥》作词:林秋离作曲:熊美玲编曲:涂惠元
“忠孝何曾尽一分,年来姜被减奇温。眼中犀角非耶是,身后牛衣怨抑恩。泡影事,水云生,枉抛心力作词人。可哀最是人间世,不结他生未了因。”朱孝臧《鹧鸪天》我收拾妥当便随那执事太监来到慈宁宫,慈宁宫清顺治后成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住所,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7间,当中5间各开4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梢间为砖砌坎墙,各开4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4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可通后院。进得宫门远远地瞧见一个老妇人正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那太监示意我在此等候,便走近那老妇人身边,附耳轻声说:“太后,沁柔姑娘带到了。”
那老妇人微微睁开了双眼,一旁的宫女忙上前扶她坐正。我紧走了几步,到她跟前跪下 道:“沁柔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
“起来吧。”那个声音平静又安祥,“你们都下去吧,就留沁柔跟我说说话。”
我抬起头,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着常服,头戴钿子,前挂念珠,手戴金护指。而她也正用满是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听说你唱的曲好听,词尤佳,今日也给哀家唱一支吧。”
我看着这位顺治帝的孝惠皇后,从未得到丈夫的关心,更在如花年纪丧夫守寡,从此独对清灯,无限凄凉。一时有些悲凉,不觉声音也有些哽咽。
“从来谁都说爱花
从来多情人最傻
花落染红泥啊聚散无痕迹
两地都是牵挂
相思豆往梦里洒
十年一梦满枝桠
心似柳絮飞哪情如水中花
载沉载浮天涯
是离愁催得红颜尽消瘦
是离愁添了心中的烦忧烦忧
谁知我半生坎坷路
尝距少孤独”
略带沙哑的清唱盘旋在空旷的慈宁宫,一个是爱难续情难断的两难人,一个是空等红颜白发的无奈人,《落染红泥》既是为她也是为我而歌
曲终声停,我垂下眼睫,束手在前,听她发落。
好一会,她才缓缓地说:“哀家听闻你很多事情,今日见了也发现传闻不虚。有貌的女子紫禁城里有的是,但独特的就不多了。”她手摸胸前的佛珠,低头思考着什么,终于抬眼看我:“连哀家都不忍心了,何况他们……”她顿了一下,声音高了一些:“只是,锦灰堆,胭脂冢,再难得的女子若是引起事端,那也是红颜祸水。哀家原本揣摩皇上的心思,以为依了他也就太平了,可皇上的心思没猜透却引得两位阿哥拔剑相向!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如今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我才知道原来慈眉善目中透露出的杀意竟然更让人不寒而栗,我禁不住有些发抖,那冷冷的声音在我头顶上飘过:“这些皇子们可以为名争,为权斗,但他们不能为了女人拼个你死我活,那该死的就是那个女人。”
还未容我害怕,就听宫外太监通报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觐见太后。李德全弓着腰走进正殿,也不看我,径直给太后请了安说:“皇上派奴才来跟太后要个人情。”
“哦,什么人情?”
“皇上想请沁柔姑娘过去说话,皇上说许久没见找姑娘了,想听姑娘的曲子了。知道姑娘正在这给太后解闷,就派老奴来请太后赏个人情。”
太后看了看我,挥了挥手说:“既然皇上开口了,你就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谢恩出的慈宁宫,只是跟在李德全的后面走着,一阵阵的冷意不断地从心里冒出来,蔓延到四肢,直至全身。
走了一段,李德全突然停了下来,回身对旁边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送沁柔姑娘回府,仔细着点,要有任何闪失,我扒了你们的皮!”才又转头对我说:“姑娘,老奴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就在此告辞了。”
我怔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德全。李德全解释说:“皇上一听说姑娘进了慈宁宫,怕太后难为姑娘,忙命老奴前去寻个借口带姑娘出来。皇上只说出来后就送姑娘回府,不必到养心殿去了。”
我呆立在原地,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一种浓浓的忧伤狠狠地向我袭来,眼眸中泛起扑簌而来的眼泪。他不愿见我,是伤心、失望还是不能原谅?亦或兼而有之?
我向李德全行了个礼,声音幽远的不象是自己发出的:“多谢公公!请公公代沁柔向皇上说一句‘保重’。”
夕阳燃尽最后一缕光线,一切都印在火红的天际. 晚霞映衬下的红墙金瓦,碧波闪耀的护城河,美得那么的妖艳而不真实。而我还能再看几回?
马车缓缓行驶着,我突然涌起一股冲动,遂掀起帘子对赶车的小太监说:“去雍王府!”那小太监诧异地回头看着我,说:“可是姑娘,李总管吩咐……”我打断了他,不容质疑:“照我说的,有事我担着!”
那绿色琉璃瓦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一如胤禛身上冷冽的气质,雍王府门口也不象其他王府那般车水马龙的,冷清但井然有序。我让马车停在几丈外,透过窗帘的一角静静地看着。
这是他居住的地方,他在这里读书、写字、会客、谋略,古朴的青砖上有他踏过的足迹,雅致的窗格上有他抚过的手印,红木雕椅上有他伏案的体温,冰清玉枕上落着他辗转反侧的青丝,这里的每一处都萦绕着他的气息。
几匹高头大马纷沓而来,为首玉带青衣的就是胤禛,到了门口,他利落的下得马来,抬脚欲进府的那一瞬间仿佛受到什么感应似的竟向我这望了过来,我掩了帘子,向后缩了缩,只留得一小缝注视着他,目光胶着的地方,似乎是穿越过层层阻碍之后终于碰触,再也无法剪断,又似乎间隔着万水千山,无法逾越。
我放下帘子,轻轻地对前面说了声:“走吧。” 愁肠百结都化成一声叹息,短暂的起落间却已相去千里。
回到府里已是月满西楼,我倚在窗边看着漫天星斗闪烁,三百年后的我也曾这样看过这些一闪一闪的亮晶晶,心下倒有些释然。突然觉得身上一暖,回头一看是汀兰拿了一件青哆罗呢袄子为我披上。
“汀兰,你相信轮回么?”
她深深地看着我:“若有情人能轮回转世再续前缘,我信。”
看着茫茫夜色,我竟有些感伤:“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不过是借这副驱壳借这个时空,等待某个契时再续后世的为人,那里有我的至亲和好友。”
我转过头,她的脸藏在暮色下看不清表情:“你还相信么?”
月色包容了夜的黑暗,却掩不住她眼里柔柔的目光,把孤单的夜晚变得丰盈,让悲凉的心情变得热情。“你对我来说就是我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今时今日的你还是后世的某个人,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细碎的金黄,夕阳斜影的阴冷,深秋季节开始了。太后身边最有资历的布尔罕嬷嬷带来的太后的赏赐——一支珠花
布尔罕嬷嬷是太后从科尔沁带来的丫头,这么多年一直随侍左右,很是得太后的信任。她虽然也六十有余,但身子骨却硬朗的很,声音也是平稳有力不带一丝情绪:“这是太后当年陪嫁的首饰,太后一直都很珍爱。今日太后将它赐与你,望你好好保存。”
我心里犯疑,前几日要欲除我一绝后患的太后今日怎会赐我物件?又是如此贵重,意义非凡的东西?我抬头欲作推辞,撞上布尔罕那凌厉的眼神,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只怕是推辞不了的了。我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向上平摊,口中念道:“马佳·沁柔谢太后赏赐。”那布尔罕将锦盒给我又说:“太后命你三日后进宫伴驾,到时务必要佩带这支珠花给太后瞧瞧。”
回到屋里,我端详着这支珠花。据说清朝将产自于东北地区的珍珠称为东珠,因其源于清朝皇族爱新觉罗氏的发祥地,爱新觉罗氏族视之为祥瑞国宝,用以镶嵌在表示权利和尊荣的冠服饰物上,清廷将东珠作为皇室、王公、勋贵的专用饰品。这支珠花既是当年太后陪嫁的首饰,想来应该也是东珠制成。这支珠花略小些,洁白圆润的珍珠,一颗颗如美丽的精灵,串在一起,精巧地绕几下,便成了一朵玫瑰的形状,且周身散发着一团温润华贵的光影,很招人喜爱。
这东珠既为皇亲贵戚专享之物,太后将它赐给我,又要我戴着它进宫,莫不是要给我安个越矩的罪名?可是这是太后的命令,我不过是听从而已,最多也就是不懂规矩,谈不上什么大过。难道要告我偷窃?这也说不通,太后命布尔罕赐珠花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府里几十号人的面,悠悠众口她灭不了。想来想去,就是猜不透这其中暗藏什么。
至那日,汀兰仔细地为我梳妆,因要进宫,髻盘云成团头,又留了水鬓,轻轻地为我插上那朵珠花,相衬如桃花带雨,海棠含露。满眼都是遮不住的担忧,我回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仍是布尔罕来接我进宫,却不带我往慈宁宫而是进了永和宫,只说了一句“你且在此等候”便匆匆离开。早有宫女出来迎我,一面带我往里走一面笑说:“娘娘刚还在念叨呢,可巧就来了。”
德妃正在状台前补粉,见了我招手叫我过去,拉着我的手说:“太后叫我带你一起过去,你先在我这坐坐,我也好久没见着你了,让我好生瞧瞧。”她看了看我的脸,摸了摸才说:“可是瘦了,脸都尖了,别想着年轻不当心,还是要仔细自个的身子骨。”我应了,又坐着扯了些闲话,门外一个宫女来传太后口谕,说是午膳过后再传见。德妃听了对我说:“既然如此,你不如就在我这用午膳吧,我一个人也冷清,有你陪着胃口也好些。”午膳后,德妃命人伺候我洗恋、梳头,说是这样精神点。
打点完毕跟着进了慈宁宫正殿,却发现康熙正陪坐在太后右手边说话,胤禵和胤禛也静静地陪坐在左下手。我心里猛地一震,料不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这父子三人,越发不安,乱成一团麻,只得跟在德妃后边走到中间,一边行礼一边喊着:“马佳·沁柔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殿里突然静寂了下来,康熙似乎也没有见我的准备,过了一下才说了声起客。太后似乎心情不错,对康熙笑说:“哀家让沁柔进宫来陪着说说话,唱唱曲,想着皇上和两位阿哥对她也不陌生就叫德妃带她进来了,一时糊涂倒忘了宫里的规矩了。”康熙听她这样说,忙道:“太后言重了,今日也不过是一家子坐着说些闲话,沁柔也是常进宫的,不碍事的。”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哀家也就放心了,沁柔过来给两位阿哥道安吧。”
我心慌意乱,不敢抬头,只得转过身向他们行礼,声音怯弱没有一丝底气:“四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胤禵也有几分犹疑,胤禛却已恢复如常。
太后和颜悦色地叫我过去,问我:“今年多大了?”
我略欠一欠身答道:“回太后,今年16了。”
“好,好。”她点着头,又说,“哀家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进宫侍奉先帝了。看着你到象看见当年的自己,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混日子罢了。”
康熙在旁劝道:“太后断不可这样想,太后身体康健是我大清的福气,切要保重凤体才是。”德妃、胤禵和胤禛也忙劝慰。
“哀家知道你们孝顺,只是人不能违天命。不说这个了,哀家第一眼瞧见沁柔这孩子就喜欢,很有几分哀家当年的样子。看她头上的那朵珠花,这是当年出嫁时额娘命人特地赶制的,如今戴在这孩子头上到是十分的相衬。”
众人都把眼光投向我头上,突然布尔罕身手抓下我头上的珠花,惊叫了一声:“太后,您瞧这珠花是假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唬了一跳,愣在那里。
太后接过布尔罕手中的珠花,仔细查看后说:“的确,跟哀家的朵到是一模一样,但色泽暗淡,形状也不同,不细看到看不出来。”说罢,递给身边的康熙。康熙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又对着光瞧了瞧,点了点头肯定:“这不是东珠,一般珍珠都比不上它的晶莹透彻和圆润。”
“大胆沁柔!竟敢私换皇家的赐品,这是死罪!还不跪下从实招来!”布尔罕的一声历喝使我身不由主地跪了下去,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没有,我没有。”
胤禵从位子上跳了起来,跪在中央:“请太后明查,沁柔断不会做这种事,臣愿以性命担保!”
胤禛也跪了下来:“臣也愿担保!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冷,抬手让两位阿哥起身,说:“哀家也不是吝啬的人,这珠花赏了沁柔本就是她的了,只是一来这珠花是哀家当年的陪嫁,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里面的念想却不是什么其他宝贝能比得上的。二来,要是今个不问个清楚,传了出去,再凡有个这样的事皇上和阿哥们怎么处置?”
听了这话,他们两个只得立在一旁不得做声。
太后低头看我,说:“沁柔,今个不是哀家要为难你,但是凡事都有个规矩,不能坏了规矩。你既然说这珍珠不是你换的,那么哀家问你,自那日布尔罕送珠花到你手上,你是否戴出去过?”我摇了摇头。“是否被他人借去过?”我又摇头。“会不会你家里什么人蓄意要陷害你,偷了出去换了?”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太后抬起了头,向后靠了靠,捧起手边的茶,一边用碗盖拨着边缘的茶沫一边说:“就是说这珠花自打到你手上后就一直放在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动过了?”我只能点了点头。太后得到我这个答案,看向康熙说:“皇上看怎么处置?”康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思考着什么。
胤禵跨前两步,到我身边,急说:“柔儿,你再好好想想,这珠花到你手上是什么样的?你进宫后又去过什么地方?可曾摘下过?”
太后眉毛一抬,猛地放下茶盅,扫了一眼胤禵,缓了一口气才说:“胤禵,你愿以性命担保沁柔,这布尔罕跟了哀家几十年了,哀家也是能用性命担保的。沁柔进宫后只在永和宫呆过,莫非连你皇额娘你都不信?”
胤禵忙跪了下去道:“臣不敢。”
电光火石之间,我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德妃,她站在那,既不怒也不悲,似乎早已了然。
太后又向康熙道:“皇上,德妃一向温顺贤德,永和宫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哀家也能担保她的。”
原来如此!真是煞费苦心的一个局,我抬起头,笑出了声,竟不能停下,直笑得泪流满面,捂着胸口混身发抖。太后和布尔罕不能置信地看着我,胤禵一把扶住我颤抖的身子,不住地叫我:“柔儿,柔儿。”
“胤禵”,我格格地笑着对他说,“知道‘可哀最是人间世,不结他生未了因’么?初听汀兰吟的时候我还劝她人人都说神仙好,神仙却羡世间乐,现在看来竟我错了,是我错了。”
一直紧锁眉头,莫不作声的胤禛眼中突然亮了一下,陷入沉思。
“此事来的突然,又事关皇家物件,先将马佳·沁柔囚禁宗人府,待朕彻查后再做处置。”
“皇阿玛……” 胤禵还欲说些什么,康熙一个手势阻止了他:“朕意已决,任何人不得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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